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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梓一身紅紫色的衣服,冷豔高貴,她胳膊上的須臾印記,顏色卻比之前越來越淡。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夜梓的聲音,冷得如寒冰一般,直透入人的身體。

冷翼軒猶豫了片刻,從嘴裏強擠出幾句話:“明日……一切都會按照計劃進行的。”

夜梓的心沉下,慵懶的躺在王座上,用手撐著一邊臉,模樣顯得極其妖冶。

冷翼軒不想看到她這樣,卻怎麽也無法阻止,夜梓如今是天下最強之人,有誰能再控製住她呢?

“嗯,下去吧。”

夜梓閉上眼,她似乎很累,很想睡覺了。

冷翼軒本來是想再試著勸勸她的,可想來想去,再怎麽說也沒用的吧。

他隻好遵從夜梓的命令,退下去。

蕭陌卉站在魔界入口的外麵,他不知道是否應該進去看看夜梓,如果看見她了,怎麽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告訴她。

冷翼軒突然出現在蕭陌卉麵前,似乎是想要告訴他什麽。

“冷翼軒?你來做什麽?”

蕭陌卉有些驚訝,冷翼軒不是忠心侍主的嗎?既然夜梓已經讓蕭陌卉走了,冷翼軒再來找他,還有什麽其它理由嗎?

冷翼軒其實真的很不想找蕭陌卉,隻是為了夜梓,他別無選擇。

“明天,夜梓就要徹底毀掉天地了。”

簡單一句話,是有多可怕呢?蕭陌卉的心猛一震動,好像有一塊大得驚人的石頭,狠狠地砸了上去。

“什麽?她……真的要把這天地都毀滅嗎?她自己也會死的這麽多人,都要一起陪葬嗎?”

“我有說過,所有人都會死嗎?”蕭陌卉話音才剛落,冷翼軒就接上了一句。

蕭陌卉瞬間腦中空白,他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觸碰到的,卻是絕望。

“什麽意思?”

蕭陌卉看著冷翼軒,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冷翼軒說的話,才是真正的關鍵。

冷翼軒麵目如磐石,好像都不會再有其它表情了,麵對蕭陌卉的問題,他還是那樣坦然,好像早就料到,也早就想好回答的語言了。

“其實……夜梓還是夜梓。早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她就已經安排好一切了。因為她的心與須臾劍是同根的緣故,所以,她剜開自己的心,藏於天地窟中。等整個天地毀滅,須臾劍碎裂的時候,她的心,便會重新代替須臾劍,將這世界變回原來的樣子。而她自己,就會永遠消失。”

原來,夜梓根本沒有殺人,一個人都沒有殺過

她拿自己的心作賭注,她本身與須臾劍合為一體,須臾劍一旦碎裂,她自己就會永遠消失,再不會回來。

而她的心,就會化作天地的靈氣,將那些曾經因她而死的人,都救回來

怪不得,她大開殺戒的時候,竟沒有任何顧慮,因為她早已安排好一切,她早就知道,那些人會重新回來

蕭陌卉震驚住了,夜梓設下的預謀,從一開始,目標就已經確立了

“不,不會的夜梓她不可能這麽傻我必須要親眼看到,才會相信”

雖然,蕭陌卉知道夜梓很傻,可他還是不肯相信。

他極速狂奔,朝著冰川的方向跑去,冷翼軒沒有阻止他,恐怕,隻有蕭陌卉可以創造出這唯一一點希望了。

蕭陌卉來到冰川,冰川外的結界早已破損,他衝了進去,想要進天地窟中一探究竟,可……周圍沒有任何阻礙的地方,唯有天地窟被籠上一層難以突破的結界

那是夜梓設下的如果冷翼軒說的是真的,那麽,這道結界就是證據

一個荒廢了的地方,為什麽還要給予如此保護?除非……夜梓的心真的在裏麵。

蕭陌卉不顧一切,他寧可功力散盡,也一定要打開這結界,一定要親眼看到真相

夜梓突然醒過來,她感應到天地窟發生變故了,她猛一站起,拚盡一切趕往天地窟。

她看到蕭陌卉在拚命,看到蕭陌卉一次次被結界的巨大力量反彈回去,卻還仍要繼續下去。

“你瘋了嗎?快停下”

一陣陣劇烈的白光閃過,蕭陌卉將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散出來,撞擊在天地窟上。

夜梓見他好像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幹脆直接上前,一下子把蕭陌卉拉走。

“你到底要做什麽?”

“裏麵到底有什麽?”蕭陌卉不折不扣的反問回她,真的好像快死了

夜梓愣住了,蕭陌卉剛才那樣拚命,就是為了知道裏麵有什麽。

“裏麵什麽都沒有。”

“你為什麽騙我?你明明不想殺人,卻還是要逼著自己逼著自己去毀了這天下,你是真的要逆天嗎?”

蕭陌卉完全把夜梓讀透了,本來他是讀不懂她的,可經過冷翼軒說的話之後,他就懂了。

夜梓簡直快被逼瘋了

“逆天又如何?天地不公,無情無義,留有何用隻要是這天下生靈,我便殺給你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蕭陌卉,你以為,你可以控製我的一切嗎?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是這天下最強之人須臾劍與我合二為一,天魔令唯我獨尊,天下盡在我手,還怕逆不了這小小乾坤?我就是要殺了那些人我沒有勉強自己做什麽,這些都是我願意的”

夜梓好像變成一個瘋子是啊,誰能不瘋呢?每個人都是會瘋的吧。

蕭陌卉盡力平息下自己的心情,他緊緊抓住夜梓的肩膀,他猛搖她,想要把她搖醒。

“夜梓,你別再騙自己了這些根本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說的都是真話,好啊,那就把天地窟打開,讓我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

夜梓用力甩開了蕭陌卉,她眼中掛著眼淚,她一直搖搖欲墜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流下了。

此刻,她不會再有任何的猶豫,她心如磐石,她不會錯

“天下亦死,我亦死。若天下盡毀,豈不正合你心意?你不是恨我嗎?那就毀了天下”

這句話,是她在蓬萊的時候,那個夢中就出現的。

以前的夜梓不明白,可其實一切都已經注定了,她早就知道結果,也沒有奢求可以改變。

“我從沒恨過你。”

蕭陌卉傷心絕望,應該是夜梓恨他,怎麽……突然轉變了呢?

“憶曉月的死,是因為我,所以……你不應該恨我嗎?”

蕭陌卉從沒有怨過夜梓什麽,不管夜梓殺了誰,害了誰,那都與他無關。

蕭陌卉伸手擦幹夜梓臉上的淚水,眼看著太陽即將升起,冷翼軒說的,一切都要毀滅了。

“我沒怪你,我隻會愛你。梓,求你了,放下一切好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停止一切……”

蕭陌卉再怎麽懇求都不會再起作用了,並不是說沒有作用,而是根本無法聽從他所說的。

“已經停不下來了。”

夜梓冷漠的說一句,蕭陌卉又像是瘋了一樣,他再次嚐試打開天地窟,不再理會夜梓的阻撓。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為什麽你死了,還要留下這天地呢?”

蕭陌卉想要破壞夜梓的計劃,如果想到辦法取出夜梓的心,那可能,一切都還有救。

蕭陌卉吐了一大口血,染到夜梓身上,他身上的靈力越來越弱,讓人看著害怕。

“你快住手啊”

夜梓喊也喊不住他,若是要她親眼看著蕭陌卉力竭而死,她是絕對做不到的她寧可親手殺了蕭陌卉,也不願讓蕭陌卉為她而死。

夜梓從背後一把抱住蕭陌卉,緊緊抓住他的手,想要讓他停止。夜梓也吐出一口血,噴到蕭陌卉的衣服上。

蕭陌卉反過身,他抓住夜梓,緊緊抱著她,擦拭她嘴角的血跡。

“夜梓……你怎麽了?”

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了,朝霞一點點顯露出來,夜梓胳膊上的須臾印記也開始消失。

蕭陌卉心急如焚,他怕留不住夜梓,他就隻想留住夜梓而已,哪怕自私的,犧牲所有人,他也想留住夜梓。

“沒用了,煞血陣很快就要發動了,那……就是我魂飛魄散之時,天地毀滅之日,同樣也是天地生靈重生的時候……”

蕭陌卉驚住了,夜梓用的居然是煞血陣

那是魔界天魔之尊可以發動的陣法,可以在特定的時間裏啟動,夜梓早就安排好時間了,她還有多少是瞞著蕭陌卉的呢?

“到這時,你還不肯說真話嗎?你並非絕情,不是嗎?”

夜梓全身越來越冰涼,好像快凝結了一樣,她的手觸碰到蕭陌卉的臉,也是沒有絲毫溫度的。

就連她的血液,也不再湧動了。

“陌卉……其實,我是真的很愛你,可是……我又不想你痛苦,我不想讓那些真心愛我的人痛苦。淩哥哥,絕謹,臨蕭,雨雙,藍師兄。還有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憶曉月,槐琴,林妙菡,還有蘇淺沫。其實,我沒有怨過任何人,也沒有什麽理由殺他們。嗬嗬,終於,他們有機會可以回來了,可以重新開始他們的生活,隻是……他們再也不會記得夜梓了。所以……陌卉,請你,也忘了我吧。”

血淚混合,朦朧不清,分不清苦澀與酸甜。火山爆發,地震海嘯,天地失色,大荒洪流,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隻有蕭陌卉和夜梓,他們深情看著彼此,卻隻有苦悶的氣息,蕭陌卉的心如被割開生埋的痛苦。

“忘?你把我對你的愛當什麽了?是說忘就可以忘的嗎?夜梓,我告訴你,想要我忘記,除非你我從未遇見,否則……不可能我蕭陌卉願守侯你萬世蒼老,若你不回,我便是五髒焚燒,與你一同枯骨成雙,魄散奈何橋,永不輪回”

這就是蕭陌卉與夜梓所立下的生死輪回,萬世守侯的誓言。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逆天而為之。

夜梓應該已經知足了,甚至,幸福得快溢出來正是因為太多,所以,她不敢要。

“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的……”

終於輪到夜梓懇求了嗎?她先前一次次的拒絕蕭陌卉,現在,終於到蕭陌卉拒絕她了

東邊的太陽被岩漿遮住,卻還是阻止不了上升的軌跡

夜梓快消失了她就像沙子一樣,很容易就會流掉。

蕭陌卉緊緊摟住她,不透氣的把她裝在懷裏,卻還是沒辦法留住,她已經是一盤散沙了,怎麽還能再聚集?

“別走……別走啊……”

夜梓的容顏一點點消失……

越來越隱約……

越來越淡漠……

消失了……

完全流失消散了……

蕭陌卉的手有點發抖,太陽衝破了岩漿,露在最高的天空,紅豔耀眼。

大地恢複原來的生機,草木重新蘇醒,倒塌的房屋也站了起來,一片光彩明媚,美麗得如天堂可以聽到水流的聲音,多動聽的聲音

蕭陌卉看著自己的手,沒有殘留的溫度,沒有夜梓的氣息,什麽都沒有,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看不見這個世界了看不見任何人了他看不見光明,陷入黑暗中他失明了

現在就是個瞎子嗎?叫他如何繼續活下去?他還是要繼續等夜梓,繼續完成那個誓言,那個承諾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不知道經曆多少個春秋,不知道如今的人間,變成什麽樣子。

可能已經過了很久吧,可能他和夜梓所約定的萬世之期,已經快過了吧,怎麽還不見她回來呢?

他手裏拿著桃花鈴,可惜已經破碎了,已經不完整了,這是他在煞血殿找到的,原來夜梓早就把那份心摔碎了。

窗外邊,夜梓看著他,可惜他看不到夜梓,而夜梓,她隻是殘缺的一縷魂魄罷了那是透明的。

蕭陌卉手裏的桃花鈴突然摔到了地上,他猛一站起,明明看不到方向,摸不清路,卻還一味的衝出去,哪怕是撞到。

夜梓想觸碰他,可蕭陌卉就這樣穿過夜梓的身體,接觸不到對方。

“夜梓,是你回來了嗎?”

蕭陌卉大聲喊著,如果有人在這的話,可能會以為他是個瘋子吧。

夜梓僅餘的法力不多,雖然不能接觸到蕭陌卉,可她可以通過禦物之術來留下什麽,或許,蕭陌卉會發現的。

一根木棒在作響,蕭陌卉聽到了聲音,他走到樹旁,用手感受那棵樹上凹凸不平的痕跡,隱約可以感受到那樹上寫的幾行字。

等等等,等過萬世成白頭;念念念,念你情意從未變;苦苦苦,苦淚不明是喜悲;散散散,散魂失魄也未悔。曾以天地為證,許下今世諾言。三生苦短,終換來一日相聚。雖不得見,不得言,不得聽,卻也甘願。

蕭陌卉突然笑了,笑得很滿足,他知道,是他的夜梓回來了,就算看不到,也沒關係。

“我已經知道了。”

夜梓也笑了,然後……消失了。

終於,還是我做錯了。本來以為安排好一切,可還是忽略了他,忽略了自己。

我願同你枯骨成雙,作別這場曲散人涼。果然是兌現了。

斷斷輪回,段段回憶,如若有一天,奈何橋斷,天地窟塌,須臾劍毀,五彩石碎,可能……還有重見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