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嘮叨了半天,才關心程禧,“禧兒,你沒受傷吧?”

周京臣一米八幾的個子壓著她,她吃力,“我沒有...”

“你嫂子保護了你。”周夫人提醒她,“記得備一份禮物,登門去華家,謝謝大伯父。”

確實。

在綁匪那裏,華菁菁護著她。

胖子揉了她屁股,又要脫了裙子揉,華菁菁攔了;疤頭要打她,踢她,華菁菁也攔了。

不過...

程禧印象裏,胖子沒脫華菁菁的衣服,沒侮辱。

打是打得夠狠的。

按道理,地痞流氓綁了女人,百分百會“過過癮”,華菁菁哭訴被他們摸了、咬了,實際上,“部位”不對。

摸的手,咬的胳膊。

胖子揉她屁股的時候,猴急猴急的,輪到華菁菁,反而斯文了。

“禧兒!”周夫人一嗓子,她回過神,“跟我去一趟醫院,你嫂子住院了。”

“菁菁狀態不好,在休養。”周京臣阻止,“過兩天,緩了精神,我帶菁菁回華家。”

他撂下這句,徑直上樓。

周淮康的紅旗轎車這時駛入庭院。

風塵仆仆進門,“有仇人綁架京臣了?”

周夫人陰陽怪氣,“淩晨2點通知你,6個小時了,你真忙啊。”

“我突然辭職,上級有任免和交接的流程,你以為我去幹什麽了?”周淮康無奈,“我在辦公。”

“我以為你去密會老情人了。”

周淮康徹底崩潰了,“三十年的往事了...什麽老情人?我承認,在你之前有過一段,可咱倆結婚之後,我一心一意。”

“你是對我一心一意嗎?”周夫人無情揭穿,“你是愛惜名譽地位!生活作風問題是大忌,程衡波是前車之鑒,你有賊心沒賊膽罷了。”

周淮康惱了,“那你要怎樣呢?我有賊心有賊膽你高興了?”

“戳你痛處了吧。”周夫人疾言厲色,“那個女人究竟姓什麽。”

“姓阮!”周淮康拂袖而去,“阮,你滿意了?”

周夫人愣住。

阮...

市裏沒有姓阮的商場大鱷,所以不是女人的夫家,是娘家。

她思來想去,沒頭緒。

貴婦圈互相稱呼“X太太”,不稱呼本家姓,除非是多年的閨房交情,比如她和文芝,未婚時期便認識,見麵稱呼名字。

不熟悉的直呼其名,是不尊敬。

周夫人抄起客廳的座機,撥給李韻晟。他在這邊玩上癮了,天天念叨著“南方女子嫵媚靈秀,北方女子高挑熱辣;一方水土養一方女人,一方玩膩了換一方玩。”,不肯回老家。

結交了一大群“老二代”子弟。

托付外人,周夫人不放心,托付李韻晟,他饒是再渾蛋,妹夫家的醜聞,也懂得保密。

李韻晟又在人間天堂廝混,摟著海靈喝酒。

接到周夫人的電話,脾氣火爆,“催命啊?不回老宅吃飯!”

“幫我查個人。”周夫人曉得他什麽德行,沒計較,“娘家姓阮的富太太,本市的。”

“葉太太啊!”李韻晟不假思索。

周夫人蹙眉。

“我和葉柏南有生意往來,李家的情況他了解,葉家的情況我也了解,他母親全名阮菱花,五十三歲。”

“哐啷——”電話墜地。

何姨在廚房嚇一哆嗦,“夫人?”

周夫人直勾勾盯著座機的金屬架,腦袋嗡嗡作響。

竟然是葉太太。

未來的親家母,是過去的老情敵。

她抓住桌角,幾乎摳下一塊木皮。

周家豈不是引狼入室了?

男人發達了,尋覓初戀的感覺,並非少數。淮康已經沒職務了,沒束縛了,一旦衝動之下舊情複燃...

周夫人猛地站起。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

大家一個圈子玩的,算是和睦,太太平平的好日子,誰也舍不得丟。

熬到千億豪門、勳貴世家的正宮位置,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稍稍敲打一番,會識趣的。

倘若葉太太明知故犯,別怪她手毒了。

......

程禧攙著周京臣坐在**,扭頭走。

“我清楚你心裏怨我。”他沉聲開口。

“怨,也不怨。”她搖頭,“我不是周家的親女兒,不是你的未婚妻,你救我,是情分;救華小姐,是責任。情分可有可無,責任是道義。”

周京臣注視她。

她越平靜,越識大體,越是怨恨他。

怨。

麻木。

不抱期待。

“這幾個月,無論發生了什麽,你忍了多大的委屈,我同樣有我的苦衷。”他仍舊注視程禧,“包括你和耿世清訂婚,周家做了決定,我明著不能管,隻能暗中插手,隻要結局是解除婚約,過程無所謂。”

窗簾合攏,微微透光。

他一半是明亮,一半是晦黯。

“葉柏南無所顧忌,因為葉家經商,所有災禍來源於金錢,所有災禍也憑金錢解決。但周家從政,災禍來源於權力,名利,甚至犯罪。商人和商人鬥,鬥輸了,僅僅是破產,權貴和權貴鬥,鬥輸了,子孫滿門葬送。我是周副市長的公子,周家、李氏家族都扛在我肩上,一次任性的機會也沒有。”

周京臣眼睛似在看她,又似在看牆壁上的一枚福字結,“我們這種人,從出生擁有一切,唯獨沒有自由。一座城市金字塔尖的家族,起碼是三代人的努力,一、二代辛苦,三代享受榮華,代價是無條件服從安排,為下一代犧牲,下一代揮霍著祖輩三代的心血,很不幸,我是第三代。”

他眼睛完完全全移向程禧,“你承瀚哥哥瀟灑嗎?沈老太爺昨天召他回家,未婚妻是絲綢大亨的女兒,見麵、下聘、訂婚,一星期之內完成,他根本不可能反抗,嶽父家是最後的保命符,萬一沈家在他手上衰敗,他是罪人。娶一個女人可以多一重保障,又何必當罪人?聯姻是我們最簡單的權謀,最容易的一筆生意。”

程禧垂下眼瞼。

他從未,對她說過這些。

說得這樣現實,這樣殘酷。

其實,這八年,周家將她密封在一個溫室裏。

周淮康在權貴場的如履薄冰,周京臣的負擔、李氏家族對他的厚望與枷鎖,她一無所知。

她隻知曉,周家顯赫,周京臣尊貴。

連同她這個養女,也沾了光。

榮耀的王冠下,卻是虎視眈眈,爾虞我詐。

“3月份,你問過我,一定會娶華菁菁嗎。”周京臣啞著喉嚨,“當時我沒有把握回答你,現在回答。”

他背部痛,路上又折騰,講話有氣無力,“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