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男人四十多歲,巍峨剛正的國字臉,穿了警服,走向中堂。

傭人詢問了來意,匆匆喊周夫人。

“是鄧隊啊。”周夫人不露聲色,一掃陣仗,“有何貴幹?”

“李韻晟和李韻華在家嗎。”鄧隊出示了證件,“我們一共兩隊人,一隊去李氏集團了,一隊請二位配合調查。”

周夫人一愣,“調查什麽?”

“違法收購和稅務問題。”

李家在本地是名門望族,鄧隊比較客氣,尊敬,“有勞李大小姐,行個方便。”

周夫人朝傭人使了個眼色,親自斟茶,“鄧隊辛苦了,先喝杯茶。”

鄧隊環視四周,“老夫人安康?”

“姑姑一切都好,可惜晚輩不爭氣,也是操心。”周夫人試探,“怎麽調查李氏了,有風言風語?”

“李慕白先生實名舉報。”

周夫人大驚。

葉太太去醫院探望周淮康那天,葉柏南委托她轉達李慕白一句話,‘收網吧。’,她萬萬沒料到,是家族內訌、自相殘殺的‘網’。

外人舉報,局子不一定行動,畢竟,李家在商場獨大,和沈家、方家又抱團,同行沒活路了,捕風捉影大鬧一場,出口惡氣罷了。

自家人舉報,可信度不一樣了。

局子百分百徹查。

李家,李氏集團,馬上迎來大地震。

“李慕白犯了錯,在祠堂罰跪。”周夫人左等右等,沒等到京臣,索性不等了,“李韻晟自從4月份拘留,更加花天酒地不務正業,在玫瑰城泡女人呢。”

周夫人防止李韻晟瘋狗咬人,提前‘廢了’他。

一個劣跡斑斑的下三濫,潑髒一個光風霽月的繼承人,不戰自敗了。

“李韻晟嫖娼、賭博,我勸過他,他不聽。我終歸是出嫁的妹妹,有婆家有丈夫,沒工夫盯著娘家哥哥。”周夫人歎氣。

鄧隊一字不漏記錄口供。

“周董呢?”

“京哥兒陪著太太去外省探親,不在家。”傭人在一旁解釋。

“周董結婚了啊。”鄧隊道喜,“沒辦喜宴?”

“孫兒百日宴和婚宴一起辦,圖個雙喜臨門。”周夫人送鄧隊出門,兩名警員和李慕白站在院子裏,李慕白得意笑,“老太太管不了我了,您也管不了我。”

周夫人陰惻惻看著他。

“那丫頭陷害我,我也不留情麵了。”

“禧兒懷孕五個月了,周家李家千嬌萬寵,身份比你貴重,她不顧母子安危陷害你?”周夫人氣勢壓了他一截,“李家興旺,你父親母親有好日子;李家衰,京臣有本事自己混出頭,你有嗎?”

周夫人的弦外之音,少拖累京臣。京臣在,李家在;京臣沾了麻煩,李家的百年榮華就是過眼雲煙了。

與此同時,周京臣在西廂房的涼亭裏翻書。

他借口外出,不露麵,不摻和,是靜觀其變,李家人什麽動作,葉柏南什麽動作。誰越急,越容易失手,誰越穩,越占上風。

程禧拿著網兜,在池塘裏撈青蛙,是管家去公園買的,哄她解悶兒。

“哥哥,我開始給禮禮胎教了。”

“胎教由我負責。”周京臣調侃,“你教禮禮,他出生便是糊塗蟲。”

她丟了網兜,上岸,“我教他作詩。”

他專注翻了一頁書,“什麽詩。”

“《詠蛙》。”程禧一本正經,“呱呱呱,曲脖向天嚎,綠皮浮泥水,黑爪抓泥鰍。”

周京臣合住書,瞥她,“駱賓王的《詠鵝》,你亂改。”

下一秒,“程禧。”他牙縫擠出她名字,“不許拿蛤蟆,更不許親它,髒。”

程禧一甩,青蛙撲騰在他懷裏。

他嫌棄,猛地跳起。

“你像個女人嗎。”他惱了,渾身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哪個女人親蛤蟆?”

程禧彎腰,撿回青蛙,又親。

“你親了它,別親我。”周京臣不高興。

她轉身,完全不賞他麵子,“我本來也沒親你。”

“不親我,是吧。”他倚著桅杆,“我原本打算帶你去一趟湖城。”

“我樂意去。”她眼珠一亮。

“但你養胎,不能長途奔波。”周京臣故意嚇唬她,“聽老中醫講,針灸的針太細了,威力小,明天換粗的,長的,一天紮三十針,紮到你生產。”

程禧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動胎氣是假的,姑婆和周阿姨不知情,你知情啊——”

“這次是假,在周家不舒服是真。”周京臣不肯帶她。

“你帶我...我做牛做馬報答你。”她哀求,廝磨,“生完禮禮,我給你生個女兒。”

“不生了。”他鄭重其事。

她體寒,身弱,遺傳了程衡波的心髒病,生兒育女是鬼門關闖一遭,九死一生。

為了娶她,逼周夫人鬆口,不得不懷一個。

肚子一日日變大,他一日比一日不踏實。

哪怕生下一個傻子,瘸子,好歹給周家交差了,他這輩子也認了,不願再冒險。

“你不喜歡女兒?”

“喜歡。”他一副浪**不羈,“不和你生。”

“那你和誰生。”

周京臣下台階,“和長得漂亮的生。”

“我不漂亮啊。”程禧曉得他逗,隻是不漂亮,她不甘心,追上。

他睨了一眼,“禮禮隨母,醜了無所謂,女兒萬一隨母——”

“隨我比隨你好看。”程禧推了他一踉蹌,進廂房。

這時,老中醫從熬藥的廚房出來,攔住他,“西廂房有一股藥香,是什麽東西?”

周京臣瞬間想到那隻平安符。

他回屋剪開香包,是風幹的藥材,老中醫撚碎,嗅了嗅,“周太太嘔吐腹痛,一則,是香味刺激,二則,是誤食了滑胎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