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路上小心點。”傅衡之聽見慕寧的話，猶豫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慕寧，溫柔的說道。

慕寧迎著陽光看著傅衡之有些模糊的臉，忽然就笑了，笑容很溫柔，帶著平靜，帶著理解，帶著釋然。

她想這可能是自己的老公和君瀾的最後一次這樣兩個人的相處了，雖然這種相處也不過是一個人在陽光下沉鬱得站著，一個人在黑暗中無言。

傅衡之看著慕寧的笑容，站起來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說了他從不曾對人說過的一句話。

不是我愛你，而是謝謝。

謝謝慕寧可以給他一點時間去懷念另一個女孩，謝謝她的理解，謝謝她的善解人意。

慕寧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的搭在了傅衡之的手上。

“那我去啦，記得要回來。”

說完慕寧就轉身離開了，傅衡之一直目送著慕寧走到盡頭，直到再看不見那道白色的身影，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重新看向墓碑上的君瀾，眼神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懷念。

其實不是擔心慕寧會因此生氣，也不是不對君瀾心懷愧疚，隻是他發現自己是真的愛慘了慕寧，也是真的放下了年少時珍愛的女孩。

“瀾兒，對不起，我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不要再遇到我了，也不要再愛上我了。你舍不得我不幸福，我也不希望你再難過一輩子。”傅衡之一人喃喃自語著，臉上有懷念，有心疼，有各種複雜的情緒，唯獨沒有愛。

一顆心隻能夠裝下一個人，而他的，已經完全給了慕寧，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甚至就算是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也已經給了慕寧。

傅衡之的想法慕寧並不知道，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心。

慕寧在傅衡之的注視下離開，沒有回頭，可是卻很清晰的明白男人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懷疑。

她腳步堅定，走出了墓園，走過了道路兩旁高大卻安靜的樹木，走出了這個冰冷又陽光遍地的地方。

她走到墓園的門口，抬眼四處看了一下，周圍真的林立著很多的咖啡館，就像是給那些沉湎於過去的人一個安靜數著回憶的地方一樣。

“國境以南——”慕寧喃喃自語著，她的視線被一家煙青色的咖啡館所吸引。

那家咖啡館的名字第一眼就把慕寧給吸引了，幾乎沒有思考，慕寧就已經下意識的向它走了過去。

整座都是煙青色的，卻有一個很大的陽台，二樓上擺放著空空的椅子，可是陽台上麵卻種滿了各色的花朵，煙青色的背景素淨的恰到好處，陽光照在上麵，幾乎什麽都不用做，卻已經讓人下意識的就心生喜歡。

慕寧笑了笑，推開了咖啡館的門，裏麵的人很少，隻是零零星星的做這幾個人。各自四散分布著，慕寧的進來沒有驚動到任何一個人，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是滿麵悲傷，或是一臉懷念。

此刻他們都有著自己的世界，任何人都進不去，甚至無法打擾。

“二樓還是一樓？”慕寧走到吧台，一直站在那裏安靜的看著書的男人抬起頭來看著慕寧，輕聲的問道，像是怕吵醒了那些在緬懷著的人一樣。

慕寧聽見他的話，低下頭看著貼在吧台上的單子，“二樓，一杯檸檬水。”

慕寧笑著說道，沒有絲毫的不自然，雖然她點了與咖啡沒有任何關係的檸檬水。

男人也不吃驚，點了點頭，做了個樓上請的手勢。

慕寧順著他指的方向向樓上走了過去，果然樓上的風景果然要好看的很多。

一盆一盆的花堆在一起，給這個冬天添上了各種的顏色，雖然那些花有的並不是冬天開放，可是卻盛開的很璀璨。

慕寧走到最靠近陽台邊緣的一張桌子前坐下，陽光暖暖的灑在她身上，好像驅散了身上的所有寒冷。

很快，吧台處的男人就把慕寧點的檸檬水送了過來。

“陪朋友過來的嗎？”他問道，比起先前在樓下那個安靜的男人，明顯要活躍了幾分。

慕寧聽著他的聲音，搖了搖頭，但是心中卻有些好奇為什麽這個男人不會覺得自己是來看某個逝去的親人的。

男人似乎是看出了慕寧眼神中的疑惑，笑了笑，直接在慕寧的對麵坐了下來。

“來我這裏的人，有很多會上來點一杯酒。”說到這，男人發出一聲輕笑，聽出來竟然有些嘲諷。

“你沒點咖啡，沒點酒，反而點了一杯檸檬水。”

“就因為這樣嗎？我應該不是第一個點檸檬水的人吧。”

慕寧聽到他的話，臉上浮現一抹疑惑。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此刻竟然格外的平靜，而且有心情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去討論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男人似是沒有想到慕寧會這樣問，良久，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的眼神中沒有那些經曆了生死離別後的蒼涼。”男人緩緩的說道，看著慕寧的眼神中帶著一抹淡淡的羨慕。

“是嗎？”或許是真的沒有經曆過那些吧，也或許是看到了傅衡之眼神中的悲傷，慕寧竟然有些懂了男人那句話的意思。

男人不再說話，從慕寧的麵前站了起來。

“我泡檸檬茶的手藝還不錯，請慢慢飲用，你等的人終究會回來的，沒有誰會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一輩子。”

男人笑著說道，從陽台上走了下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心血**會想要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搖了搖頭，輕笑。

慕寧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把視線移到了遠方，是啊，傅衡之終究會回來的。

沒有誰會一直沉浸在悲傷的回憶裏。

慕寧低頭用唇含住了吸管，輕輕的吸了一口。

果然很好喝，淡淡的酸味中又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能喝的出是加了蜂蜜的原因，卻唯獨嚐不出苦澀的味道。

慕寧又吸了一口，溫熱的檸檬水入胃，熨帖到了骨子裏，在陽光下，好像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