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周京臣鄭重其事,“周六是吉利日子。”

“婚禮呢?”老夫人曉得他和華菁菁舉行過儀式,哪有女人不介意的,“你是二手了,婚禮的規格不能遜色上一次,如果禧兒喜歡隆重,你必須滿足。”

“什麽二手——”周京臣哭不得,笑不得,擰眉頭,“您這樣評價外孫的?”

“叫韻寧回來一趟,我和她商量。”

“已經訂了喜服。”他喝了一口紅酒,靠著椅背,“我訂婚是穿了西式禮服,結婚辦中式,免得禧兒吃醋。”

程禧掐他胳膊,比劃口型,“不要和姑婆挖苦我。”

“中式好,貴氣,喜慶。”老夫人感慨,“鳳冠霞帔,八抬大轎。你這一輩的子弟,西式婚宴都是一個模子的,你外公那一輩是傳統中式,拜了堂,走了十裏紅毯,幾十年白頭偕老了。”

“我就是為了這個說法,選了中式。”周京臣笑意愈發大,“拜高堂,拜姑婆。”

程禧托著腮,打量燈光,也打量他。

周京臣正臉好看,側臉更好看。

所以皮相俊,骨相更俊。

周夫人的美,他遺傳了七八分,那兩三分,是獨屬於他的韻致。

一麵是寂寞深沉,一麵是瀟灑不羈。

像霧,像冬夜,像春潮。

“祝卿安沒出事。”周京臣掛了電話,“在熬相思病而已,快熬過去了。”

她捧著杯子,“哥哥,你得過相思病嗎?”

“得過。”他不隱瞞。

“什麽時候啊?”

“華菁菁出國的時候。”周京臣話音未落,沒忍住笑出聲。

宴廳大門緩緩推開,黃家一眾親眷進來,葉柏南和梁薑也在隊伍裏。

排場是貴賓中的貴賓。

原本喧嘩的宴廳,一霎悲傷壓抑了。

黃家長子和長女致謝賓客,白事宴開席。

梁薑是代表梁局長夫婦出席,作為黃副局的直屬上級,安排在1號家屬桌,葉柏南還不算梁家正式的女婿,沒有同桌。

酒過三巡,葉柏南和3號桌的賓客調了位置,坐在程禧一旁。

另一旁的周京臣與他視線相撞,“柏南,祝賀宏華國際簽下一筆大訂單。”

“京臣耳聰目明。”他摩挲著酒杯,“隻是口頭祝賀嗎?”

周京臣碰了一下杯口,一飲而盡。

他卻沒喝,意味深長問,“京臣最近在忙什麽。”

“你忙什麽,我就忙什麽。”周京臣不露聲色。

“看來,匿名信是出自你手了。”葉柏南語氣犀利了幾分。

“什麽匿名信?”周京臣反問,“我不清楚。”

“禍不及家人,你牽連我母親和弟弟,別怪我下手狠了。”葉柏南把玩著杯子,麵容寒冽,“你點名柏文看,他不查,是包庇,你的人再舉報他,拖他下水;他查,手足相殘,我顧念兄弟情,你趁機抓我的漏洞;不顧念兄弟情,柏文發生意外,我母親和葉國章不會饒了我。”

周京臣氣定神閑,唇邊是薄薄的笑。

“很高明的一招,也很陰險。”葉柏南終於幹了那杯酒。

“柏南既然知道禍不及家人,父親辜負了葉太太,你又為什麽非要摧毀李家,逼死我母親呢。”

“明知周淮康有未婚妻,仍舊搶了他,在你眼中,這不是錯嗎?”他笑了一聲,“倘若喜歡是無罪,可以罔顧道德,那我搶你的未婚妻,也沒錯了。”

程禧咬著排骨,隻覺得周圍涼氣森森。

這時,葉柏南的秘書拎了一個袋子走入宴廳,擱在他手邊。

“我親自去寺廟求了平安符。”他拆開,“周夫人每年給普眾寺捐百萬香火錢,我一貫不信神佛,有心拜一拜,不知拜哪裏。周夫人信,大約是靈驗。”

他解釋完,將平安符塞在程禧手中。

“周家求母子平安,我不求,我隻求你平安。”葉柏南身上的酒氣濃,平安符的檀香氣也濃,絲絲縷縷纏著。

程禧退不是,收不是,手不禁燙得慌。

“柏南日理萬機,親自求?”周京臣睥睨他。

他煞有介事,“親自跪求,誠心才打動佛祖。”

周圍的溫度頓時更涼了。

4、5號桌的賓客起身敬酒,葉柏南彬彬有禮逐一回敬。隔了一會兒,周京臣的秘書附耳匯報,“我詢問普眾寺的住持了,確實有一位姓葉的老板,昨日跪了一整個黃昏,誦經祈福,求了平安符。”

程禧捏著平安符的穗子,不吭聲。

周京臣揮手,秘書下去。

氣氛僵得厲害。

黃家老大夫婦端了一杯酒,恰好過來解圍,“多謝葉家、周家送家父一程。”

男人們喝酒,大太太客氣彎著腰,“程小姐,宴廳吵,驚了您養胎。隔壁是女眷廳,我陪您去。”

程禧下意識望向周京臣。

他撂了杯子,“跟大太太去吧。”

繞過餐桌,黃家二太太在請梁薑,梁薑本來沒打算去,瞧程禧去,也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