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有很多話,卻一個字蹦不出。

其實,她不抗拒和周京臣親密,和喜歡的男人是美好的,有感覺的。

她抗拒的是周京臣的不完整。

即使他名義上不屬於她,隻要他不屬於任何女人,她都情願。

偏偏他屬於華菁菁。

程禧麵對圈裏的二代小姐,是心理性的自卑。

程父在周淮康身邊工作了十多年,程家什麽德性,有多爛,多吸血,時不時地翻舊賬,當笑柄,她躲避不了。

莫說周京臣已經選了華菁菁,縱然是二選一,她也未必有勇氣爭一局。

“別出聲。”

周京臣握著手機,屏幕亮了,來顯是老宅。

他接通。

程禧瞳孔漲大,屏住呼吸。

“你在什麽地方?”

周夫人興師問罪的語調,在氣頭上。

“外地。”

“去多久了?”

“剛到。”

“見到程禧了嗎?”

程禧。

不是禧兒了。

她心口一咯噔。

周夫人的怒氣實在不小。

周京臣看著程禧,從容鎮靜敷衍周夫人,“我沒見到她。”

“你們在一座城市。”

“我忙公差。”

漫長的沉默後,他問,“您這通電話的意思,是讓我去見她嗎?”

“對。”周夫人不打啞謎了,“去見她,帶她回老宅。”

命令聲灌入程禧耳朵,她心驚肉跳。

周京臣撥弄著打火機蓋,開啟,摁下,再開啟。

火苗燃得旺,他硬挺的五官映照在火光下,“是強製嗎?”

“她心裏還認周叔叔,周阿姨,你不強製她也會回家。”周夫人停頓一秒,“如果她不認,療養院沒必要續費了,聘請的醫療團隊也解散,她對周家沒情分,周家更沒義務照顧她們母女。”

程禧麵色蒼白,手無力勾了勾,又耷拉下去。

“我明天沒空,可能要後天。”周京臣拖延。

“最遲後天。”周夫人下通牒。

電話掛斷。

程禧在原地愣著。

“耿家是非娶你不可了。”周京臣站起,心不在焉走向門口。

經過程禧,忽然駐足。

好一會兒,他神色陰晴不定,“妹妹真會給哥哥惹麻煩。”

門一開一合,卷起一陣疾風。

程禧腿發軟,倚著牆平複。

周京臣明顯是厭煩了。

救了她一次,還會冒險救第二次嗎。

他們之間,在周家,隻剩一層窗戶紙了。

周京臣走了半小時,小女生從1005房間出來,堵著門八卦,“上山的那個男人是你哥哥?”

難怪周京臣會去寺廟,原來是問了同事。

她在鏡子前紮頭發,含糊其辭,“隻是父母認識。”

小女生是職場新人,沒見過周京臣,“你哥哥的聲音好聽。”她砸吧嘴回味,“脾氣不太好吧?”

程禧咬著皮筋兒,“你眼力挺準。”

“他沒有法令紋和魚尾紋,一定不愛笑!”小女生言之鑿鑿,“他多大了?”

“三十了。”

“單身嗎?”

程禧紮好丸子頭,去浴室洗澡,“快訂婚了。”

“好男人果然不在市場流通啊——”小女生歎氣,“下手要趁早,一個優質男周圍十個女人虎視眈眈,一邊討厭雌競,一邊不得不雌競,否則市麵上全是歪瓜裂棗。”

周夫人也這麽教導程禧的。

大部分的子弟貪玩庸碌,小部分優秀不風流的,先攥在手裏。

那耿世清呢?

優秀,勤奮,他占了什麽?

歸根究底,是“門當戶對”“強強結合”。

家族足夠厲害,本人條件差也無妨。

什麽風流不風流的,權富圈又有多少從一而終的夫妻呢。

明麵上演得了恩愛戲碼,私下忍得住同床異夢,一輩子就白頭偕老了。

......

翌日早晨,喬爾三個部門的員工在影視基地廣場團建。

程禧跳下大巴車,發現周京臣在隔壁的露天茶餐廳喝咖啡。

桌上是文件夾和筆記本電腦。

他似有若無看了一眼,看的是她,又不像是她。

“你哥哥!”小女生也發現了,“他陪你團建啊?”

程禧搖頭,“他在本地出差。”

“太巧了吧!”

“按身高排隊啊——”嵐姐揮動著公司旗幟,“由低到高,上午做遊戲,下午上課,晚上聚餐。”

“上什麽課啊?”

“秘書工作守則。”

“上班幹活兒,下班給老板處理情感糾紛唄!”員工中有老油條了,起哄大笑。

“情感糾紛?”小女生好奇。

老油條振振有詞,“老板娘打電話問你,老板呢?你知道老板和小情人去約會了,是你親自訂的餐廳,老板娘大概率也知道,試探你呢,你撒謊得罪她,不撒謊得罪老板,你的處理方案是什麽?”

小女生呆滯,“是什麽?”

“所以職場生涯學無止境,雙麵間諜是本事,你以為老板寵信的大紅人那麽好當的?”

“少胡謅啊!咱們老板沒情人。”嵐姐嗬斥,“集合!”

程禧不矮,但穿的平底鞋,女同事穿的是厚底靴,她一下子變成第一排了,不遠處的周京臣簽完文件,抽空一瞥這邊,正好四目相視。

微不可察的一絲笑。

周家基因高,周淮康一米八,周夫人一米七,親戚包括表兄弟,有機長,有空軍,清一色的高挑修長,周京臣逢年過節偶爾在老宅逗她,總是那一句,“長個頭了嗎。”

逗得她格外敏感了。

團建項目無聊又尷尬,廣場來來往往的行人,程禧恨不得鑽進地縫裏,銷售部的員工個個兒是社牛,什麽女團舞,模仿大猩猩,采訪陌生人,搞得**澎湃,三輪遊戲結束,秘書部的成績墊底。

中場休息,嵐姐罵她們,“銷售部的女員工也漂亮,不顧形象拚業績,你們憑什麽扭扭捏捏的?”

“銷售部和公關部是耍嘴皮子的啊,她們不害臊,我們是坐辦公室的,肯定打不贏她們。”

秘書部的員工怨聲載道。

“程禧!”

嵐姐喊她,朝後麵使眼色。

她沒懂。

嵐姐口型提醒,“他找你。”

程禧這才轉過身。

氣溫回升,餐廳的傘棚下有不少客人喝咖啡曬陽光,周京臣左手端杯子,右手翻文件,長腿交疊,姿態規矩又悠閑。

陽光將他的冷冽銳氣消融了大半。

程禧走過去,“你不去西郊工廠視察嗎?”

周京臣沒答複她,合上文件,“好玩嗎。”

她氣喘籲籲,“不好玩。”

太累。

在秦商家的公司沒參加過團建培訓,畢竟一群員工包吃包住,一星期的花費至少幾十萬,中小企業精打細算,氛圍是內卷,賺錢;不是享受,學習。

“我瞧你玩得很開心。”他掏出帕子,“過來。”

程禧湊近一小步。

周京臣麵目陰鬱發寒,“近。”

她又邁一小步。

男人沒耐性了,一把拽住她,拽到跟前,“不記得怎麽可憐巴巴求我帶你離開老宅了?”

程禧小聲,“記得。”

“叫我什麽。”

她更小聲,“哥。”

他拍了拍一旁的空椅子,“坐。”

程禧坐下。

周京臣耐著性子替她擦汗,額頭,眼眶,鼻尖。

擦到脖頸的時候,她奪過帕子,“我自己擦。”

她今天沒穿內衣,昨晚洗了沒晾幹,她內衣多,培訓一星期一件將就著穿,不值得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