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沒開車。
秘書將他送到喬爾大樓,趕回公司了。
他徑直坐進副駕位,程禧心髒怦怦打鼓。
車技太爛,周京臣百分百要嫌棄。
她係好安全帶,男人突然開口,“誰給你的花。”
程禧忘了,後座有一束鬱金香。
“朋友。”
“你剛才打電話的朋友?”周京臣看著窗外,隨口一問。
“嗯。”
這時,擱在中控的手機響了。
來顯是葉柏南。
周京臣一掃,麵色無波無瀾。
程禧接通藍牙耳機,“我去總醫院了,改日吧。”
“不舒服嗎?”葉柏南十足的紳士風度,並不計較她爽約,隻在意她的狀況。
她簡短說明原因,那邊掛斷了。
“他就是你那個朋友。”周京臣手肘頂在車窗,手支著額角,“他送的花。”
程禧不吭聲。
“葉柏南——”周京臣一字一頓,“你挺有手段,真攀上他了。”
“攀”字不中聽,勾引、譏諷的意味。
加上nancy的威脅,程禧覺得葉柏南像是長滿了毒刺的花,蠱惑,也危險。
“我沒攀。”她解釋,“是朋友的相處。”
“能攀上是好事。”周京臣語速不疾不徐,“葉家的資產是外界猜都不敢猜的數字,其他人想攀,沒機會攀。”
程禧扭頭,男人已經閉上眼,打盹養神。
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下。
六點是晚高峰,總醫院大門堵得水泄不通,程禧怕剮蹭,沒往裏開。
泊在300米外的路口。
熄了火。
周京臣也正好睜眼。
“捎上那束花。”他命令。
程禧一怔。
“你探病不帶禮物嗎?”周京臣不鹹不淡睨了她一眼,“有現成的一束,省事了。”
他下車。
程禧確實疏忽了禮節,兩手空空的,她隻好帶下去。
住院部在最裏麵的C區,穿梭過窄窄的露天長廊,華菁菁站在3號病房招手。
周京臣迎上去,“檢查結果怎樣。”
“血檢結果沒出,彩超肝囊腫,腎不太健康。”華菁菁推開門,“我母親醒著呢,打個招呼吧。”
他側過身,示意程禧在外麵等。
“一起吧。”華菁菁邀請她,“我母親也見過程禧,不是外人。”
程禧沒辦法,跟進去。
她餘光不經意一瞟,陪護椅上是喜馬拉雅的鑽扣款,200多萬,周京臣之前送她上班,副駕駛擺著這款包。
他買給華菁菁的。
程禧是20多萬的kelly,十分之一的價格。
她在學校低調,背便宜的,可華菁菁也不適合太高調。
所以,無關身份,取決於關係。
證券大佬的太太在聚會上講過,名利場的男人無論多麽大方,多麽寵愛小情人,實際上,清醒又理智。
大頭兒財產,是家裏的,小頭兒零花錢,是外頭的。
大部分太太根本不擔心,她們是一輩子的戰友,至於外頭的,是一次性的用品。
“禧兒,吃飯了嗎?”
程禧回過神,“我在食堂吃了。”
“樣貌多討喜啊。”華夫人端詳了她一會兒,對周京臣說,“葬禮宴席上,有太太問你母親,為什麽你和禧兒沒湊成一對兒。”
周京臣唇邊的笑一凝,旋即又綻開,打趣華菁菁,“我和別的女人湊對,菁菁答應嗎?”
“當然不答應了!”華菁菁嗔怪華夫人,“您少提醒他了,萬一他有了相好的,我要哭了。”
“我是那種人嗎。”周京臣笑意愈發大。
“你保證。”華菁菁不依不饒,“保證隻有我一個。”
華夫人罵她,“你胡鬧什麽!”
她氣勢弱了,挽著周京臣的手臂。
“伯母,菁菁和我鬧沒什麽,我哄著她。”周京臣主動解圍。
華夫人笑,“你慣著她吧!”
程禧撩眼皮。
華夫人是故意趁著她在場,叫住周京臣,讓她目睹周京臣對未來嶽母的孝順,對未來妻子的關愛。
收起不該有的念頭,知難而退。
周京臣大約也明白。
“伯母,我先陪禧兒去探望世清。”他替華夫人掖了掖被角,囑咐華菁菁,“有問題,喊我。”
“喊你幹什麽,你又不是醫生。”華菁菁體貼抱怨他,“我寧願你多休息,少操勞。”
周京臣握住她手,同樣體貼,“為嶽母奔波,應當的。”他含笑,“我不是你的主心骨嗎?”
華菁菁也笑,送他出門,全程無視了程禧。
這一幕,親眼所見,滋味大不同。
程禧下意識拉開了距離,遠遠跟著周京臣。
耿世清在拐角的8號病房。
門虛掩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周淮康不在,周夫人拿著禮單和耿家夫婦清算,躺在**的耿世清最先發現了程禧,他猛地坐起,“禧兒!”
病房內的三個人同時看過來。
周夫人緩緩合上禮單,“退回耿家的彩禮,一分不差;周家收回的嫁妝,也分文不少,咱們兩家對完賬了。以後世清和禧兒,不再是未婚夫婦了。”
周京臣倚著電視櫃,百無聊賴地撥弄遙控器。
“禧兒,你和世清是和平分手,對嗎?”耿夫人不踏實,親口要承諾。
程禧點頭,“我們性格不合。”
“傳言世清家暴,愛逛一些亂七八糟的表演場所,是事實嗎?”
“不是。”
耿夫人鬆口氣,又想起什麽,“禧兒,世清最近情緒不穩,你常來瞧瞧他,耿阿姨拜托你了。”
耿世清瞳孔冒亮光。
“我大三課程多,平時在公司實習,沒時間來...”程禧拒絕了,“請耿先生耿夫人見諒。”
耿世清的亮光又滅了。
滅了一秒,蒸騰起殘暴的凶光。
他低頭。
雙手攥著床單。
病房一片尷尬,周夫人也沒待多久,耿先生算是體麵人,親自送下樓,耿夫人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禧兒,你去超市買瓶水。”周夫人支開程禧。
周京臣係著風衣扣,在一旁站定。
“你父親是從區公安局長一步一個腳印升到市裏二把手的,他在職期間,處理了多少大案,得罪了多少人,你是周家的獨苗,我不為你考慮行嗎?任何一樁意外,都會要了你的命。”周夫人摩挲著真絲手套的花紋,“如果你華伯父在世,禧兒嫁不嫁官家子弟,其實無所謂,華家保你平安。”
窗外飄著小雨,霧氣連綿。
周京臣一言不發,凝視地磚上零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