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昕的這一聲爆嗬終是打醒了寧北寒。
寧北寒用盡全力,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眼睛從下方的那一灘血跡上移開,他顫抖著手,一把將身前已經痛的麵容扭曲的愛人打橫抱起來,不敢再拖延一秒,他蒙頭抬腳的就往臥室外麵衝。
那速度快的,令他後方還在那裏使勁兒推人的顧錦昕是完全來不及反應。
失去阻擋力,顧錦昕雙手推空,身形蹌踉的差點就要摔在地上,幸好被後方及時趕過來的顧爸爸無聲的扶了一下,她這才堪堪站穩腳。
她抬頭弱弱的叫了聲:“爸爸……”
聲音裏有著害怕,擔心以及一絲很是明顯的埋怨。
顧爸爸沒有看她一眼,也更加沒有回應她,麵上的神情隱藏在陰影裏,讓顧錦昕看不清楚分毫,也猜不透他此時到底是個什麽情緒。他蒼老大手隻是緊緊地抓住她的,腳下的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就像是要嵌入到地板中一樣,從容不迫地拽著她一起往外走。
見顧爸爸如此,顧錦昕驀然也不敢在說話了,死咬著下唇,無聲地跟著自家的父上大人一起追在寧北寒的身後。
寧北寒的動作真心是太快了,當顧錦昕和顧爸爸衝下樓,他早已經將痛昏過去的顧雲念抱上了自己的車,此時人已是坐在了駕駛室上,掏鑰匙準備啟動車子。
顧錦昕一看,立馬甩開顧爸爸的手衝到他的車邊,拚命的拍打著他的車窗讓他開車門,想要跟著他一起去醫院。
可寧北寒此時哪裏還有時間來管這個未來的小姨子啊!不僅沒有停留分毫,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甩給她,直接方向盤一轉,油門踩到最低,車子“咻”的一聲便飛速衝了出去。
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車影,顧錦昕急的根本就來不及生氣。
她突然想起,貌似自家易先生的車子就停在家門口附近。顧錦昕趕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正準備跟易驍然打電話之時,前方左側便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錦兒,你怎麽跟爸爸一起出來了?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顧錦昕抬頭,就看見易驍然挎著顧媽媽先前拎出門的那個裝滿蔬菜的超大菜籃子,表情疑惑的朝她這邊徐徐的走了過來,身後還不緊不慢地跟著同樣一臉疑問的自家母上大人。
看見易驍然,顧錦昕頓感自己的眼眶酸澀的厲害,她來不及解釋太多,紅著眼,她飛身上前將菜籃子往邊上一扔,拽過易驍然的衣服角就朝他的車子衝去:“易驍然,你趕緊去開車!然後打電話給葉冥程,讓他趕緊查查寧北寒到底把我姐姐給帶到哪個醫院去了!”
寧北寒?姐姐?醫院?
不僅僅是易驍然,就連他身後的顧媽媽都蒙了。
顧媽媽追在身後:“心心,你說什麽?你姐姐她出什麽事情了?啊?”
顧錦昕此時哪裏還有空理會自己母上的詢問啊,頭都不回的拽著易驍然就跑。
瞅著自家媳婦兒如此焦慮揪心的表情,在聯想到她先前說的那句話,易驍然根本就不用多費腦筋就能猜到此時到底是發生了哪些事情,尤其是……一邊的嶽父大人此時還黑著一張臉,眼內愧疚叢生的。
看樣子,顯然是他的那位好嶽父把他的大姨子給怎麽了,導致寧北寒抱了人就跑,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情況緊急,易驍然自然也不敢拖拉,連忙大步向前邁的朝自己的車子飛奔過去。
等到易驍然開著車,將顧家三口齊齊帶到葉冥程查出來的第一人民醫院之時,顧雲念已經進入急救室快半個多小時了。
他們四人趕到的時候,醫生正在讓寧北寒簽什麽聲明書。
看著急救室上哪紅閃閃的三個大字,顧媽媽直接就崩潰了,她泣不成聲的衝到默不作聲的顧爸爸的麵前,雙手使命地朝他身上打下去,一邊打,她還一邊哭喊著:“都是你這個古板的糟老頭子!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的女兒何苦現在會在醫院裏!啊?以前就是這樣!為了你的麵子,連女兒都可以不要!到底在你的心裏,是你的麵子重要,還是女兒和外孫重要啊?我告訴你顧春成,如果女兒和外孫今天要是有什麽事情,我跟你沒完!我苦命的念念啊……”
顧錦昕雖然心底也是埋怨著自己的父親,但此時顯然並不是個追究誰對誰錯的好時候。
她懷揣著擔心,強忍下眼內的哭意上前,將顧媽媽抱在懷裏給帶到了一邊的長凳上坐下。接過易驍然及時遞送上來的手帕,顧錦昕動作溫柔地替自家母上擦拭著麵上的眼淚。
“媽……你別太擔心了,姐姐……姐姐她不會有事的!你難道忘記了姐姐曾經可是無敵女金剛呢!怎麽可能會出事!當然,你的小外孫也肯定不會有事情的!”
說這話的時候,顧錦昕的聲音都是抖的,心頭空****的好像什麽東西都沒有,可她還是強打起精神,盡量挑著好話來安慰自己的母上。
顧媽媽此時哪裏還聽得進去安慰話,除開擔心自己的大女兒,嘴上照舊埋怨著那廂默不作聲站立著的丈夫:“都怪你爸!如果不是你爸爸,你姐姐肯定都是好好的!我的外孫也肯定是健健康康的!”
顧爸爸:“……”
看著那廂從開頭就一直沉默到現在的老父親,顧錦昕眯著眼,麵上的表情及其的複雜,也不知道是擔憂還是埋怨。易驍然傾身坐在了顧錦昕的身旁,沒有說話,隻是無聲的展開了自己的臂膀,輕輕的將她擁入懷裏,給予她溫暖和安慰。
寧北寒在簽完那個所謂的聲明書後,神智就已經完全崩潰了。
醫生的那一句“請你做好準備,到時候告訴我們到底是要保大的還是保小的”至今都還回響在他的耳邊,讓他一度揪心到了極點。明明都已經痛的是肝腸寸斷,可他麵上卻顯現不出分毫的痛苦表情,嘴裏甚至連一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可在他的心裏,他生平第一次這般的後悔。
後悔自己之前為什麽要那樣對待顧雲念,平白蹉跎了他們兩人的時間;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讓她懷孕,弄得她現在跟孩子一起在急診室裏,生死不明;後悔自己為何領悟的這麽晚,後悔自己為什麽不能讓顧爸爸接受下來,後悔……
後悔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到最後,他竟然開始變得恐慌起來。
寧北寒就這樣跌坐在急診室門口,眼睛通紅,麵容憔悴,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那個在衛城呼風喚雨的男人。
眾人就這樣各居一角,安靜地等著急診室大門開啟,等著裏麵的人被送出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走廊窗戶外的天色都漸漸的黑沉了下來後,急診室上方的紅色終是熄滅了。“哢嚓”一聲,緊閉多時的鐵門終是被人給推了開。
眾人趕忙圍了上去。
“醫生,我老婆怎麽樣了?她有沒有事!”
“醫生醫生,我姐姐應該沒事了吧?!”
“醫生,我是她媽媽,我現在能進去看看我女兒嗎?”
……
問話的人很多,但所問的差不多都是一個問題,那就是:顧雲念現在如何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有沒有事情。
醫生環顧了四周一圈,拿下了自己麵上的純白口罩,語氣稍顯輕鬆的說:“病人目前暫時是沒有什麽問題了,肚子裏的孩子也暫時保了下來,但是就她現在的懷孕情況來看,並不是很樂觀!因為病人之前曾經有流掉過一個孩子,當時流產後沒有好好的調養身體,所以造成現在她的這第二胎胎位不是很正,孩子有危險。如果這次流產了,病人將麵臨終生不孕的風險,所以,要請你們家屬都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