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霄的嘴角牽了牽,“你便應了他吧,自從他醒後,認定了你是娘親。”
“我怎麽了?顧瑜和碧絲呢?”暮媱捏了捏蘆花的小臉讓他安靜,抬頭看向久霄和玉初,玉初顯得有些為難。
久霄上前把不安分的蘆花抱走,“養魑之事,事關重大,本座將他們關在了隔壁大廳。”
暮媱稍稍安心,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右肩:“玉初,我用凝魂之術的時候覺得胸腹之間有股灼熱的氣息亂竄,先前不曾有過,這是怎麽回事?”
玉初一怔,低頭安撫道:“大致是你先前摔下樹時傷到了,留下的後遺症,調理些時日便好。”
久霄的目光掃過暮媱,果然她並不知情。
休息片刻後,暮媱就跟著久霄玉初去見顧瑜和碧絲。
依舊簡潔的大廳中,碧絲躺在顧瑜幻出的竹榻上,沒了宿體的魑,少了靈氣的滋養,麵色越發蒼白,顧瑜立在一旁,手中端著先前那杯茶水。
見到暮媱醒來,顧瑜幾乎是衝到她麵前,麵上的焦急神色再也掩飾不住:“能不能將碧絲的魂魄送回雕塑中,少了靈氣的滋養,她會魂飛魄散的。”
久霄不動聲色擋住了顧瑜:“凝魂之術是將殘破散亂的魂魄重新凝結到一起,碧絲她死的時間太過長,你不送她輪回卻將她禁錮在這靈木之中,她將將出來,自然是虛弱些的。”抬眼看見顧瑜手中的茶盞,久霄歎了口氣,示意暮媱去一旁坐下。
玉初陪著暮媱坐下,仔細把了把脈,還好,魔氣算是鎮壓住了。先前久霄親自回天界,入姻緣殿將他帶走,隻說暮媱受傷,別的隻字未提,玉初便有所準備,能讓久霄這般,怕是暮媱體內的魔氣有所泄露。
暮媱自小被養在蓬萊洲,學習各種法術又出奇的快,那些上古的禁術耍起來就跟玩一樣,九川雖然嘴上說著上古禁術不得修習,實際上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一次,魑毒帶動魔氣,暮媱才會嘔血暈厥。
好在玉初及時趕到,加固暮媱體內壓製的陣法,隻是,久霄怕是有所察覺,瞞不住了。
“山主手中的那盞茶,還是自己喝了吧。”暮媱看了眼顧瑜手上的茶盞,“現在的碧絲,承受不住山主的修為和靈氣。”
顧瑜終是歎了口氣,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還請姑娘告知顧某,應當如何才能救碧絲。”
暮媱搖頭,蓬萊洲那麽多書上從來沒有一本教過怎樣將一隻肉身都沒了的魑變回原樣,“山主不如說說,碧絲是為何成了這樣。”
顧瑜抬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姑娘,眼中滿是心疼。
“那是我還未曆劫成仙時的事情了。”顧瑜歎了口氣,將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我曆經十二世,修的駐顏長生之術,在最後一世,第一百個年頭的冬天,碧絲出現在我的身邊,她說她要報恩,問我有沒有她可以幫我做的。”
顧瑜的目光停在碧絲的臉上,恍惚間想起最初的時光。
那是雪後初晴,陽光雖暖不及風寒,都城的街道上鮮有人影,著白色絨裘的少女,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從衣袖中探出凍得通紅的手,一把拉住著玄色長袍的顧瑜,那時候的顧瑜,修行百年,一眼認出了,這是一隻貓精。
可那雙碧色的眸子,就這樣直衝衝撞進了那顆寂靜了百年的心。
少女說她叫碧絲,芳草如碧絲的碧絲,她要報恩。
顧瑜淺笑,自己修行時幫助的人不計其數,卻不記得還幫過一隻貓精。所以退了一步,聲音裏毫無波瀾:“姑娘怕是認錯了。”
碧絲一雙秀眉皺起,大致是有些急了,語氣有些慌亂:“公子不記得了麽,五十年前您收過一隻狼精。”
顧瑜想了想,搖了搖頭,他收過的精怪確實也不少。
“五十年前的春天,在城郊的千林山上,”碧絲不甘心,依舊想喚起顧瑜的記憶,“有隻惡狼精,搶了我去當壓寨夫人,是公子你打進寨子收了他。”
顧瑜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印象,卻又記的不那麽清晰,畢竟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我將將修成人型,若是公子還不記得,我……”大致是真的有些急了,碧絲竟不顧是在大街之上,想要化出原形。
顧瑜一把攔住碧絲,看著她焦急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可愛,“雖說少有人煙,畢竟還是在街上,你突然現形會嚇壞別人的。”
碧色的眼眸眨了眨,低頭看著牽在一起的手,有些懵懂道:“恩公你想起我了?”
顧瑜鬆手笑道:“著實有些久遠,隻記得似乎是有那麽隻白貓。”
碧絲幾乎要哭出來:“恩公,碧絲的毛色是金色的。”
“我對顏色有些分不清,你別哭啊,真的隻是分不清……”
就那樣,著白色絨裘的少女開始跟在顧瑜身邊,用那雙碧色的眸子看著一路上新奇的一切,顧瑜想,碧絲大致是初初來到人世間,若是引導地好,大致也能助她修成正果。
然而那雙碧色的眸子終於引來了禍患。
都城之中的王孫貴胄繁多,紈絝子弟更是數不勝數,帝王家的外戚,皇帝親姐的兒子,終日留戀煙花柳巷之地,終於是煩透了那些庸脂俗粉。
一日裏,碧絲跟著顧瑜前往酒樓吃飯,因為無意間的抬頭一瞥,那雙眸子便映入了紈絝公子的眼中。
都城繁大,也不是沒有異域的姑娘,可偏偏碧絲的那雙眸子,綠地太純粹太漂亮,讓那紈絝一眼便忘不了了。
那公子雖然紈絝,卻還是個有些頭腦的,並沒有當場上去明搶,卻是在顧瑜暫時離開時差遣店小二送了盤下了藥的小菜前去。
碧絲隻以為是方才顧瑜點的,沒多想,吃了兩口,覺得不錯,又吃了兩口。
暈眩感來得太快,毫無防備的姑娘一頭栽在了桌子上。
小廝的動作又是及其迅速,待到顧瑜買了碧絲愛吃的栗子糖回來時,桌上除了剛動過的碗筷,吃了一半的小菜,再也沒有別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