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軒然大波(二)(2)

這就越讓人奇怪,盛安仍到江北,先想到的竟是夏聞天!這麽想著,黎江北將目光投向夏聞天。今天這個會,夏聞天來得早,會議還沒召開前,黎江北跟他在接待室簡單聊了幾句,話雖不多,黎江北卻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夏老心不錯,女婿孔慶雲的事,一點沒影響到他。

一個堅強的老人。黎江北將敬仰的目光投向夏老,正好夏老也在望他。四目一對,夏老溫和地笑了笑,黎江北受到鼓舞,收起心裏那些亂糟糟的想法,開始專心聽起會來。

馮培明的聲音略顯低沉。暗帶著沙啞,可能是這兩天沒休息好的緣故。他先是向與會者介紹了調研組八位同誌,然後又向盛安仍他們介紹了黎江北等三人,接著就講起這次調研地重要性來。黎江北留心聽了幾句,現馮培明的講話已跟上次有所不同,他沒提教育產業化這個詞,也沒特意強調閘北高教新村,隻是籠統性地將江北高教事業這些年取得的成就作了概述。然後就談存在的問題。

馮培明在會上公開談問題,而且作為重點來談,實不多見。江北高層中,馮培明向來是最樂觀的一位,從當副省長起。他講話就喜歡高調,興辦閘北高教新村那些年,調子更高。黎江北印象中,馮培明是一個能把普通事件渲染得激勃勃的人。今天。他卻一反常談,唱起了低調。

黎江北邊聽,邊作記錄,馮培明今天的講話,等於是給他們三個定調子,如何配合全國調研組開展工作,調研中具體從哪些問題入手,如何尋求解決途徑。都要遵循今天的講話精神。記著記著,黎江北困惑地抬起了頭,馮培明表麵上是在談困難,談不足,話語裏,卻實實刻刻強調著一點,那就是,江北高教事業地成績是主流。有目共睹。至於存在的這些問題。是展中不可避免的,況且他林林總總說了那麽多。黎江北記到筆記本上的,全是小問題,是全國各地共有的普遍性問題,比如資金,比如觀念,比如政策的不配套、教育資源的不均衡等等,實質性的,卻一件也沒提起。

對長江大學和江北城市學院等敏感性話題,更是隻字不提。這就是說,馮培明在向調研組打招呼,不管你咋調研,一個根本不能丟,那就是強調主流,強調成績,既或硬要挑刺,那也隻能挑帶有普遍性地刺,不該碰的地方,誰也別碰!

黎江北把目光投向盛安仍,他相信,馮培明話後的意思,盛安仍不可能聽不出來。可惜,盛安仍像是沒一點反應,仍舊端著個臉,毫無表地坐在主席台上。

馮培明講完,輪到盛安仍作指示,會場響起一片掌聲,黎江北也鼓了掌。鼓完,他豎起耳朵,留心盛安仍怎麽開場。遺憾得很,這天盛安仍隻講了幾句禮節性的話,大意就是這次下來,要在地方黨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要充分尊重地方政協地意見,虛心學習,廣泛交流,爭取把工作做細,做紮實。

黎江北心裏掠過一層失望,記憶中,盛安仍很少說空話,說套話,他的講話就跟他的學術文章一樣,簡意賅,直擊主題,怎麽?

他輕輕放下筆,朝會場掃了一眼,會場上氣氛凝重,誰的臉上都染了一層神秘。包括愛牢騷地師大劉教授,今天看上去也特像那麽回事。

是不是我的神經繃得過緊,太急於把問題擺出來?還是會議召開之前,高層統一了調子?黎江北反省著,疑惑著,反把盛安仍後麵講出的話給漏聽了。

這天夏聞天沒講話,按慣例,老同誌要在這種會上講上幾句,亮一亮自己的態度,替新班子美幾句,最後再講些要求或期望什麽的。黎江北也很想聽聽夏聞天的講話,他想,或許能從夏聞天口中捕捉到點什麽。可惜,主持會議的馮培明沒跟夏老客氣,等省委黨校林教授做完表態,馮培明就很幹脆地宣布:“會議到此結束,散會。”

黎江北的目光詫詫地在夏老臉上定格了幾秒鍾,他敢斷定,對這一聲散會,夏老也是準備不足,他都要伸手接話筒了,馮培明很幹脆地就將他地手擋了回來。夏聞天目光抖了幾抖,最後灰暗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