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機,撥了程禧的號碼。
那邊馬上接聽。
周京臣鬆口氣,笑了一聲,“在玩牌?”
“我好慘...”程禧喪喪的,“現金輸光了,周阿姨借了我一萬,我又輸了。自從學會麻將牌,我欠了一屁股債,文芝阿姨、葉太太、孫太太...幸好她們有錢,沒找我討債。”
“你自己的錢輸了多少?”
“三百塊。”
周京臣的笑聲透過聽筒,那樣清澈,那樣近,像一簇火焰,燙她耳根,“三百塊錢玩一晚上,姑婆和舅媽們是好糊弄的?”
“小舅媽手氣真厲害...”程禧一肚子怨懟,“一局不讓我,我懷疑她出老千。”
“禧兒!”小舅媽耍橫,“我憑牌技贏你的,你少誹謗我。”
“行了,占了便宜賣乖。”周夫人揭穿小舅媽,“大嫂喂你牌了,我瞎啊?合夥欺負禧兒,我們不玩了!去逛逛夜市。”
周京臣坐直,一張臉肅穆平靜,“把手機給姑婆。”
老夫人接過電話,他沒藏著掖著,“我不放心禧兒,您照顧她。”
電話中,隻有洗牌,收牌的噪音。
周夫人搶了手機,“先吃晚餐,蒸一鍋海蟹——”
後半句,沒了聲音。
周京臣掃了一眼屏幕,將手機揣回褲兜,甩出一遝錢,打發了四名女公關。
七點十五分,警方接到玫瑰城經理舉報,1號包廂有客人服用新型的“興奮丸”。
為首一名領隊,五名便衣,踢門而入。
“周公子?”領隊錯愕。
領隊原先是趙局的下屬,後來趙局升市局了,他在區局任職,聽過周淮康的事跡,有一位獨生子,是航天專業的工程師,二代子弟中的領袖。
“他是你舉報的客人?”
經理點頭,“是。”
領隊打量經理,不相信,“物證呢。”
經理翻出沙發縫隙的紅色藥丸,“我親眼所見,他塞裏麵了!”
領隊嗅味道,蹙眉,“你們場子賣過‘興奮丸’嗎?”
“沒賣過!”經理搖頭,“但我見過年輕情侶偷偷帶入場,精神興奮嘛,跳舞開心。”
“你見過客人私藏違禁藥,為什麽不報警?”領隊訓斥。
經理一噎,“我不認識違禁藥...”
“哦,你不認識啊。”領隊樂了,“可你報警電話說,1號包廂有‘興奮丸’。”
經理無言以對。
領隊捏著那顆藥丸,“巧克力糖豆...你報假警啊?”
“我...鴉哥!”經理慌了神,分明是“興奮丸”,變成糖豆了?
烏鴉在隔壁唱歌,聲嘶力竭的《黃土高坡》,震得牆壁嗡嗡響,經理叫來他,他進門,麵色一僵,支支吾吾的,“不是報假警...有藥,在休息室。經理眼拙,看錯房號了。”
他踹了經理一腳,“你惹事!警察同誌忙,你發現藥丸了,扔下水道啊!打擾警察幹什麽?”
“擅自銷毀違禁藥,視作同犯!”領隊義正言辭,“報警處理。”
“關鍵,這位背景大,我不敢管啊。”烏鴉為難,“李氏集團的大公子,李韻晟。”
領隊一愣。
李氏集團無所謂,潑天的富貴也終究是商,不過李韻晟...周淮康的大舅子。
分量不一樣。
“周公子?”領隊望向周京臣。
“我父親一貫公平廉明,你們不必顧忌周家。”
“得嘞!”領隊大手一揮,“抓人!”
便衣衝進休息室,領隊問烏鴉,“李韻晟吃過幾次?”
“三四次吧,李大公子托人買的,尋刺激嘛。”烏鴉小聲,“他隻吃不販,屬於犯法,不屬於犯罪,對吧?拘留十五天,罰款兩千。”
領隊瞥烏鴉,“你小子內行啊。”
“客人如果犯罪,我寧可不開場子了,也不招待!”烏鴉圓滑賠笑。
李韻晟洗完澡,被便衣摁在**。
他大吼,“你們瘋了?去抓周京臣啊!”
“李大公子,您坦白吧。”烏鴉愁眉不展,“您可拖累我了。”
便衣在枕頭下搜出一包“迷情藥”和一顆“興奮丸”。
李韻晟懵了,“這玩意兒...在1號包廂啊!”
“1號包廂是糖丸。”
“烏鴉!”他不傻了,瞪大眼,“你算計我?”
“鬧夠了嗎。”
走廊一片紙醉金迷,周京臣逆光而立,從容,整潔,不似他狼狽,階下囚一般。
“誰會算計你?商場對手,我母親,小舅舅?”周京臣一步步逼至他麵前,“算計你的,是外人的居心叵測,是你自己的滅絕人倫,愚蠢貪欲。”
李韻晟瞳孔漲大,恍恍惚惚,“京臣,你...”
“舅舅,好好反省。”周京臣臉上浮著淺笑,“你已經不適合在集團擔任職務了,我會替你遮掩醜聞,至於能遮掩多久,看你是否真心悔改了。”
他說完,揚長而去。
李韻晟知道這件醜聞的麻煩程度,從包廂,到大堂,一路沒吵沒喊,悄悄上警車。
......
周京臣回到老宅,直奔中堂。
牌桌空無一人,大舅媽和小舅媽的獨棟小樓也熄了燈。
冷冷清清的。
主位的老夫人在誦經。
紫金爐焚著檀香。
“姑婆,贏錢了嗎?”他臂彎搭著西裝,單手插兜,染了酒氣,顯得風流恣意。
老夫人撥弄佛珠,越撥越快。
空寂的中堂有幾分詭異。
“禧兒呢?”周京臣大喇喇坐下,抻了個懶腰,環顧四周,“睡了?”
傭人上茶,耷拉著腦袋,匆匆來,匆匆去。
他眯眼。
心底的焦灼無限膨脹。
周京臣沒碰那杯茶,猝然起身。
他跨門檻,周夫人邁門檻,當麵堵個嚴嚴實實。
“禧兒不在西廂房。”周夫人不瞞他,“你不用折騰了,整座李家大宅都沒有禧兒的影子。”
話音才落,老夫人扯斷了佛珠,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