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向市裏揭發周叔叔吧。”

葉柏南笑意漸漸淡了,撂下杯子,“與你無關。”

程禧垂眸,“葉阿姨守了半輩子的秘密,不肯公開。她在山上休養,知情嗎。”

“我隻揭發周淮康,不牽扯我母親。”

“紙包不住火。”她柔聲細語,“周家有私生子,是圈裏的大醜聞,具體是誰,外界會挖出。葉阿姨在風口浪尖上,擾了她養病。”

葉柏南笑意完全消失。

“舉報信寫著周淮康拋妻棄子,可周叔叔和葉阿姨沒結婚,你在肚子裏剛兩個月,葉阿姨不算妻,你也不算子。周叔叔確實是負心漢,攀附李家大小姐,背棄了共患難的未婚妻。”程禧望著他,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潭深淵,有風雨,有灰燼,“但‘拋妻棄子’的含義不同,仇家、同僚,會趁機對付周叔叔,徹查周家。”

最關鍵是,舉報信有兩封。

一封是‘拋妻棄子’,一封是‘私生子是知名富商,周淮康涉嫌權錢交易,補償私生子。’

從倫理,到法紀,周淮康攤上大麻煩了。

即使查明是栽贓,這段日子,周家也麵臨天翻地覆。

尤其周淮康對司機有過徇私包庇的‘前科’,對私生子再徇私,是順理成章了。

市裏自然重視。

葉柏南從沙發上起來,“禧禧,我不了解周家人,隻說我自己。”他高大身軀傾軋,壓迫著程禧,“如果我不娶一個女人,不會碰她,更不會讓她懷孕,顛沛流離,委曲求全,我瞧不起這種男人。”

程禧一震。

“或許法律上,周淮康不算拋妻棄子;道德上,他接受審判,接受唾罵,聲名狼藉的代價,還我母親一個公道,是應該的。”

葉柏南輕輕撫弄她額頭的發絲,“這麽喜歡你哥哥,甚至是非不分嗎?”他扼住她下巴,強行麵向自己,“禧禧,你也是女人,周京臣拋棄你,聯姻世家小姐,你什麽滋味。”

程禧又是一震。

“你和孩子煎熬度日,娘家的父母兄弟遭了算計,你不敢離婚,掙紮了三十年,你恨不恨?”葉柏南鬆開程禧下巴,摸她的臉,綿軟的,嬌氣的。

他原本是冰火兩重天,一麵燙,一麵冷,觸及她,融化了,變成恒溫的,平和的,“考慮清楚了嗎。”

她一動不動。

“很快,你會考慮清楚的。”葉柏南又恢複了笑,清潤的,無害的。

......

傍晚,程禧回到市區。

主臥門敞開,隱隱溢出一縷光。

周京臣佇立在落地窗前,眼睛灰蒙蒙,似一汪海,一片霧霾。

連她進屋,也渾然不覺。

“周公子——”程禧躡手躡腳,從身後捂住他眼睛,“我姓蔣,沒忘了我吧?”

他脊梁挺直,乏力笑,“沒忘。”

“你當初拒絕我,後悔吧?”她故意啞嗓子,拿腔捏調。

“腸子悔青了。”周京臣配合她。

“現在從了我,也來得及。”

“從不了。”他手不老實,揉她屁股,“我想和你共度春宵,可家有悍婦,是大醋缸,萬一發現了,要鬧翻天。”

“你才是悍婦!”程禧惱了,推搡他。

“不玩了?”他側過身,睥睨她,“一個姓蔣的女人,你準備挖苦我一輩子是吧。”

姓蔣的女老板身材彪悍,是外省舉重隊的,四十歲下海經商,發財了,去年來本市談訂單,在人間天堂遇到周京臣。

他作為北航集團董事,也去談項目,皮相白,又削瘦,穿了清雋的藍衣白褲,昏暗的燈光下,嫩鮮肉的年紀。

蔣老板路過包廂,一眼相中他了,大手一揮,結了賬,吩咐服務生送字條。

周京臣不常去娛樂會所,服務生不認識他,真送到他手裏了。

字條上是一句話:月薪十萬,伺候得好,有小費。

湊巧對方集團的公關經理坐在一旁,一場烏龍大戲傳遍了,財大氣粗女老板提出包養周副市長的公子,荒唐又勁爆。

這茬兒,孫太太在牌局上告訴了周夫人,誇周京臣相貌漂亮,招風。

周夫人曉得周京臣是事業狂,一心‘不靠背景白手起家’,也犯嘀咕了,偷偷將他堵在書房。

程禧恰好暑假在家,捧了冰鎮西瓜上樓,聽到周夫人一本正經,“父輩給了你家世,你享受不丟人。若是糊塗,上了賊船,以後圈子泄露了,好人家的姑娘都不嫁你。”

周京臣**臂膀,在舉啞鈴,以為周夫人警告他別貪汙,別搞邪門歪道,隨口敷衍,“我心裏有數。”

“胖的醜的你有數,風韻猶存的你有數嗎?”周夫人繼續訓誡他,“你每個月去外地出差,那些場子裏的女老板和富婆底子好,保養又好,手中有資源,年輕的小夥子創業,不是沒有獻身的。”

他皺眉,終於醒過味,一抬頭,程禧在門口,一臉錯愕。

四目相視,她扭頭跑。

周京臣第二天在樓梯口截住她,“母親亂講的,沒那回事。”

她不聲不響,他嚴肅重複,“我沒接觸過女老板,富太太。憑能力爬上總工程師的位置。”末了,又補充,“同學之間八卦,少誹謗我,不然我收拾你。”

程禧越回憶,越憋不住笑,周京臣抱著她,摁在窗戶上,“笑什麽。”

“哥哥,4月份孫太太又提起蔣老板,養了三個男模,特厲害。”她偏著腦袋,視野裏,是他剛毅硬挺的輪廓,“三個男模喂不飽,幸虧你沒跟她,還不榨幹你啊?”

窗外是長夜與月色,濃稠,曖昧。

窗內是周京臣撩開她裙擺,灼熱粗糲的手掌牢牢地裹住她臀。

映在玻璃,交疊的影子。

那麽纏,那麽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