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
人很無奈,誰都知道生命的形成其實就是‘性’的傑作,可有時候很矛盾,一方麵會擺出對這種本能的崇拜,可有時又會用性的某些詞匯去‘修理’別人,那些罵人的髒話毫無理由地和‘性’連在一起,好像它是一件很齷齪的事。特別是小時候,在學校裏你學大人的樣也用那些話‘臭人’,道貌岸然的老師一定會大呼小叫地批評你不該說下流話,同學們也會用倆手掩著耳朵,都擔心聽到那汙穢不堪話語灌入。
造物者給人類賜予了繁衍後代的機能,才使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活的有滋有味。然而,自古‘性’受道德製約,傳統的中國人,對性的行為一直有底線的支撐,行性事都要天地為證,一旦‘拜天地’那個形式做完,婚姻也就存在了,這種儀式不僅中國,外國在教堂結婚,也有異曲同工的儀式。
幾千年的婚嫁習俗,到了二十世紀初遭到了某些讀書人的挑戰,他們講究自由戀愛,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做一種陋習,建國後政府也大力提倡移風易俗辦婚事,一時間年輕人的嫁娶觀發生根本的變化。
何秀一直受傳統禮教的渲染,可在政府大力宣導下也接受自己戀愛,可她被成份不好拖累,一直沒有人看的上她,長時間的焦灼,竟然一廂情願地陷進了吳畏的情網,年邁的父母當心女兒不能自拔,挖空心思地安排她到江西落戶。
那一天在金城上車,和吳畏短暫的相聚,卻產生了難以割舍依戀,當火車離開站台,何秀的心都好像被撕裂了,她傷心地站在車廂的過道上失聲痛哭。
大姑娘的失態惹來很多好奇的目光,列車員打著地方過,看她情緒崩潰,立馬給她找來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在眾目睽睽之下哭泣,多少還知道有那麽一點羞澀,何秀用衣袖掩著兩眼,領著包袋,跟在列車員的身後來到了那個位置,她沒有心事去感謝列車員的好意,一個人淒楚地坐在窗邊,泛紅的眼睛遙望著窗外移動的大地,她不知道前麵是什麽樣的命運等著自己。
出門的人更富有同情心,看到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傷心欲絕,旁邊人都沒有因為她的冷漠而置之不理,列車在疾速運行,旁邊總有到站的旅客,快要下車的人,都會提醒剛上車人注意這個女孩的情緒。
一宿過去,何秀沒想和人說話,可周邊人都在有意無意地講一些有趣的話題,然而,人的精神在一種無奈中,哪怕是再逗人的話也開心不起來,身邊人對她的好奇也漸漸地產生了視覺疲勞,都認為這是熱臉去貼冷屁股。
正當大家不在意時,何秀的臉突然笑顏大開,兩手激動地擺弄七十元錢,周圍人看到她情緒一百八十度轉彎顯得有些錯愕,一個個交頭接耳道:“嗨!原來這麽傷心是為了七十元錢,現在找到了,就開心的什麽事都沒有了!”
何秀沒去管別人的感受,很高興地把錢放進裏袋,她知道這錢是吳畏偷偷地塞進來的,錢的本身沒有多大的意義,關鍵是背後內涵,仿佛間自己這個無助的人,突然有一隻巨手在安撫你。
在金城曾給二媽發過電報,何秀下車從出站口走出時,看到自己的名字被一個人寫在紙上高舉在頭頂,看那人頭上戴著一頂陳舊的鴨舌帽,身上穿著陳舊的燈芯絨中山裝,脖子上掛著一副老花鏡,布滿皺紋的臉上幾乎看不出有平整的地方。
看到這個人,詫異過後想到的是,他一定是何家以前的賬房管家餘軒。走過去一問,還真是他,其實二媽也站在旁邊,因為何秀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們,在餘軒沒有介紹之前,她都沒有往二媽身上看,可二媽沒有遲疑,很熱情地拽著何秀的手,說:“終於到了,快到家去!”
何秀這是才把眼睛集中到她的身上,都說二媽長的很美,可此時看到她,也不覺得美從何來,花白的頭發別在後腦上結了一個圓圓的頭髻,上身穿著小翻領藍‘滌卡’外套,下身是黑色褲子,腳下是一雙寬口的膠底鞋。當然,看到二媽心裏當然會很激動,因為在父親的嘴裏,好像二媽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家,今天看到了,也就像到了自己另外的母親在身邊,可她在此時也很尷尬,因為不知道怎麽樣稱呼她,有餘軒在總覺得稱‘媽媽’有些不妥,老半天在嘴裏憋出了‘阿姨’二個字。
餘軒看出了何秀的心結,對她莞爾一笑,說道:“走吧,這裏也是你的家,她還是你的小媽,不要拘束!”
一路的傷感終於在下車後,得到了一絲溫情,何秀跟在兩位後麵,在一個路口等過路車捎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隻能依偎在他們身邊。
林場的駐地和火車站不算很遠,大卡車在沙石公路上繞了一個多小時也就到了,農場的氣氛不錯,雖然一列列的房子都很矮小,但所看到的都是些很有素質的人,一問才知道,這裏是上海知青的一個聚集地。
何秀在二媽家住下,以為二媽幫她找的一定是上海的知青,可心裏沒樂幾天,說媒的那位來看人了,何秀人都涼了半截,因為這個人是土生土長的山裏人,她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反差,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
餘軒沒招了,因為嫁到山裏人就沒有成份問題,也不需要什麽戶口,住在他們家生孩子做飯,一生就可平平安安地度過了。林場就不同,它有政府的體製貫串到這裏,何況這裏是個知青聚集的地方,這樣長時間地在林場居住,林場的政工部門定然會來調查這個人的身份,一個地主成份的人在家裏居住,很有可能會給家裏到來麻煩。
這樣的擔心沒幾天,還真有人來過問這個事,還好餘軒是老職工,人家隻要求何秀拿出證明身份的介紹信。
關鍵時候何秀還是有她機靈的地方,吳畏是公社幹部,開一個介紹信不應該有問題,當日她就給吳畏拍了一個電報,要求幫她寄一個介紹信過去。
還真是那樣,吳畏接到電報,立刻在公社裏為她開了一個證明身份的信件,用掛號信直接寄給了林場政工所,這個問題就算擺平了。
林場的勞動力不足,有證明的都可以在那裏找點事做,何秀還以為自己從此有了出路,沒想到山裏人咽不下被毀‘婚約’的惡氣,帶了一幹人來到林場,無奈何秀不屬在職編製,看到山裏人鬧事,趕緊要求餘軒作出決斷,林場是不能和地方群眾有衝突。
萬般無奈的何秀被他們當即帶走。問題就出在餘軒他們收了人家的三百塊錢的聘禮,這玩意收下了,就不能說反悔就反悔。可何秀天生倔強,認為強行婚配沒有能力抗拒,但生不生孩子也許自己可以控製,出門前母親都告訴說,女人一個月隻有三天受孕期,暫不想生孩子,如沒有計劃生育的藥,就做完那事立刻去清洗。
何秀真的就這樣做了,結果婚後大半年都沒有一點懷孕的跡象,這戶人家的大人有些著急,私底下責怪兒子沒用外,她們也在偷偷地看何秀的舉動,終於在一天晚上發現‘壞媳婦’行事後到廁所清洗下身,老太婆多少知道那個道理,她忍無可忍地抄起把衝進去,沒頭沒腦把媳婦毒打了一頓。
遍體鱗傷的何秀被逐出了家門,夜裏伸手不見五指,孤苦伶仃的她走了六七裏山裏,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林場二媽家。餘軒不敢得罪土生土長的山裏人,深更半夜看到侄女傷痕累累,知道她的遭遇婆家人的虐待,現在他什麽也沒有說,天還沒有亮,今晚暫且休息,其餘的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餘軒還準備如何去山裏和人交涉,沒想到一幹山裏人首先來到林場,麵對指責,何秀當然不承認自己在做手腳,隻是說,愛清潔是她的習慣。
山裏人自持衣食豐足,這樣的不肖媳婦退了也罷。三百元彩禮早已經寄到了何秀的父母手裏,餘軒萬般無奈,隻好把自己省吃儉用儲蓄的錢拿出來退還給山裏人。
原本何秀可以在林場找個事做,可幾次山裏人為了她聚眾鬧事,林場沒有同意她在這地方久留,何秀隻好回到了五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