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高管識趣,退出辦公室。

秘書呈交周京臣一份合同,“李氏集團投資了徽城的工程,昨天中午撥款三個億。”

他麵目驟然一沉。

合同上沒有市場部的蓋章,有李韻華簽字。

“馮總監不知情?”

“您忘了,馮總監去煙城了。”秘書神色也凝重,“葉柏南趁機操縱了市場部,先斬後奏。李韻華是大股東,又是李家人,他命令撥款,財務部不敢不撥,財務部高管和他是一夥的。”

周京臣麵目愈發深沉了,“馮總監暴露了。”

“追隨葉柏南的人,都有投名狀。”秘書匯報,“比如公關部總監,出賣了董事們的私密豔聞;再比如財務部總監,集團的真賬、假賬,報備給葉柏南了;唯獨馮總監,遲遲沒有給出大客戶的名單,隻給出一部分小客戶。葉柏南精明狡詐,百分百懷疑了。”

“徽城房地產是葉氏集團洗錢的工程,葉柏南拖李氏集團蹚渾水,如果報警,李氏集團投資三億,參與了洗錢,是同犯。”周京臣繞過辦公桌,站在落地窗前,“下場是李韻華被逮捕,我被調查,李氏集團的口碑、股票大跌,合作方索賠,資金鏈斷裂。憑我現在的勢力,穩不住局麵。”

秘書說,“葉氏集團是一樣的下場,葉家不怕嗎?”

“葉柏南不在乎葉家的死活,我在乎李家,他賭這一點。”周京臣來回踱步,心神不寧,“我必須將李氏集團從洗錢的漩渦裏,撇幹淨。”

“可如果不報警,董事高管們不承認貪贓,您無法處置他們。大張旗鼓查賬,結果不了了之,咱們輸得太難堪。”秘書感慨,“葉柏南步步謀算,招招高明。要不...聯合祝雲樓?他在李氏集團三十年,極有威望的元老,輔佐您多多少少是幫助,李韻華和葉柏南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興風作浪。”

周京臣皺眉。

幾分掙紮,幾分壓抑。

秘書斟了一杯茶,漂浮的**茶葉映在他眼裏,一絲平靜,一絲複雜。

他一寸寸摩挲著杯壁,“散會吧。”

“那舉報李總監...”秘書小心試探,“副總監已經在準備證據了。”

周京臣一言不發走出辦公室。

等候在茶水間的一群人收到通知,紛紛稱讚葉柏南,“葉大公子神機妙算啊!周董果然罷休了。”

“沈承瀚在電梯裏嚇唬咱們,我差點著了道!”李總監劫後餘生的語氣。

一名董事也抱怨,“李氏集團的發展大家功不可沒,吃回扣,拿好處,很正常嘛!”

路過茶水間,秘書偷瞄周京臣。

他麵孔像一灘墨,在烈火中焚燒,燒焦了,化不開的濃黑。

這群人,的確有貢獻,倘若不叛變,周京臣並非趕盡殺絕,貪些錢,他不插手。

但太猖獗了,也惹急了他。

樓下,祝雲樓的座駕剛發動。

周京臣坐上車,交錯而過之際,他降下車窗,“祝副董。”

“周董,有何指教?”祝雲樓也降下。

“祝小姐和表哥順利嗎。”

祝雲樓眯眼,猜他的意圖,“周董關心卿安的私事?”

“關心表哥,也關心祝小姐。”他笑容謙和,不那麽拒人千裏之外了。

“慕白公子的性格與卿安不太合適。”祝雲樓在暗示,要是後悔了,周、祝聯姻,仍舊有商量的餘地。

周京臣也聽懂了,沒表態。

兩車一南一北,各自駛離。

回到老宅,他直奔周夫人的東廂房。

茶桌上,放著離婚協議書,周淮康簽了名,李韻寧沒簽。

周京臣翻閱了一會兒,擱在原處,去中堂。

傭人端了一盆泡手的中藥湯,恰好也進屋,“京哥兒自己回來的?”

他攔住,先洗了手,痞氣不羈,“您想我帶誰回來?”

另一個傭人遞他毛巾,順勢調侃,“你去找誰了,就帶誰啊!”

“禧兒啊...”周京臣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孕早期,不宜大動。”

傭人笑著,“馬上做父親了,擺起譜兒了!”

他跨過門檻,周淮康夫婦陪著老夫人在看電視,倒是沒吵沒鬧。

“禧兒怎樣了?”老夫人麵朝大門,先發現了他。

“胃口一般。”他坐下,“睡眠尚可。”

“接回李家吧。”老夫人關了電視,“家裏的傭人多,照顧周到。”

周京臣模棱兩可的態度,“她喜歡在哪,由著她。”

老夫人察覺不對勁了。

他發了瘋似的替禧兒和孩子爭名分,如今,雖然談不上歡歡喜喜地接納,起碼周家不反對了。

京哥兒又泄氣了。

不歡喜了。

“李氏的根,爛透了。”周京臣緩緩開口,“我要提攜一批新人,管理層大換血,請示姑婆的意見。”

老夫人沒意見,“你是董事長,你決定。”

他又看向周夫人,“您邀請祝雲樓夫婦和祝小姐在戲園子聽戲。”

周夫人一愣。

“我不方便親自約。”他解釋了一句。

“約出來,你露麵嗎?”

“當然。”周京臣接過一碗祛火的藥膳,小口喝著。

周夫人明白了。

他服軟了。

失去祝雲樓的輔佐,在李氏集團孤立無援,這滋味,他嚐了,才曉得如鯁在喉。

又下不來台,畢竟是堂堂的‘周公子’,即使屈服了,也得顧及顏麵。

這‘不要顏麵’的差事,她去幹。

“你和祝雲樓修複關係,唯一的條件是娶祝卿安,你心裏有數吧?”周夫人盯著他,“萬一禧兒不高興了,她懷著孕呢,折騰出什麽麻煩,你別怪我。”

“不怪您。”周京臣一勺勺喝完藥膳,慢條斯理擦拭嘴角,“禧兒那邊,有保鏢守著,她折騰不了。”

周淮康神情不大好,“你考慮清楚了嗎?耍了祝家一次,不能耍第二次了。”

“考慮清楚了。”周京臣撂下湯碗。

“孩子呢?”周淮康擔憂。

“我自有打算。”

他起身,回屋了。

老夫人撚著佛珠,心頭苦澀,“京哥兒是逼上絕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