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那小子是什麽來曆?”吾將問飛天王,論輩分,這位看起來比他年輕的女子,他應該稱呼一聲老祖婆。

飛天王隻感覺一股柔力手臂間遊走,斷裂的手臂很快接在了一起,他充滿了感激,但說話已經不敢有什麽傲氣。

“我不清楚,從沒聽說過他,他叫呂牧,現在的身份是金鵬國的國師,小小年紀就是開光中級……”

“是高級境界了,就在他們逃走之前,便衝破了中級境界。”

飛天王瞳孔一縮,旋即低頭道:“是。”

“是飛歌呂氏皇族。”貪泉淡淡道:“我們時間不多了,白天一到,我們修為便會散盡,在天亮之間我們走出這鬼門找一處地穴躲一躲,快走吧。”

“老祖。”飛天王小心問道:“聽說這鬼門很可怕,可為什麽我們沒有碰到?”

“哼——什麽可怕。”貪泉淡淡笑道:“當年那瘋子發現了鬼門之後的秘密,為了封閉這個秘密,便封了鬼門,便是你們看到的殘破模樣,其實隻不過是障眼法而已,從鬼門到夜叉國的距離被縮短了至少五百裏。”

“原來是這樣,那瘋子實在厲害!”

“他當年鎮住我們的確出於一番好意,可他不明白我們在那數千年是怎麽熬過來的。“說罷,聲音轉淡:“你放我們出來,功勞是你的,得到血泊中的佛藏,助我再修肉身,我讓你成夜叉皇,繼承我的衣缽。”

“謝老祖。”飛天王欣喜。

——放他們出來的明明是呂牧。

“走吧,先幫我找到佛藏,我們在殺那個小子不遲。”貪泉淡然道。一架戰車緩緩停下,貪泉拂衣而上,淡然的坐在車裏閉上了眼睛,忽然道:“瘋聖在這裏下的禁製不可小覷,會讓人返老還童,消散於起點。我們沒有肉體自然不受影響,你們隻要手持這些屍兵的兵器,便可以化解。”

“老祖,如此說來,那群逃走的人豈不是死定了?”

——這話要是被呂牧聽到,呂牧肯定氣死了,早知道走的時候他們也帶走幾件兵器了。

“隨他們吧,現在不死,早晚還要殺了,不如省點力氣。”

“是。”飛天王謙恭的低下頭,道:“這裏有一個我們抓住的人……”

“殺了我吧。”躺在血水裏的無腿老者忽然說道,看著天空的血雲,竟然冷笑起來:“哼,哼哼,人死的時候竟然連夜空的星星都無福看到,哼哼,哈哈……”

笑聲不可謂不蒼涼悲切,這笑聲也讓貪泉緊皺了一下眉頭,突然喝道:“活著難道不好!”

——沒人了解貪泉的痛苦,就像活著的人永遠不知道死了的痛苦。

所有還站起來的屍兵表情都是悲哀的,數千年不死不滅,但肉身已經不在,不僅享受不到人世的情愛,欲望,還整日在陰濕的地穴裏,被封印的失去自由。

——人生來就是享受欲望的,欲望絕不是人聲的痛苦根源,拒絕欲望才是痛苦,但很多人往往不明白這個道理,認為欲望是痛苦根源,放下一切才是自在。

——如何放下?千年不滅的亡魂都難以放下,

怎麽去要求人死去放下?

——順應自己的心便是自在,無論是成佛成魔,誰敢說成魔的人就不自在?

“你不知道!”貪泉冷道:“你如此嫌棄的生命正是我們所得不到的,我們冒險踏進瘋聖和這可怕的血泊,甘願忍受靈魂躲躲藏藏的恥辱,也要尋找到佛藏,尋找開啟肉身修煉的法門,即便有一絲希望我們也決不放棄!”

“嗬嗬,真想不到,堂堂一代夜叉祖皇,竟然跟我說這些。”短腿的老者苦笑,慘笑,流出了淚。

——人生難道真的很珍貴?

——答案是肯定的,有人說,做人是一種天大的福分,要修幾世的功德才能換來一副肉身,來這人間走一趟。當我們啼哭著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睜開懵懂的雙眼,看到一切都是新鮮的,幹淨的。原本,我們以為這份幹淨會是永遠,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忽然發現,這個世界開始變得有些混濁,看山不再是山,看水也不再是水。惶恐和不安隨之而來,我們跌倒,然後爬起來,明白了一切已不再單純簡單。受到了挫折和苦難,看慣了人心,汙濁了的世界裏我們開始內心的掙紮,懷疑人生本就是苦,本就不該活著。

——難道幾世的善因會結成苦果?

——絕不可能!如果跟牲畜野獸相比,我們得天獨厚,我們爭得心靈上的升華,苦行,靜修,問道,尋源,守緣,從短短不到百年的生命製造出自然界限製之外的奇跡,如果我們看不到奇跡,短短百年,亦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式去生活。

——放下並不是什麽都放下,什麽都不要,而是擺脫迷惑。

他不明白,因為他沒死過,他隻是覺得生無可戀,卻被生死迷惑,看不到生有所戀的一麵。可他不能做到,正如他無法理解談定的貪泉為何這麽情緒激動。

——那又怎麽樣?反正我要死了。

“你不知道珍惜,不代表我們不知道,也許等你生命漸漸消逝的時候你會明白,你走吧。”貪泉靠在車上,緩緩道:“若是你有幸活著見到那個叫呂牧的年輕人,你告訴他,我們隻想找到活著的辦法,不是有意為敵,希望他也能慎重愛惜自己的命,別擋著我的路,擋路者死。”

“老祖!”飛天王不甘道:“我們吃了那小子那麽多虧,這個人不能不殺!”

“你好像沒聽到我說什麽?”貪泉冷道:“要我再重複一遍?”

飛天王的臉糾在一起,現在他真後悔念起那破經跟這些先祖溝通,給自己帶了這麽一個大枷鎖。可他又不能不遵從,不甘的喝道:“滾!”

“原來你也有怕的人,真是有意思。”他拄著拐杖站起來,緩緩離開,走了一會兒,他忽然回頭道:“我隻是覺得沒有什麽活著的理由而已,生命的可貴是誰都不能否認的,無論如何,希望你能重修肉身,你是我們年輕時代最崇拜的人之一。”

——貪泉的確是傳說,是每個時代年輕人向往的,他英俊,有力量,天資好,地位高,他有著磁性的聲音,在淡然冰冷的麵目下不刻意隱藏他一顆善良的心。

血雲淡去,有星光和月華灑下。

關於生命,呂牧也經常在思考,他現在卻隻思考一件事,血泊裏到底有什麽重寶會讓這些惡魂不惜冒著被白天的至陽之氣滅殺的危險,也要出鬼門去往血泊?對於他們這個團隊,似乎已經不僅僅是去找金翅鵬皇的魂魄了;對於呂牧來說,也不僅僅是去煉化屍皇,他們多了一件事——弄清楚血泊中到底有什麽?

拄著鐵拐的老者道:“我還帶了幾樣東西。”說完,從鐵拐上解下一堆兵器,扔在麵前,道:“那夜叉祖皇說,瘋聖再次下了禁製,隻有這裏的兵器能解,所以我順手帶了幾樣過來,他還讓我帶了一句話。”

“什麽話?”

“他本無意為敵,隻要你不要擋他的路。”

呂牧笑道:“不當他的路,可以,但是不殺飛天王,不可以。”

“那矮胖子也交給老夫,老夫不斬他不足以泄憤。”司馬手軟懶懶道。

“得了吧,被人家兩位祖皇聯手打得灰頭土臉,還好意思說。”

“你小子不也被人家從背後掏了個洞嗎?”司馬手軟毫不留情。

“飛天王那一帳,趙老哥已經給我報了,他斷了飛天王一隻胳膊。我呢,我還燒掉了大蘿卜的一隻手,你呢?你占人家半點便宜了嗎?刀也斷了,還在這裏吹什麽吹?”

“哼,你想激我去打架?我才不去,好不容易跑出來,那兩位祖皇實在太厲害了,你要是嘲笑我的話,你去也行。”

“小衲才不去,小衲雖然不行,但也不吹牛,不像你。”

“我揍死你這小子!”

“哎哎——你想以大欺小,來啊,我坐著讓你打,你打啊,你有臉的話就打。”

司馬手軟無言以對,悻悻坐在地上,眾人都是一笑,見拄拐的老者安然無恙,眾人心裏終於落下了一塊石頭。剛才若非龍大攔著,他們早就回去再殺一趟救人了。

“既然大家都沒有事,咱們也就趕緊趕路吧,趁著天還沒亮翻過巨城,否則天亮了,我們又要再等上一天。”

眾人加快步伐,既然知道巨城沒有什麽較大的危險,他們便不再那麽小心,經過一番跋涉,巨城已經在腳下,他們登上山巔,便見到一望無際的沙漠在月下撲了一層淡淡的華光,看起來格外的寧靜謐然。當然了,經過半夜的腥風血雨和拚殺,此時見到平靜的沙漠,簡直比到了家鄉更讓人舒心。

“我說,各位大哥老哥前輩們,出了這座城,咱們也許都回不來了,你們想好了嗎?”

“我們做事,不想思考回不回得去,我們還是那句話,你還年輕,不如在外麵等候,若我們真的成功了,功勞全給你,我們隻想做完這一件事,我們這一輩子也隻有這一件事可做了,我們要做完整。”

“嗬嗬,我還是那句話,小衲是來煉那屍皇的,現在連個屍毛都沒見到就慫了,會是我呂牧做的事嗎?”

“放心,大家都會沒事的。”呂牧大笑:“大小老少夥計們!”

“有!”

“出發!”

眾人借以滾燙的熱血和熱烈的情懷來給自己壯膽,十一道身影在顛疾馳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