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牧緩緩握緊了拳頭,道:“你聽出了什麽?”

“這獸王還不是這個領域的主人,這一片叢林,有一個真正的王。”

“看得出來是什麽嗎?”呂牧左右看著,顯然趙老敢玄玄乎乎的話語讓他提高了警惕,他帶來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他很相信趙老敢的判斷。

“坤哥!”呂牧笑了笑:“你說,這地方是不是有一個真正的王?”

“是。”老流氓低下了頭。他來了很多次,當然對這裏很熟悉。

“是什麽?”

“不知道,從這裏開始,我們就必須小心了,我剛要提醒大家,就被這位渾身都是汗氣的哥哥聽出了這其中的隱含。”

“這麽說的話,這裏似乎沒你說的這麽平靜?”

“咳咳,平靜嘛,都是相對的,你看我們在世上活著,也是相對平靜的,但這平靜裏時時刻刻都有不平靜的事情發生,對吧?”

“你說的還真他媽的有點道理。”水無形冷笑道。

“還行吧,坤哥的人品一定是沒問題的。”

“你說你不知道這裏有什麽東西,那我試試將他引出來。”說罷,水無形跳向遠處,手臂金光大盛,對著大地就轟出了一拳,在金芒於凝聚的點上消失之後,暫時安靜了三個呼吸。

吼——

大地搖晃,萬獸奔走,他們身邊的小動物拚死往外竄出,恨不能插上翅膀,老流氓緊張道:“你這位姓水的想幹什麽?這裏可馬虎不得!”

呂牧抱著胳膊道:“你緊張什麽?將他引出來總好過他在半途襲殺我們的好,這道理你不明白?”

老流氓不做聲了,但他的樣子明顯是感覺到了害怕。

“我見過他。”

百獸從身旁經過,眾人用玄氣隔絕這種衝撞,在這奔流一樣的獸潮之後,老流氓忽然說出了這句話,而且他瞳孔漸漸收縮,緊緊盯著前方,一頭巨獸踏破樹林而來,衝來——

它的身體比巨樹還高。鷹頭,鷹羽,馬身,鷹翅,四爪如鐵鉤一樣鉤住大地,吼聲如雷,衝來——

鷹隼暴虐的眼睛盯著眼前的五個人,荒氣十足。

“我見過他,那時候情形和現在略有不同。”老流氓緊盯著撲來的荒獸,屈膝跪了下去。

呂牧將刀抽了出來,驚心道:“他就是那獸王背後真正的王?”

老流氓跪了下去,一言不發,像個虔誠的信徒。

“來了!”韓城一腳踢出,大腳印衝向撲來的怪物,但是這時,這怪物已經撲騰雙翅飛起,飛向大海的方向,留下一聲惶恐的吼聲。

呂牧按住了刀,隻覺得一股寒氣直透內心,就連他禪火都快要壓不住這種陰冷,這情形簡直就是一個孩子掉進了無人深淵裏,那種未知恐懼就像盲人一樣的毫無方向感。

尤其是這荒獸逃走之後,呂牧更覺得心慌。

究竟什麽什麽東西?

韓城與水無形並肩而立看著兩旁,趙老敢目視前方,呂牧縱橫四周,到現在為止,他們什麽都沒有看到。

“吼——”

遠處飛走的荒獸忽然如箭雨一般

射向遠處的森林,驚叫著撲騰著翅膀,仿佛被一股力量生生拉扯了過去,天空中鷹羽飄落在狼藉不堪的森林中。

安靜了。

“那是剛才要襲擊我們的家夥?”

老流氓道:“不,它隻不過來狩獵,不巧碰到了他——那個方圓百裏,真正的主人。”

“你見過他?”

“見過。”老流氓依然跪著,好像跪著便能讓他活下來一樣,他說:“那頭長翅膀的家夥不過是我們攀上來的懸崖上生存的猛獸,以小型妖獸和巨獸為食,時常越過懸崖在這裏捕食,上一次就是這樣,當我奄奄一息爬到這裏的時候,就差點被它生吞。

呂牧道:“所以,就當你要被它生吞的時候,那個真正的主人到了,救了你一命。”

“可以這麽說。”

“這麽說的話,它還是個好東西,那他是人是獸?”

“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他的眼睛很妖異,看你一眼,你就要陷入一種莫名其妙的美好之中,你絕對不想讓這美夢停下來。”

呂牧笑道:“這種經曆還是不要有的好,除了妖異,你還能看到什麽?”

“平靜!”老流氓回憶道:“如果你有天會到八部眾國之外的世界看看,遇到那種真正敬畏的人,他們的眼睛裏就帶有這種平靜。”

呂牧道:“他看來並不是簡單的一種野獸了。”

老流氓道:“絕不是。”

呂牧隻見他一副精明的樣子,到了這裏,他就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顯得很敬畏。若不是感覺自己還在危險之中,他幾乎認為自己來到了失落世界——極樂世界的一個飄渺地方的一角。

這幾天發生的事太不尋常,似乎將這個世界的繁雜和浩大神奇顯露出來了一個角給他。

“到底是何方神聖,出來見上一麵吧!”呂牧將刀按住,他知道,那個“家夥”即將出現。

老流氓歎道:“到底是沒見過世麵,有些東西是用來敬畏的,你不需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出來,這樣並不好,有些時候,人對某些東西敬畏並不會給自己帶來壞處。”

“倘若要證明我說的對,就要看他是否願意出來了。”老流氓歎道:“他就像一位隱士高手,似乎不願意多見一見凡夫俗子。”

水無形笑道:“不知道是他太清高,還是你故弄玄虛。”

老流氓冷笑一聲:“總之,跪著就對了。”

“放屁!”呂牧麵色一紅,指天道:“父母所生一副膝,天地所養一身氣,百萬大劫鍛出一身鋼骨寶體,若有命上天下地,就連諸佛都難以左右我,要我低頭都不可能,何談跪著?你愛跪你自己跪!”

老流氓被說的一愣,忽然低下了頭,悄聲道:“來了。”

那東西還沒出現,就先聽到“他”的聲音,不是說話,而是表現的聲音。

樹叢搖晃,風聲如細語一樣響在耳邊,那沙沙聲中所包含的東西讓呂牧漸漸冷下了臉,這段時間他太安逸了,沒有經曆過什麽生死大戰,所做的也都是能力範圍之內,逼

不得已才下殺手。

這聲音卻讓他幾乎窒息。

因為樹葉在“說話。”

樹在說話。

那個“東西”在說話。

——好一個諸佛都難以左右,既然這樣,我倒有興趣出來見見你。

呂牧正色看向麵前,“他”出來了。

“他”從百獸的呢喃中來,從萬物靜止唯千萬葉動中發出呼吸,從拋棄眾生獨一人清修的荒地中挪動。“他”的走姿曼妙,“他”對呂牧說:我隻為見一見你,看一看你的狂氣如何?

“他”就在眼前,是一條輕輕地,柔柔地,細細地,長長的蛇,身披金鱗的蛇。

韓城,水無形,武子良閉上了嘴,他們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這麽小的一條蛇,恐怕纏在他們遒勁有力的臂上都嫌不小心崩斷了,怎麽能成為一個獸王之王,令靈長的人類都懼怕的存在?

或許吧,它的金鱗片片排列如上天親自打造的藝術品,它的氣質就像女皇吾將,像貪皇那樣,怪不得老流氓如此不正經的人見了它也要下跪。

它靜靜地看著呂牧,呂牧也正在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它。

它沒有張開嘴巴,但它的話別人都聽得很清楚,極度清晰,如同女子在耳邊的呢喃和夢囈。

“你叫呂牧,從遠處來,背著前世的負擔,很快就要支撐不住。”

呂牧微微彎腰,道:“怎麽稱呼?”

它搖了搖頭:“萬物的稱呼不都是你們人類訂的嗎?自古都是這樣,你能看得明白,我是一條蛇。”

“你看起來已經不像一條蛇,像一尊佛。”呂牧冷笑一聲,現在他看這條蛇,除了他的雙目的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之外,其餘的也並沒什麽特殊的地方,放心下來之後,剩下的當然隻有冷笑。

“心中有佛者,見我自當看到佛。”

“我心中無佛。”

“人類長著一張嘴,多數是用來胡話放厥,但不得不承認,人類是最適合修行的皮囊。特別要點到的是:我們所在不過是一個微小的塵芥之中,無數的塵芥才構成的南贍部洲中,也隻有人類能得大正果,能證菩薩道。”

呂牧冷哼一聲,他不得不承認,這條蛇看到的東西還真多,這相當於他兩年時間看過的經文了。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所在的南贍部洲到底是什麽樣子,有時候,他還認為飛歌就是南贍部洲的一大部分了,有時候他也認為整個八部眾國便是南贍部洲的大部分了,後來他背莫題禪院的老禪師強行灌輸了四萬八千六百句經文之後,才了解了南贍部洲,也從此再也不敢妄想了。

事實就是,這廣袤無垠的世界裏,很可能就隻是南贍部洲的一個角落,甚至是微塵一樣的地方。

人有無數的欲望,才會造成無數的善惡行業,但也由於有苦,所能自發修行超脫這種苦。能夠檢討自己思想的對與錯,可以修行佛法,可以為了善念犧牲自己,具有可以忍受各種苦的意誌力、毅力。路難走,他們能走;苦難忍,他們能忍;能受難以受下的“菩提道”,是為勇猛心。

【作者題外話】:壯我大中華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