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相識二十多年,父輩知根知底,我才是最合適你的妻子人選。”華菁菁既憂傷,又癲狂,“你退婚,周家同意嗎?”

“不同意。”周京臣坦然。

華菁菁笑中含淚,癲狂更甚,“是啊...那你退得了婚嗎。”

“周家為什麽不同意?”周京臣仍舊蹲在她麵前,“因為你是華家的女兒,體貼,賢惠,有教養。倘若我母親知道,你私下如此狠毒,不惜收買我父親的仇人,拿我的安危當兒戲,肮髒的手段,醃臢的心思。你是女人,程禧也是女人,你在意清白,卻毀掉她的清白,這樣的兒媳婦,我母親容得下嗎?”

華菁菁盯著他,“女人的狠毒,是男人逼的,是你逼我的!”

她眼眶紅腫,渾身抽搐,“你對我一心一意,我會狠毒嗎?”她捂著胸口,“華家嬌寵了我二十九年,我接受你有情人,你的情人可以是豪門私生女,可以是明星,唯獨不可以是背景那麽卑賤的女人...你在羞辱我,羞辱華家!”

“高貴與卑賤,從來無關背景,善良則貴,惡毒則賤。即使你出身名門,你口口聲聲別人卑賤,醜陋的是你自己。”周京臣掰開她手,拽出被扯皺了的褲子,“我未來的妻子,也許家境平庸,也許一無所長,必須純粹,仁義,沒有害人心。否則同床共枕,我怎麽安心呢。”

他整理著鬆巴巴的衣袖和皮帶,“周家那邊,我不會揭發你的真麵目,以免我母親覺得瞎了眼,不值得生氣,你好自為之。”

“周京臣。”華菁菁完全癲狂了,“我攥著你周家的把柄,你甩了我,甩得太瀟灑了吧。”

男人的陰鷙隱匿在綿綿笑意裏,這一刻,是殺人不見血光,“你幾乎連累了華家大房和三房,我饒了你,你敢威脅我?”

脖子傳來的窒息感,令華菁菁戰栗不止,“你解除婚約,我與你魚死網破——”

“你曝光試一試,你的動作快還是我的動作快。”周京臣冷笑,“你是坐牢的罪名,周家不至於。我父親已經辭職,而且上麵顧忌他的政績,你用你後半生的自由換他僅僅是晚節不保,我周家無所謂。”

“京臣!”華二叔目睹他掐著華菁菁,不樂意了,“這是華家,不是你周家,你太放肆了!”

“周家的地盤上,你華家人也沒少興風作浪。”周京臣氣勢洶洶,“我沒追究你華家的放肆,你華家不要不識抬舉。”

華二叔一噎,太陽穴青筋暴漲,“周京臣...你是對長輩講話嗎。”

“長輩先管教好自家的晚輩,再管我。”

華老大攔住華二叔,輕輕搖頭,“他不是你我認識的周京臣了。”

偌大的客廳,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啜泣,此起彼伏。

“假如沒有程禧...”華菁菁哭倦了,眼淚無聲地滾落,“你會娶我嗎?”

華二叔蹙眉,“程禧?”他和華老大麵麵相覷,“菁菁,你們結不結婚礙著程禧什麽事了?”

華菁菁仿佛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執著於周京臣的一個答案。

“假如世上沒有程禧,你不吵不鬧,周家與華家大概率會聯姻。”

男人站直,俯視她,“不過,世上有。”

她哭出聲。

周京臣說完,轉身,往玄關走。

華菁菁忽然歇斯底裏,“你選擇了救我,縱然你有苦衷,終究是她心中的一個結!你一次次欺騙她,一次次丟下她,男女的感情,在反複的欺騙與拋棄下,生了裂痕,是無法彌補的。”

他一言不發,繼續走。

“周京臣...你們注定沒有善果,我睜著眼,等悲劇的那一日到來。”

周京臣背對華菁菁,駐足。

良久,邁下台階,平靜離去。

......

程禧接到周京臣的電話,躲在陽台上。

“在哪?”

“練功房。”

電話裏嘈雜,女同學們爽朗的嘰嘰喳喳,“隊長屁股好翹哦,撅起來像一座小山丘。”

有女孩埋怨程禧,“程大隊長,跳個氣氛而已...不是正式比賽,訓練太嚴格了吧?”

周京臣拉車門,坐進後座,“隊長?”

“周二舉辦校園夏季運動會,我是啦啦隊的隊長。”

他背部灼燒得厲害,咬牙忍痛,“嘉賓席,留個位置。”

程禧騎在單杠上劈叉,練平衡。似是氣他,又似是真話,“柏南也去,校外嘉賓隻有四個席位,沒你的。”

“嗯。”他不急不惱的,“我捐一棟教學樓,葉柏南的位置歸我了。”

她嘟囔,“你錢沒地方花了啊...給我。”

“程小姐清高,給多少次了?你不稀罕。”周京臣額頭冒汗,脫了襯衫,趴在椅背上,不忘欺負她,戲弄她,“我人臭,錢臭,你香。”

果然。

記仇了。

她那天潑了他一腦袋的水,罵他“臭烘烘”。

程禧吵不贏,掛斷。

走出舞蹈室。

“不練了?”安然坐在椅子上,收拾著舞服,“你去和葉大公子約會?”

不是和葉柏南約會,是周夫人在徽園和貴婦們約會,叫她過去一趟。

程禧趕到包廂,太太們正在吃糕點,周夫人和葉太太閑聊。

“葉董事長出省考察了?”

“徽城有工程,他去監工了。”葉太太的神情不太自然。

以往,是她主動邀請周夫人喝下午茶、美容玩牌,目的是商量聯姻,打探市裏的商業政策,幫葉家挖一挖財政消息。

今天,周夫人主動邀請她了。

她脊梁涼颼颼的。

“葉董事長在外地忙生意,葉太太在家裏享清福,咱們女人圖的是什麽呢?”周夫人語氣悵惘,“女人圖安穩,男人圖顏麵。”

葉太太不明所以,附和著,“是。”

“年輕夫妻,活一個‘情’字;老年夫妻,活一個‘忠’字,風風雨雨幾十年都熬過來了,兒女也長大成人,禁不起任何負麵的變動。”

葉太太如坐針氈,笑著,“周夫人通透。”

程禧杵在門口好一會兒,走上前,“周阿姨,喬爾開除我了。”

周夫人喝了一口茶,“你缺錢,周家有,結了婚,丈夫有。上班辛苦,歇著吧。”

“不辛苦。”程禧反駁,“柏南是喬爾的股東,我的工作不累。”

“上班有不累的嗎?”周夫人不耐煩,“你實習工資幾千塊,不夠買一雙鞋的,瞎折騰什麽。”

她啜喏,“轉正了有一萬多...”

“行,夠買兩雙的!”周夫人懟她。

程禧委屈,葉太太在一旁圓場,“禧兒努力上進,不貪享樂,是周家**得好。您心疼她,但她願意工作,由著她吧。”

周夫人的耳環戴得不舒服,慢悠悠摘了,重新戴,“葉太太呀,周家的家事,你葉家別摻和了,你似乎格外關注周家人啊。”

葉太太一愣。

太太們也愣住。

好半晌,葉太太擠出一絲笑,“我不關注周家的其他人,隻關注禧兒,以後她嫁了葉家...”

“她嫁了,你再管。沒嫁呢,我做主。”周夫人又打斷。

葉太太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幾位太太察覺出火藥味太濃,紛紛借口“丈夫下班了”,起身告辭。

程禧心裏懊悔,她當眾反駁,原本想讓周夫人鬆口,可弄巧成拙,挑釁了周夫人的權威,周夫人在氣頭上,誰勸,誰倒黴。

牽連了葉太太難堪。

“那條金麒魚——”周夫人走到窗前,捧起魚食罐,喂魚,“這一池子的魚啊,屬它最肥美了!”

金麒魚搶食,遊向周夫人。

她意味深長笑,“從小魚苗兒養到大魚,不容易呢。它吃食了,知道求主人,吃飽了,頭也不回了。魚是畜生,主人不和它計較,若是孩子這樣,真寒心啊。”

金麒魚毫無征兆地躍起,隻差一寸,就躍出池子。

周夫人麵孔一沉,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烏雲壓境的天空,瘮得慌。

“可惜啊,它在池子裏呆膩了,想逃出池子,去河裏,海裏。”周夫人撂下魚食罐,“魚不是鷹,沒翅膀,在池子裏圈養久了,逃得出嗎?”

程禧一顆心怦怦跳。

周夫人吩咐服務生砸死這條不聽話的魚。

服務生撈出魚,擱在桌上,木錘一下下砸,砸得鱗片飛濺。

有一片濺到程禧的鼻子,血腥味刺激得她一抖。

“周夫人,魚砸死了。”服務生拎著魚尾,工服上全是血沫子。

周夫人表情嫌惡,帕子擦拭著嘴角,“它無情在先,養下去也白費。何況它不念恩義,保不齊哪天反咬主人,它如果乖乖的,在我的池子裏承歡膝下,我不舍得做絕。”

程禧嚇壞了,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