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曆史將要翻開新的篇章,該地域的集貿文化衍生出了一種固定的商貿業態,縣政府也審時度勢,接受了民意的訴求,提出了‘四個允許’。

讓經商者拍手叫好的是,市管會“打辦”的職能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他們根據政府部門的要求,從杜絕商業行為,變成了疏導、規範、公平交易的執法部門。

當人們可以甩開膀子大幹時,市場的競爭也日趨白日化,大家都趁著天時、地利、人和開創自己的事業,吳畏也一樣,他認為在五亭辦服裝廠,交通受限,必須把廠遷到縣城裏去搶占商機。

剛剛從失敗中緩過神來的陳省,眼睛盯住了他們將要放棄的這一攤。他認為如果能夠全盤接過這個廠,那麽從服裝技術層麵來講,給自己絕對是一個‘暖被窩’,他知道大部分工人都是本地人,她們有家有室,有的甚至拖兒帶女,在一樣有錢賺的情況下,一般都不願意隨吳畏到縣城去上班。

而吳畏這是搬遷也準備做全麵提升,要引進先進的設備來提高工廠硬件設施,當陳省吱吱嗚嗚地到跟前提及整體轉讓這個事,他沒說二話。可陳省手頭上根本沒有錢,吳畏和何秀本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心理,大家在一起估了價,寫了一個欠條,這個廠的全部設備和樣板全盤易主了。

市場混沌初開,商品稍有成色的就會很搶手,陳省總算有一個爭奪市場小份額的條件,他的重新起步,連一度看扁的人都悄悄地回到他身邊轉悠,那位老相好王嵐,幾次到跟前邀功,說什麽,在最你最困難的時候她力挺了。

陳省當然會感激她,也向她表明今後一定會互相幫湊。

王嵐出道已經五六年了,中年女人的容顏很可怕,那樣的衰敗真是一年一個樣,她知道靠父母給你的本錢,到這個時候算是透支完結了,往後要再上得了別人的視線,那就要在實力上下工夫,如今市場競爭激烈,她的生意正處在一個瓶頸上,走出這個困局,也想在製造方麵下工夫。

小市場商品最初的立足點,就是人身上外部需要的東西,從頭到腳說得出的都有,陳省選擇了服裝,王嵐不敢跟進,因為一年前陳省盲目上馬造成的困局她記憶猶心,她選擇做帽子,但工藝太簡單,沒做幾天就有人跟風。更可氣的是,她一直認為陳省那次失敗,原因是質量上的失控,所以她辦廠一直秉承做工考究,認為隻有這樣才有生命力,可是一年下來,她賠得兩眼發花。

出現這樣無厘頭的事,原因在於國家政策的開放,小城市場影響也大了,周邊的客人蜂擁而至,他們大多是經濟落伍的地區,對品質的要求本來不高,他們沒有對廠品有苛刻的要求,價格便宜就是第一選擇,造成王嵐虧損另一個原因是,商品定位本身的長短,服裝的穿著,體現一個人的形象,可帽子在南方是可有可無的,買一頂太陽帽,戴幾天也許就會扔了,很少人會有過多的講究。

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做頭上的玩意沒有多少設備投資,虧了一點對她的損傷不大,重操舊業也能對付個溫飽。

小市場已經由地攤雜亂無章的擺設,過渡到水泥板鋪設時代,商品的吞吐也到了一定的火候,撐起這一片天的,當然有前仆後繼的經商人,但它的存在也和本土原有的工業底蘊有關係,市場裏曾一度風靡的尼龍襪,就是本地的一家國營針織廠的傑作,它把品質優良的產品嚐試性地在水泥板上銷售,它的影響,乎提升了小市場某個係列產品的層次。

當火熱的銷售勢頭撐起該廠走向頂峰時,某些有能耐的經驗戶,找到該廠技術人才,他們買來設備自己組廠生產,結果招來大家蜂擁的效仿,在很短的時間裏就發展成了很強勢的地方產業。國營企業承重負擔,被城鄉的小襪廠慘烈圍剿,沒幾年就徹底土崩瓦解了。

王嵐也參與在其中,頭上戴的帽子失敗後,選擇了做腳上穿的襪子,她認為這樣東西一般人還不能跟,因為它牽涉要投資設備,她最後在這個行業的角逐中勝券在握,在她那個地方,當別人的原始積累達到能夠辦廠的時候,她已經根深葉茂了。

陳省苦苦支撐著這家服裝廠,讓他感到無奈的是,服裝也出現了‘帽子’效應,他曾經因為廠品的質量問題遭受滅頂之災,可是三年後,他發明的那種做法,變成了周邊經商起家的一種手段,鄉村的男女老少都有在做這樣的加工,他們講究是產品的數量,對質量的要求一般都得過且過。

吳畏的工廠定位是走精品路線,一直以外貿加工和大商場銷售為主,他的搬遷到縣城後,租用了寬敞的廠房,設備也全都是標準的生產線。而陳省接過那一攤子,使他變得很為難,做精品實力跟不上,走街道批發,成本原因不能和別人比拚,他隻能硬著頭皮走南闖北找商場委托銷售,這樣一來,生產是上去了,可又牽涉到回款不及時的問題。

不過,陳省在小街混跡多年,現在他算是在走高端市場,雖然昂貴的營銷費用整得口袋裏油水很少,但他打心眼看不起別人做垃圾貨,讓人忍俊的是,那些沒有完成原始積累的人,也甘心情願地被人認為低人一截,直到有一天銀行裏的存款足已建廠房買設備了,他們的臉上才透出了那麽一點傲慢。

小市場商品的廉價定位,某些程度適應了物資匱乏的社會現狀,它的影響也是與日俱增,那些收入極低的地區,很需要廉價商品度日,他們認為有的穿總比沒得穿好,這樣的市場輻射,猶如幹海綿吸水,沒幾年就出現‘井噴’的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