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媱迅速抬頭看了久霄一眼,然後低下頭:“見到了。”

久霄看著暮媱,也不說話,而後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暮媱手裏:“待冥主出關,本座便去討要了那忘川河水。”

忘川河水的作用暮媱清楚,所以說,久霄最後還是要將自己的記憶洗去麽?抬眼看了看久霄,他已經走到了門口。

原本被合上的玉骨折扇在他手中打開,他一揮手,原本緊閉的門就打開了,門外候著的婢女們一個個湧了上來,他亦是老練地與她們說話調笑著走了。

暮媱看著久霄的背影,一時間覺得有些陌生。

“就那麽不想被我知道你的過去麽?”暮媱喃喃念了一句,而後回頭看了看案上的書籍,歎了一口氣,現在哪裏有什麽閑工夫去管這些,還是先將冥文學了吧。

之後,久霄並沒有再來找過暮媱,倒是判官,是不是問一句:“少主怎麽說也是五殿下宮裏的仙娥,是不是該去看看?”

起初暮媱隻覺得自己這些冥文怕是要來不及背了,久霄雖說之前傷著了,但他的修為在哪,加之在冥界休養得不錯,又有不少婢女喜歡跟著他,應該是沒事的,所以判官初初提議時暮媱就一口拒絕了。

待到她將冥文背完了,準備餘下兩三天溫習溫習的時候,判官第二十三次問她是不是該去久霄的住處看看時,暮媱終於發現,按照判官的行事風格,若久霄那麽沒什麽事情,玩玩不會三天兩頭來建議自己去看看的。

可若又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他也定然不會這般旁敲側擊著提點自己,定然是直接拉著自己去的。

於是暮媱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抬頭看向判官:“五殿下那裏究竟是怎麽了?”

判官一副為難的模樣:“若是要屬下說,著實不太合適,還是少主親自去看看吧。”

既然判官都這麽說了,暮媱自然是要親自去看看的,可是剛一起身,準備叫判官一起走時,判官又拱手作揖:“少主,屬下還有要事就先告辭了。”說完跑得比兔子還快。

看著判官這個樣子,暮媱更是奇怪了,久霄哪裏到底是怎麽了,竟然讓平日裏很是沉穩的判官今日如此失態?

這麽想著,暮媱抬腳就往湖心別院去。

沒錯,自久霄清醒之後,因著湖心別院靈氣盛便一直以養傷為由住在那。

才往湖心別院走了沒幾步,暮媱覺得光線似乎別之前亮了,又走了一段路就隱隱看到胡馨別院的方向亮著十分刺眼的光,就如午時的太陽一般晃眼。

再走近了,便聽到有女子的聲音,像是調笑像是嬉鬧又像是吵架,總之嘈雜地很。

等到暮媱立在通往湖心別院的長廊上時,抬手遮了遮前方刺眼的光線,才看清了院子裏的情形。

院子正中,久霄躺在一張搖椅上,有一搭沒一搭搖著扇子,閉著眼睛似乎是在小憩。

這麽吵還能呆得住?

暮媱還想看看清楚,但那邊屋子裏透出的光實在太強烈,她的眼睛著實有些受不了,無奈之下隻好捏訣,在眼睛上設置了一層避光的結界,擋去了不少光線,隻留下適當的光亮。

暮媱這才發現,久霄在自己的眼睛上設置了遮光的結界,在兩個耳朵上設置了避音的結界,因著他修為高,這結界又設置地極其隱蔽,所以周遭嘰嘰喳喳或爭吵或笑談或唱歌?或撫琴?或吹笛?的婢女們不管發出什麽聲音他都聽不見。

看到這裏,暮媱心裏有了些許猜測。

這些爭吵著的,撫琴唱歌吹笛的,大概都是為了久霄吧,可是如此嘈雜,久霄又為什麽寧願在自己的眼睛耳朵上設置結界,也不願意管一管呢?

踟躕著,暮媱又走近了兩步,她才猛然想明白。

這是在冥界,冥主向來注重秩序,派到久霄身邊照顧的婢女也都是精心挑選過的,不說能與天界的仙娥媲美,怎麽也應該是知道禮數的。雖然冥主現在閉關,但冥界不是沒有管事的,這些婢女不可能這麽放肆,加之久霄的身份,給她們是個膽子都不敢。

除非,是久霄有意讓她們這般鬧騰的。

想明白後,暮媱心裏有了底,上前走到久霄身邊。

婢女們看見暮媱前來,皆是一愣,而後不管先前是在做什麽,一律按照冥界的隊伍站好了,低著頭不吭聲。

久霄自然是感受到了暮媱的氣息,不動聲色撤去了自己耳朵上的結界,卻不睜眼也不說話。

暮媱現在雖然是冥界的少主,可畢竟還是久霄宮裏的仙娥,所以這身份有些尷尬。

按道理,她是能隨意派遣、教訓、甚至處置了這些冥界婢女的,可是若她們是被久霄命令了做這些事情的,她作為久霄宮裏的仙娥又是沒辦法管主子的事的。

所以她隻得深深看了幾遍這些婢女,而後說道:“既然五殿下要休息了,你們便退下吧。”

一眾婢女大概是沒想到暮媱對剛才的事情什麽都沒說,隻讓她們退下,便有些驚訝的得看了看她,領頭的便趕緊行禮,帶著其他婢女退下了。

縱使有那麽幾個沒眼力見,舍不得退下的也因為冥主閉關前交代要暮媱好好學著管理冥界事物,而不甘不願退下了。

整個過程中久霄倒是沒有說什麽。

待到那些婢女走遠了,暮媱才走進屋裏,將夜明珠全都取了出來,隻留下幾顆大一些,發出的光又柔和一些的,其他都施法送回了各自的來處。

待到這一切都做完了,她才抬手捏訣,將自己和久霄眼睛上的結界去除了。

至此,湖心別院之中透著柔和的光,一如凡間的清晨,比之冥界其他地方的昏黃確實好上不少。

“現在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久霄雖然閉著眼睛,但暮媱做了些什麽他是一清二楚的。

暮媱看向久霄,他依舊沒有睜開眼睛的意思,於是走到了搖椅旁:“倒不是小的膽子大,隻是這裏畢竟是冥主的地盤,殿下這般著實有些過了。”

羽玉眉微動,久霄長長的睫毛也跟著動了一下,而後那雙眸子緩緩睜開,莫然,深邃:“你現在是要與本座討論何為禮數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