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們一愣。

超雄吧?

凶神惡煞的。

周京臣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虛虛護住程禧肩膀,去宿舍樓。

他,第一次‘摟住’她。

程禧心跳如鼓。

“搭訕你,別理。”

她恍惚著。

“記住了嗎。”

“什麽是搭訕?”程禧仰頭。

“男同學和你講話,就是搭訕。”周京臣鄭重其事,“居心不良。”

“記下了。”

他穿了純白的運動裝,清爽,幹練。在公司,在校園,在任何地方,周公子總是最惹人矚目的。

今天是星期六,又是早晨,沒什麽新生,大部分明天到校,走廊很空曠。

所以,周京臣才陪她進來。

金融係的寢室是四人、六人間,藝術係和體育係有雙人間,周夫人打算安排程禧住教職工的單間,但她怕黑,怕打雷,不適合獨居,雙人間也不行,萬一另一個室友在校外過夜,她睡不著,於是選了四人間。

三名室友都沒來,周京臣爬上梯子,幫她鋪床。

“哥哥,我自己收拾。”程禧拽他褲子。

他幹活兒利索,不嬌氣,迅速套了被罩,掛了蚊帳,又貼了牆紙,小小的細節,極有安全感。

未來的‘小周太’,一定是上輩子積德行善了。

周京臣從梯子下來,遞出一個絲絨盒。

“欠你的禮物。”

她一懵。

是了。

高考460分以上,有獎勵的。

程禧打開。

是一條亮閃閃的手鏈。

融合了少女的秀致,女人的華貴。

“喜歡嗎。”

“隻有一個禮物嗎。”

不約而同。

周京臣一怔。

期待的‘謝謝哥哥’,甚至一激動,撲他懷裏,再慌張矜持地抽離他,這些場麵統統沒有。

他欲笑不笑,“哦,嫌少?”

“你承諾了一個,周叔叔讓你送一個,是兩個。”她狡辯。

“讓我送,我答應了?”周京臣理直氣壯,“不稀罕還給我。”

“稀罕...”她躲,“值錢嗎。”

“你敢偷偷賣了,後果自負。”他奪過,解了扣子,戴在她手腕。

襯她膚色。

周京臣隔著手鏈,摩挲她腕子,“在宿舍不適應,回老宅住。”

“嗯。”

“缺錢了,告訴我。”

“嗯。”

氣氛寂靜,壓抑。

“生病了,無論大病小病,多麽小的病,你體弱,必須告訴家裏。”

程禧分不清是委屈,是不舍,淚珠子劈裏啪啦滑下。

“又怎麽了?”周京臣煩女人哭,尤其煩她哭,她一哭,他渾身不舒坦。

她搖頭。

“想父親,母親?”

沒吭聲。

“想何姨的菜?”末了,他補充,“想哥哥?”

程禧一僵。

半晌,“想陽台的鳥。”

周京臣也沉默了半晌,“鳥死不了,想了,回去看。”他起身,“我走了。”

“以後,你娶妻了,管我嗎。”

他皺眉,“現在,也沒工夫管你。”

程禧摳著牛仔裙扣,“知道了...”

男人邁了一步,又停下,背對她,脾氣暴躁,“管。”

她抿唇笑。

雖然,不信。

一旦結了婚,生了子,妻兒重要,養妹可有可無了。

起碼,他肯哄她,肯騙她。

謊言太動聽。

“過來。”周京臣平複了脾氣,命令她。

程禧上前。

他指腹輕輕撫摸她額頭,眼皮,盡量溫柔,慰藉她的膽怯,“哥哥管你,不哭了。”

長廊灌入一陣風,吹亂發絲,他一縷縷捋順,“真走了。”

她望著他背影。

拐彎,下台階,消失。

一霎,又出現。

揮了揮手。

陽光透過網格狀的大門,映照在周京臣側臉,許是程禧的錯覺,他仿佛憐惜,不忍,無限愁緒。

......

體育係的學長準備泡個大一小女友,結果,周京臣一攪合,心情垮了,回宿舍。

留守的室友在玩遊戲,“勾搭成功了?”

“成功個屁!”學長懊悔,“碰上硬茬子了,那戾氣,那狠勁兒...至少扛了兩條人命。”

“會不會報複你啊?”室友恐慌了,“是光頭,胖子?”

學長齜牙,“是美男子。”

新生第一天報道,俊男靚女的藝術係與金融係沒一個同學出名的,倒是家長出名了。

猜哥哥、姐夫、叔叔的...程禧班裏也在猜什麽關係。

新任校長嘴巴嚴,在領導班子裏一丁點兒風聲沒漏,主任和老師們懶得八卦,各班的‘班助’學姐卻像是瓜地的猹,四處打聽。幸好,沒多久,新生歡迎晚會上,程禧一邊彈琵琶一邊跳舞,一炮而紅了;藝術係的一群女孩也成了風雲人物,追求的,扒黑料的...新鮮的瓜取代了‘舊瓜’,漸漸地,周京臣這茬兒無人提及了。

程禧紅了之後,擔任了學生會的副部長,足、籃球比賽、文娛活動,負責策劃和壓軸表演。

加上周末在電影院兼職,一連三個月沒回老宅了。

“程禧,重磅新聞!藝術係的係花開了一輛八十萬的豪車!”安然綽號是‘大喇叭’,老師之間誰和誰不睦,體育老師和係主任的女兒談過戀愛...她無一不曉,“是不是富二代男友送的?”

“可能父母送的啊。”程禧換了毛衣毛裙,係圍巾,“咱們是女孩,不要給女孩造謠。”她頓了一秒,“體育學院的院草是不是被富婆包養了?他昨天騎摩托,四十萬的哈雷!”

“不造謠女生,你造謠男生啊?”安然大笑,“秦商追你追得真猛,他計劃平安夜用廣播室的大喇叭告白,唱《失戀陣線聯盟》!”

“攔住他。”程禧崩潰,“土得掉渣...”

秦商是金融係赫赫有名的公子哥,在係裏橫行霸道,因為秦父的公司提供了幾十個實習崗位,自然麵子大。他本性不壞,風流罷了,追程禧的同時,也交往了五、六個女友,他誠意十足,對程禧保證‘我慢慢減少女朋友的數量,減到最後,剩你一個’。

程禧一碗紫菜蛋花湯澆他頭上,沒解氣,又潑了一碗米飯。

偏偏,秦商嗜好‘霸氣禦姐’這款。

更愛了。

學校2月下旬舉行校慶典禮。

開場秀是集體交誼舞,程禧挑了男舞伴,秦商砸錢收買了,她挑一個,他收買一個,她放棄了,問秦商,“你有多少錢?省了中間商賺差價,你掏錢買我舞伴的名額。”

那段日子,秦商名正言順黏著程禧,上課,練舞,試服裝...班級隱隱有傳言,他們是一對兒。

秦家是金融係同學中家世最優渥的一個了,淨資產過億,其他係的女生私下羨慕程禧釣了‘金龜婿’,既然談戀愛,當然談大方的,哪個願意談摳搜的。

......

周五,程禧去商場訂購交誼舞服,秦商非要跟著她。

商場在大學城的西區,九成的客流量是學生,專櫃有平價的,有輕奢的,每年的情人節、聖誕節和跨年,一樓的西餐廳人滿為患,大學生稱呼西餐廳叫‘愛情餐廳’。

周京臣和法院孟院長的侄女在西餐廳吃午餐。

女人二十三、四歲,剛回國,孟院長的夫人委托周夫人帶著侄女出席聚會,結識權富圈的太太小姐們。名義是應酬,實際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盯上周京臣了。

畢竟是同僚,周淮康不好駁回,塞給周京臣處理了。

牛排端上來,周京臣主動切了一份,女人以為替自己切的,伸手接盤子,未曾想,他自顧自叉了一塊咀嚼。

女人掩飾尷尬,明知故問他,“你一會兒去找你妹妹?”

“給她拿了生活費。”

“捎上我一起吧,我在國外讀書,好奇國內大學是什麽樣。”女人撒著嬌,央求他,“我不打擾你們,在車裏。你如果介紹我們認識,我再下車。”

“你不是預約了西區泡溫泉嗎。”

“我先去一趟學校,泡溫泉也不遲呀。”女人磨得很,周京臣懶得說話了。

女人明白,他同意捎了。

笑著喝水。

程禧一推門,目睹了這其樂融融的一幕。

她心涼了。

怪不得。

他從4月底一直忙,連長輩節日、她考試那幾天,都不露麵。

原來,是女人牽絆他了。

瞞著周淮康夫婦‘秘戀’的女人...

地下情。

她不喊哥哥,麵無表情去裏麵的座位。

陌生人一般。

周京臣陰惻惻眯眼。

怪不得。

她不回家。

原來,是‘早戀’了。

什麽小土匪似的男友...一瞧,不正經。

六年半的富養,見識了那麽多世麵,尋常男生的糖衣炮彈應該糊弄不了她,周家一共倆男人,一個有權,一個有錢,周淮康年輕時也是儒雅清秀,如此高質量的環境,她相中了什麽東西。

還精心打扮了一番。

粉毛衣,白羊絨裙,小皮靴...紮了麻花辮,盤在腦後,乍一看,粉雕玉琢。

周京臣一張臉鐵青,他眼窩深邃,一慍怒,瞳孔愈發瞪大,嚇得女人瑟縮,“你...噎著了?”

海姆立克急救法...

女人衝過去,抱住他,哐哐撞,“吐!馬上吐。”

“哇——太火辣了。”秦商嘖嘖,“吃的是飯,是**啊?來不及開房,在公共場合又抱又親的。”

程禧攥緊了拳。

告狀。

今晚就回周家,向周夫人告狀。

有辱家風。

周京臣抓女人胳膊,一撇,不耐煩,“沒噎。”

旋即,吩咐侍者,轉達程禧一句話。

——出去,等我。

程禧表麵溫順,心裏倔,繼續點餐,不服從。

周京臣徹底惱了。

摔了刀叉,直奔她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