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迷霧重重(二)(5)

這也是他不想就此問題深談的一個原由,他接觸過張興旺,不止一次,起先他以為,張興旺隻是圖圖熱鬧,頂多鬧著讓江龍縣給他兒子安排工作。後來才現,他低估了這個農民。張興旺花那麽大精力收集那些資料,三年不放棄上政府的門,目的,絕非隻是為兒子討份工作。怎麽說呢,這個有點兒文化的農民跟政府較上真了!

這麽些年,上訪戶雖然不少,十分難纏的“釘子戶”也不少,但他們都是為“自己”來的,或是遭遇了不公,或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們是衝政府喊冤來的。張興旺不,他真是跟電影裏那個秋菊一樣,是為政府糾錯來的!

糾政府的錯,糾擴招的錯!

這一點,黎江北絕沒判斷錯,這陣聽了周正群的話,更是堅信了自己的判斷。聯想到前不久看到的一則報道,說江西有個下崗工人,就因為政府批準了企業的改製方案,以每年一千二百元補償金買斷了職工工齡,別的工人都沒鬧,獨獨他,拿著政府的批文,四處告狀,聲稱政府這樣做是違法的,職工工齡法律上沒規定可以拿錢買斷。他找市委,找省委,最後到北京找勞動部,曆時五年,終於讓政府承認當初讓職工買斷工齡是不對的。

政府出台一些政策時,難免有顧及不到的地方,這事沒人認真也就罷了,一旦認真起來,就成了另一種性質!

可惜到現在,我們還把這些敢於認真樂於認真的人當“刺蝟”。

而且,擴招這件事,涉及麵廣,尤其政策層麵上的難題,一下兩下誰也破解不了。這種景下,張興旺這個人,就有了代表性。黎江北心裏,倒是希望張興旺能堅持下去,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的堅持本身就是一種力量,是對決策部門的一種警醒。

這麽想著,他跟周正群說:“這個人其實沒你想的那麽可怕,我倒覺得這是件好事,至少他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展開大討論,大爭鳴,改革畢竟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再說,錯了就理直氣壯地承認,這有什麽可怕的?”

周正群聽完,沉思一會道:“理是這個理,可真要照你說的這麽辦,我這個省長怕就當不了了。”

黎江北撲哧一笑:“說半天,你是為自己的烏紗帽愁。”

周正群猛地起身,正色道:“江北,這種玩笑不許開,我周正群還沒到為自己的烏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份上!”

“看你,激動了不是。我是說,有些事捂是捂不住的,莫不如讓它早點揭開,也好讓你這個省長盡早找到衝破瓶頸的辦法。”

周正群意識到自己的激動,轉而一笑:“江北啊,也就你能理解我。好,不說這個了,哪天有空你替我見見這個張興旺,我覺得他是個人物。”

黎江北盡管不知道張興旺在江龍說了什麽,讓一向沉穩練達的周正群如此擱不下,但有一點他放心了,周正群並沒把張興旺樹到對立麵上,也就是說,周正群心裏,對擴招以及由此引起的一係列教育困境,已經開始反思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黎江北忽然問:“慶雲的事,有消息?”

周正群臉色一暗,他怕黎江北問這個,有些事別人問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絕,黎江北麵前,他做不到。他們之間向來是沒有什麽機密的,組織原則有時候也被他們打破。但這件事他真是無法回答。

見周正群為難,黎江北很快說:“如果不方便,就不說了。”

周正群黯然一笑:“沒什麽不方便的,一句話,事複雜。”

黎江北臉上的笑陡然而逝,這四個字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興許他還能想得少點。周正群用這四個字答複他,問題怕是……

省政協會議廳,準備了幾天的座談會終於召開。這次會議是專為迎接全國政協調研組召開的,之前政協已召開過兩次專題會議,對調研組的到來做足了準備。今天召開會,有兩層意思,一是再次統一口徑,強調調研紀律,把大家的思想認識統一到一條線上來。另外,也是想借這個機會,把政協下一步工作透個底,好讓委員們有個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