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麵色一變,“周家請了上百名達官顯貴參加你母親的葬禮,給華家二房撐場子,你少胡鬧了!”

華菁菁忍不了,“他中秋不結婚了,外界怎麽議論?”她哭著,旁敲側擊的威脅,“他口碑好,有問題的一定是我了,我太冤枉...他敢解除婚約,我捍衛清白,捍衛華家,隻能公開他和養妹的醜事,周家別怨我。”

周夫人反鎖門,安撫她,“既然訂了婚,早晚要結婚!京臣不結,我不答應。”

華菁菁抹眼淚。

“你是嫂子,禧兒是葉家的長媳,你們平起平坐,你收斂一些!華家、葉家都是周家的親家,我偏袒兒媳婦,和女婿豈不是生出嫌隙了?”

周夫人曉得她私下刁難程禧,畢竟京臣在感情上不忠誠,她又不舍得折騰他,自然折騰程禧了。

小吵小罵撒撒氣,周夫人裝傻,大場合上若是沒個分寸,不僅僅是程禧受委屈了,是周家天翻地覆了。

“下午回老宅,我教訓京臣。酒樓人多口雜,你注意言辭!”周夫人嗬斥她。

斜對麵的5號包廂敞著門,兩名年輕的太太在八卦。

“周公子不稱呼嶽母了...稱呼華夫人。”

“吊唁儀式上,他一直稱呼嶽母啊!”另一名短發太太莫名其妙,“稱呼華夫人是口誤吧?”

“你剛入圈,不了解規矩。”挑起話題的太太嘖了幾聲,“這種家族培養出的子女,對外發言是深思熟慮的,一次口誤也沒有,何況三次呢?周公子招待了三對夫婦,全部稱呼華夫人。”

周夫人經過5號包廂,神色愈發凝重。

“這門親事啊,夠嗆了。”太太夾著茶壺裏的紅棗,“我老公去外省考察項目,你猜,撞見什麽了?”

她們湊近,嘟囔了一句。

“禧兒小姐?”短發太太瞠目結舌,“他們是兄妹啊!”

“又沒血緣...”太太嗤鼻,“一個血氣方剛,一個發育的水靈動人,興許早發生關係了,周夫人蒙在鼓裏呢。”

“周夫人雷厲風行,多強勢啊!”短發太太托著腮,“她如果知情了,禧兒小姐估計出意外了...親兒子和養女廝混在一起,有辱家風,你保哪個?”

“保親生的唄。”

她們心照不宣。

“不過,周夫人精明,我賭她知情。”太太小聲,“周公子攔著她,又同意聯姻了,她也就罷休了,否則母子反目,不劃算。”

華菁菁感覺有無數鐵絲捆纏著心髒,勒得她喘不上氣。

十克拉的求婚鑽戒,高調奢華的訂婚宴,捧她上巔峰。王冠之下,是太太小姐們的羨慕,妒忌。

一場超規格的葬禮,華家又出盡風頭,周京臣已經是世家豪門眼中的香餑餑:孝順嶽母,愛護妻子,彬彬有禮。

絕種的好夫婿。

萬一分手,是她的錯,還是周京臣的錯呢?

是她的。

華家的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周公子百般包容,喚不醒她良心,最終結束了這段情。

她根本無法澄清。

大房和三房也無法出麵。

周京臣在二房衰敗的時候,娶了她;又在華家準備草草應付葬禮的時候,風光大葬了華夫人。

一旦華家指責周家,被扣上一頂“不明事理、忘恩負義”的帽子,名譽會一落千丈。

周京臣一步步套牢了華家,縝密,果決,大膽。

華菁菁從頭到腳仿佛浸泡在冰潭裏,每一秒,打一個寒顫。

華夫人利用程衡波自殺的真相,“軟挾持”了周淮康夫婦,助她上位,她應該珍惜,學乖的。

對程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應該和周京臣撕破臉。

熬到結了婚,占了名分,程禧要麽是妹妹,要麽永遠是見不得光的情人。

撼動不了她的地位。

何必鬧僵呢。

讓周京臣厭煩。

華菁菁無比懊悔。

失去娘家的庇護,她是下風。

這二十九年,華團長的麵子大,任何事、任何人,她處處是上風。

習慣了。

太著急拿回主場優勢了。

幸好,周夫人有承諾。

周京臣不情願,也得認賬。

華菁菁挽住周夫人,挽住唯一的靠山,“媽媽,我魯莽了,您原諒我。”

“你啊,沉不住氣!是你的,逃不掉,你作,反而逃掉了。京臣是講究情麵的,你大度體貼,挑不出毛病,他解除得了婚約嗎?你現在是自討苦吃...”

葉柏南陪著周淮康在餐廳應酬男賓,周京臣帶著程禧應酬女賓。

太太們硬誇他,“周公子作詩朗朗上口啊!我小女兒最不喜歡背詩詞了,您這首《吃湯圓》,她念了一遍,背熟了。”

程禧憋笑。

周京臣涼森森瞥了她一眼,和太太們碰杯,“多謝吊唁華夫人。”

拐出走廊,是2號貴賓桌。

隔了一堵屏風牆。

他立在牆下,喜怒不辨,“毀我名聲?”

程禧鞋跟摩擦得瓷磚噠噠響,“沒毀...”

“站好。”周京臣皺眉。

她條件反射聽他的,雙腿並攏。

“收買服務員,故意去兒童包廂傳播。”男人眼神發冷,“有錢了是吧,大方了?”

“不花錢。”程禧晃了晃手腕,“手鏈賣了五千,給服務員一千,賺了四千。”

周京臣眼神更冷了,“我送你那條?”

她心虛,不搭腔。

“你很會做生意啊。”他一張臉黑壓壓的,“你以為賣五千是賺了?”

程禧如實說,“賠了。”

“那為什麽賣?”

她舔唇角,“不樂意戴。”

周京臣注視她。

好半晌,他笑了一聲,笑淺淺浮著,隱隱沙啞,“行。”

隨即,把空酒杯重重撂在花台上,揚長而去。

那力道,險些震碎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