第四十九章

王嵐多少為自己介入別人的家庭而自責,然而,她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普通女人,考慮更多的是自己的生存環境,楊琴仙精神錯亂,某種意義上成全了她的名節,可紙是包不住火的,別人眼裏對她觀感的齷齪,隻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她的風流韻事在塘埠頭早不是新鮮的話題。

哪個爺們都接受不了活生生的綠帽子,王嵐的老公那天鬥膽責問老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王嵐毫無遮掩地承認紅杏出牆的事實,她有她的混世哲學,認為‘女人八十歲沒人家’,日子和你過不了,也可以和別人過,當天就和老公對決說:‘接受不了可以離婚!’

這一招很靈,這個男人缺少的就是霸氣,他沒有接受老婆無理的挑戰,最後隻要求給他一點做男人的尊嚴,最起碼不要太露骨了。

兩個多月後,琴仙從精神病院回來,然而,往常的那位伶俐的女人不見了,出現在大家麵前的她,變成了一個呆板而又消沉的人,因為很能進食,人已經微微發胖。

住醫院用了很多錢,填補這個虧空,琴仙是指望不上了,陳省必須親自到縣城站攤,要不然定會坐吃山空。

王嵐‘逼退’老公後,依然隔三岔五地去找陳省,她已經不在乎別人的閑話。但陳省會擔心琴仙娘家人的責怪,對王的張揚和主動隻能采取回避的態度。

對楊家人而言,女兒不明不白地出現精神異常絕對是一種錯愕,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看到陳省能小心細致地送女兒到處就醫已經有所感動,對他偷娘養漢的傳聞,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切消極對待。

楊琴仙的聰明依然在為陳家受用,她安排的手工活分攤到別人家裏加工,是一個化整為零的好辦法,“打辦”幾次明查暗訪都沒有抓到把柄,可“打辦”的工作人員的確知道有‘資本主義尾巴’在暗動。

某天,‘打辦’老朱看到一戶人家的娘們在門口做手工,他馬上糾集人逮著了這個人,一定要她說出這手工活是為誰家做的,這個娘們很清楚,如果照實說出,那麽陳省肯定倒黴,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陳一旦被揪,自家掙錢的財路也就沒得做了。

可“打辦”今天有備而來,那架勢好像不順藤摸瓜逮出一條‘大魚’來決不收隊。農村婦人在某些方麵有她的劣根性,她可以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罵大街,那張牙舞爪的架勢,一個個好像很厲害,可有時政府小官幾句嚇唬的話,會驚得大氣都不敢喘,眼前這個人就是這樣,‘打辦’威脅她說:“包庇投機倒把,輕者遊街示眾,頑固不化的要坐牢!”在這樣的攻勢下,她就有些支撐不住,想把陳省捅出去。在這當口上,剛巧王嵐打這地方過,看到四五個帶著紅袖標的人員圍著一個娘們軟硬兼施地在說教,她掰開看熱鬧的人群走進去,眼瞧著娘們吱吱唔唔地要開口揭發的樣,她搶先說:“你不要做了,鄉裏鄉親的不為難你!”

王嵐應該是個敢做敢為的潑辣女人,雖然行為不是很檢點,但還算是一個仗義的人,就憑和陳省那樣的關係,她肯定會給老情人兩肋插刀。

‘打辦’看到這樣一個女人很是無語,伶牙俐齒的,在很多場合都領教過她的麻辣,人家要長相有長相,一般不會隻伺候一個男人,麵對這個類型的人,‘打辦’在處理的力度上定然會有些顧及。

還真別說,王嵐的名聲不止是在她的生活圈內,在街市上也絕對首屈一指,說她是破鞋,一般人她還看不上眼,她鍾情的是有能耐又有樣子的男人,達不到和一點,你別想在她身子惹那點臊味。她很清楚自己處境,母親給了這樣容顏,即使自己想正了把緊地做女人,別人私底下也會惡語中傷,何況人有時候為生活所迫會變的很實際,她心裏有把尺擺著,在利益麵前隻要你男人願意犯渾,她也會半推半就地達到自己的目的。有經曆了才知道,在男人中,陳省還是算個堂堂正正的爺們,主要是他有分寸,絕對不是見女不得臭男人,隻要女人不主動,他還算能守得住。

在這節骨眼上,王嵐擺明了要為老情人護駕,她知道這娘們手上做的活絕對是陳家的,就憑自己和陳省那樣的關係,刀山火海的她上定了。

‘打辦’看這個女人來出頭,也知道今天暫時可以收手了,畢竟要在這個地方混,有些事不能太認真,得過且過能交差就萬事大吉,‘打辦’老朱閱曆豐厚,應變的能耐也比別人強,他抹了一把臉上僵硬的肌肉,一臉笑意地轉身問說:“看來源頭在你這裏了?”

王嵐咧著嘴說:“沒有活路,總要幹一點,在田裏幹活我隻有八個工分!”老朱附和說:“哦,八個工分是少了一點,不過投機倒把也是國家政策所不允的!”

王嵐沒吃這一套,胡攪蠻纏地接上茬說:“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總要有活路,不想你們,夏天有降溫費,冬天有烤火費,病了有醫藥費,老了還有退休費,死了還有埋葬費。。。。。。”

老朱眼瞧著她沒完沒了,伸出雙手在她麵前搖了一搖,打住她的話說:“唉唉,你說的是國家給工人階級的福利!”

王嵐沒有想就此打住,接上說:“你們工人是人,我們農民就是二娘樣的,每天風吹日曬的,自己辛辛苦苦幹點副業,就說是投機倒把,你們是一群吃生肉的吧!”

聚集的人多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口徑都是一麵倒向著王嵐,這個執法觀感就不好了,老朱想快點結束,拿出自由夾,操起圓珠筆問說:“既然說是你的活,那就說說你賣到哪裏去的?”

王嵐不假思索地回答:“貨郎擔,他們會收購的!”

這個去處說的無可挑剔,貨郎擔是真正肩膀上的生意,走街竄巷根本每個定準,是‘打辦’最難管理的一群人。沒有什麽可再問下去了,老朱闔上自由夾說:“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你在自留地種一些經濟作物,我們沒有話說,但做這個我們不來管,上頭要找我們麻煩的!”說完幾個人就走了。

王嵐見他們走遠了,逮著這個娘們說:“想幹這種活,不要拿到外麵來做,要賺別人的錢,就要為別人著想,如果你把人家捅出來了,他處罰了,以後還怎麽見麵!”

連珠炮似的一串話後,王嵐扭著屁股快步離開了。事後,陳省很感激王嵐為自己兩肋插刀,找了晴好的晚上,約了悶悶不樂的她。

還是缺錢鬧得,這段時間,造房子欠債讓王嵐無顏見人,白天冷不丁碰上債主,那尷尬勁還真下不了台,都是說要不了多久可以還,可過去很久了都沒有還上,隻能東牆補西牆,能挪用的人家都沾邊了,老公三十快錢一個月,上有老下有小的,伍佰多塊錢負額,猴年馬月能還的清。

見陳省來找,王嵐不能把他留在家裏,因為老公也想對策,認為不能阻止老婆出軌,但最低的限度也不能讓在家裏養漢,所以把兩個孩子從外婆家接到新造的房子裏住。陳省家裏也不行,因為琴仙每天在家,他們倆幹脆到偏遠的水渠邊閑坐。

現在陳省已經當家了,他看著滿目愁雲的王嵐,問說:“要不我這裏拿伍佰塊先把錢還了!”聽到這話王激動地撲到陳的懷裏,說:“我真的過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向你借,想讓我們的感情純真一點,但不借還真不行!”陳省安慰說:“我們也不能隻是在**恩愛,不能讓你這樣被債務糾纏,明天我去城裏之前就給你!”

王嵐大動作擁抱這位老情人,可神情沒有就此放開,輕聲地說:“我可一時還不了的!你們琴仙她要責怪怎麽辦?”

“她現在基本不管事,沒事的!”說到這裏,陳省話鋒一轉說:“要不你也去做生意!”

王嵐搖搖頭說:“我從來都沒有做過,我不會啊!”

“我開始也不會,但沒人指望了也就會了,要不明天就跟我去城裏看看!”

被鼓勁後,王嵐有那樣的渴望,因為這日子挨得太難了,憂心忡忡地回話說:“我去做什麽生意呢?”陳省大咧咧地說:“先跟我去看看,決定做了,隨便搞點紐扣、針線什麽就行!”

“謝謝你帶我,我都不知怎麽感謝你!”

“誰叫我們好上了,我們成不了夫妻,但以後我們也要有福同享!”說完話,陳省想起身回去,他站了起來,正欲俯下身子去扶。王嵐羞答答地說:“這麽久沒碰上了,就這樣回家了?這地方天做帳、地坐床的多好!”

陳省無奈地搖搖頭說:“琴仙從精神病院回來,就像換了一個人,以前的睿智沒有了,但其他方麵可長進了,她每天睡覺都脫光衣服,你不伺候就過不了這一夜,我哪有那麽多精力!”

王嵐很不服氣,一下子逑住他說:“既然我們好了,我的那份一定要留住,男女之間沒這東西扯著,關係就融不到一起去,今晚你別想就這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