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咽下雞蛋,“你扶持李慕白,對嗎。”

“對。”

“我求你...可不可以不妨礙他,不針對他?”

葉柏南神情陰冷,沉鬱,“你求我?”

她垂眸,“可以嗎。”

“你拿什麽求我。”

程禧無言以對。

葉柏南放下餐具,挪椅子起身,“你考慮好,再求我。”

他走後,程禧也出門,去百麗酒店。

在更衣室脫了雨衣,換了工服,一進辦公室,一隻煙灰缸迎麵飛來,“你報警了?”

碎裂聲混合著趙暉的吼聲,鑽入程禧耳膜。

偌大的辦公室,三十多名服務員,井然有序列隊。

“你不是周家的養女嗎?窮到訛客人了是吧!”趙暉往她腦袋上扔錢,一遝,兩遝...一共扔了三萬。

“撿!”

她們幸災樂禍。

“你他媽聾了?吳老板的賠償金,撿啊!”

程禧緩緩蹲下。

趁她撿錢的工夫,趙暉鞋底子踩她手背。

她下意識拔,拔不出,疼得眼冒金星。

“缺錢?業務有的是,憑本事賺。”趙暉指著經理,“她年薪百萬,本市達官顯貴都認識她,她翻開通訊錄,一聯係,各行各界的大人物搶著來洗浴中心捧她的場。”

經理趾高氣揚笑,“記住趙老板的教訓,本事大,玩得轉客人,場子自然照顧你。”她慢悠悠走到趙暉旁邊,居高臨下俯視程禧,“吳長治是大富豪,你呢?最底層伺候人的,要忍耐。哪天你比他有錢了,你才有資格耍橫。”

“得罪了吳長治,我損失多少客戶?”趙暉咬牙切齒,“凡是和房地產相關的生意人,包括建材、油漆、家具,統統巴結他,買他的賬,他和百麗酒店結了仇,那群人也結仇了,集體不消費了,我喝西北風嗎?”

他煩躁,坐回沙發上。

程禧擦了擦手背髒兮兮的鞋印,直起腰。

“哎呀,你別生氣嘛。”經理哄趙暉,幫她解圍,“程禧剛上班,不懂規矩,時間長了,圓滑了,我挺看好她的。漂亮,有氣質,學個一年半載的,興許成為百麗酒店的招牌呢!”

他一揮手,“你帶一帶程禧!”

經理使了個眼色,所有人低著頭出去了。

“程助理真厲害啊!趙老板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尤其對女人,總是笑眯眯的,我們在百麗工作幾年了,他第一次發火呢。”和霜霜爭領班的那個女孩,陰陽怪氣。

“霜霜姐呢?”一個服務員東張西望,“她一天沒出現了。”

“妮妮和她的關係好,據說是看鬼片...嚇暈了。”

“是伺候趙老板,太勞累了吧?”她們竊笑,各自上崗。

臨近中午,保安去餐飲部喊她,有貴客在樓梯間等。

程禧在百麗屬於新人,根本沒名堂,哪來的貴客。

“多大歲數?”

她追出包間,保安沒影兒了。

洗浴中心到餐廳有四部電梯,足夠客人使用,樓梯間幾乎是廢棄的,而且年久失修。

這位貴客明顯不是來吃喝玩樂。

是專程找她。

程禧小心翼翼推開樓道門。

一樓至二樓的拐彎處,藏了一個男人。

昏黃的燈。

破敗的瓷磚。

男人倚著生鏽的鐵欄杆,頭發被大雨淋濕,貼在額頭,滴滴答答的淌水。

幾分狼狽,幾分野性。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煙,天窗關了,煙霧散不去,熏繚了一身。

程禧從未見過,他抽煙抽得這麽凶。

像是積存了滿腹的心事,無從發泄。

“喜歡煙城嗎。”男人嘶啞開口。

氣惱的,譏諷的質問。

她不知回複什麽。

“你怎麽在這裏。”

他不應聲。

敞開窗。

澆滅了煙頭的火苗。

“萬一周阿姨知道你來煙城...”程禧怕極了。

“怎樣?”周京臣將煙蒂丟在窗台的水窪內,“打罵你,還是不管你母親,送你去另一座城市?”

他抬頭。

“無論哪一種後果,都比離開我,更值得你在意?”

視線交匯。

窗口的風雨籠罩住他,一霎的迷離。

周京臣一夜未眠,眼睛血絲猙獰,胡茬匆匆刮了,刮得不淨,一股落拓的成熟感。

程禧不由自主攥緊了拳。

“逼你走,你就走,我死了嗎?”他一張臉潦倒,滄桑。

她不說話,也無話可說。

百麗的製服雖然不**,卻透著色情。

深V領的襯衫,包臀的短裙。

裹得身段兒纖細,隆起。

惹人遐思。

程禧盤了發,綁著黑玫瑰的頭花,發梢垂在頸後,擺動間,仿佛周家老宅的西巷在盛夏泡了雨,那一地**漾的水波紋,難以形容的柔情。

穿成這樣...

在煙城最負盛名的洗浴城,廝混了兩天。

周京臣壓製不住一團燥火。

怨恨周夫人,也怨恨程禧。

“為什麽瞞我?”他一級級上台階。

分明,隔了數米。

程禧仍舊感受到他寒冽的氣場。

驚得她後退,“周阿姨讓我瞞——”

“你這次聽話了?”他脾氣大,打斷她,“我母親逼你嫁耿世清,嫁胡生,你嫁了嗎?”

她退無可退,脊背撞上門框。

周京臣停在她麵前,“他們欺負你,我沒護著?我攪黃了你和耿世清的訂婚典禮,周家不願與耿家為敵,我照樣把耿世清押進監獄。”

“但周阿姨是你母親...”

“我姓周,周家有些事,我必須服從,有些事,我嘴上不提,心中有主意。你不信我,我沒怪你。”

雨絲飄入過道,潮濕、灰敗。

在冰涼的暗色中,周京臣是唯一一抹炙熱和亮光。

“你表麵答應,私下告訴我。我解決了,你留下;解決不了,你再走,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