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內含小紹&小白合照
鍛心靈境是菩提寺最精妙的靈境,也是天下修者修心最渴求的聖地。
禪修是魔修的天敵,但很多程度上,魔修與禪修是有共通之處的,一如修體,一如煉心。修者謂之修心,其實大同小異,都是以提升自己心境來助漲自己對大道的參悟,減少天劫時心魔掣肘,修為毀於一旦。
之所以鍛心靈境叫修者趨之若鶩,不僅是因為精妙,也是因為此靈境比起其他修心的法子,來得安全無虞。世上修心的法子,不外是入世,不外是曆劫,入世處百事,結百人,或心念靈動,則心可修也,若不動,則無用功。若是曆劫,曆過了自是好,若是曆不過,不僅心沒修得更上層樓,反而埋伏心魔。
大道之途,若想更進一步,便無外物相擾,其自身也是驚險萬分。
封紹跌宕起伏的在這世界裏活了二十年,這份自覺還算足夠,即便這鍛心靈境算得安全無虞,他仍少不得與慈覺多作了解。
“此境是我菩提開寺宗師所築,為我寺弟子所用,無論是否通過試煉,都不會有所損害。”慈覺解釋道,然而又頓了一頓,“不過,此靈鑰在我手裏不會超過兩個月,如果你在試煉時發現靈境不穩,務必通過此指環退出。”
說完,慈覺便從拇指上褪下一枚白玉指環,指環法光陣陣,上刻“慈覺”二字,似乎是象征身份的法器。封紹戴上後,便向慈覺致謝道:“有勞師叔費心了。”
慈覺揚眉而笑,拍了拍封紹的肩道:“憑我與泰寅師兄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生疏,在你師尊前如何,在我跟前便如何,不妨事。”
不說在泰寅麵前如何還好,一說起,封紹便想起當日丟人現眼正丟在慈覺眼皮底下。不禁略覺難堪,幸而麵皮厚實,輕咳兩聲,裝模作樣的點頭稱是。
慈覺這才啟用靈鑰,一聲晴天霹靂下,虛空中化出一朵碩大的五色蓮花,亮起淡淡的光芒,好似一條晶瑩的光帶飄浮著。
在這光華的照射下,封紹頓覺虛靈寧靜,原本因魔念入侵而顯得焦躁的內心也祥和起來。這鍛心靈境果然不同凡響,他回過頭,正與慈覺目光撞上。慈覺以為他仍心有顧慮,於是笑道:“盡管進去罷,我就在第一層等你,一切有我在,包管你全須全尾。”
這種承諾帶著幾分調笑,但經返虛修為的真君嘴裏說出,卻格外多了幾分正兒八經與不容置疑。雖然封紹原本不是為了求安慰,這也叫吃了定心丸。
隨著光芒越來越明亮,雖不刺目,卻也實實在在的將封紹與慈覺兩人籠罩其中,就這樣使兩人消失在原地。
落地處是空曠內室,慈覺在入口處盤坐入定,封紹則徑自入內,自有百般武藝的禪修迎接他。當然,這些禪修並非活生生的修者,換言之,其實這個鍛心靈境應該叫鍛心幻境,隻是因為太過精妙,較之幻境真實百倍,故而叫靈境。
第一層的試煉對於封紹而言,不在話下,憑著最尋常的劍招便可應付。第二層、第三層則難度倍高之。
看似是機械性的重複動作,其實不然,這些攻擊而上的禪修,並非隻有武力,也會得攻心,為何叫鍛心,便也體現出來。首先叫封紹獲益的,就是在鬥法中,受到靈光閃現,他幾十年不曾有進展的劍意,居然悟出點意思來。
是怒。
封紹性子與青城背道而馳,但也並非毫無交接點,在方才交戰時,對方禪修便叫他感知到了怒意——回閃了一個封白推開他,與碧玉同歸於盡的畫麵。也叫他留意到自己的劍意。在他憤怒時,劍意會與之產生共鳴,暴烈如烈火。
有了這層關鍵,封紹便知道,雖然性情有差異,但隻要想通這怒字,領悟兩者的共同之處,這二重天的劍意也就有了提升的希望。
每一層的增加,難度也是幾何式增長,到了第四層,封紹已經略感吃力,不敢深入禪修群流,而是個個擊破。雖然努力對抗,但封紹仍是止步在第五層。
這一點,他倒也不失望,這便是修為的局限性了。
何況,止步上樓,才是鍛心正戲的開始。
果然,過不多時,這寬廣無邊的內室裏便光華大作,想起慈覺的提點,封紹踏上飛劍,不及轉瞬就嗖的一聲撞進光華之中。
封紹禦劍飛進鍛心陣後,隻見腳下忽然碧峰突起,河川環繞,片片雲霧仿佛被撕扯開來,別有一番壯觀景象。約是飛行了半盞茶的時間,他那赤炎劍忽地一個急停下墜,封紹尚不及反應便從空中摔下,墜入一片虛空的黑暗之中。
等到再次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封紹感覺自己似是在一間屋子裏躺著。隻聽得門外人聲鼎沸車馬喧囂,他像是宿醉後費力地撐起眼皮,隻見眼前之人臉上棱角鮮明深邃,修眉鷹目……分明是封白。
“夫君,你醒了?”封白語氣溫和,俊臉帶笑。
夫君?
雖然聽上去入耳,但似乎總有哪裏違和。
封紹尚不及疑惑,便見有一男一女兩名從門外跑進來,俱是粉雕玉逐,模樣瞧著很是麵善。他們一同嚷嚷:“爹爹,爹爹”,然後撲在床邊,扯著封紹的被褥,露出兩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這是何地?
我又怎會躺著此處?
封紹半坐起身,茫然四顧,封白也不催促,隻溫聲細語的說道:“夫君,飯菜已布置妥當,請夫君梳洗完畢後自來偏廳用膳。”說罷便牽著兩名孩童走出房門。
封紹努力的回想,然而頭腦中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發散識掃也是徒勞無功。
他好像是離開了昆侖?又好像是要去尋找封白?為什麽要尋找封白?
封白有危險?
但方才一看,封白好好的……至於封白為什麽好好的,封紹一點印象也沒有。對於如何到的此處更是毫無印象。難不成自己已墜入夢境?抑或是先前那番驚險才是虛假?所以他與封白並未曆險,而是相扶合籍,還有了孩子?
封紹總感覺有什麽不妥。
封白此時已經來催促封紹用膳,見封紹遲疑,他便上前挽住封紹的手,這動作自然親切,仿佛做過千百遍般。但封紹總覺得不太對,雖然這個人的形容的確是封白,但動作上好似不像。
如今封紹記憶模糊,說不上來哪裏不像,但總記得,封白最喜歡的是抱他,後來長大了便喜歡攬著他,從來不會挽著他。而且這個封白挽著自己的時候,並不像男子……
封紹滿腹狐疑的與封白,還有兩個孩童一起用飯,席間孩童“爹爹”叫個不停,更叫他感覺怪異。心念一動,他忽然問了一句,孩子是如何來的?
正為他夾菜的封白忽然呆愣,然後就紅了眼眶,抽出手絹哽咽道:“這是我與夫君的孩子啊,十月懷胎,好容易才產下這雙孩子……”
十月懷胎?
封紹目光往封白那寬闊的肩膀,平實的胸膛,高健的身軀上一掃,這樣也能十月懷胎嗎?好像總有什麽地方不妥,但他又說不上來。
一日無話,及至入夜,封紹上床,封白也睡了過來,細細碎碎的往封紹身邊靠。但也隻是靠了靠,半分多餘的動作也無,這也讓封紹感覺不妥。他好像記得封白總喜歡動手動腳才是……但他說不上來。
雖然有著各自不妥,但封紹竟然還是留戀這樣的日子,次日再次日再再次日,都是同樣的場景。封白細心體貼的服侍,兩個吵鬧不休的孩童……格外有一種溫馨。
封紹忍不住抱了抱封白,封白竟然臉紅的伏進了他懷裏,這也讓他感覺不對。好像他隱約記得,封白稍微長得高一些後,就再不這樣了,更多的喜歡反抱住他。
即使如此,封紹仍舍不得多想,隱隱約約的,他就覺得這樣寧靜、安樂的日子十分美好。沒有衝突,沒有隱患,可以平靜到老。與封白一起。雖然他有點奇怪了。
這日封白為他準備了浴水,封紹除去一件件衣物,本想回頭看他有無窺視,卻見他分毫目光也沒挪過來,認真的添水。這叫封紹有些失望,又感覺有些不對,封白好像不是這樣的。封白不會這樣無趣。
封紹歎了口氣,揉了揉額頭,感覺到一絲冰涼,眨眼間便瞅見了拇指上那枚指環。晶瑩剔透,法光纏繞的指環上,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他看去。
上麵有兩個小字——慈覺。
慈覺。
慈覺。
對……慈覺,慈覺帶他進入了鍛心靈境!
那麽,這就是慈覺所說的,試煉後的鍛心試驗?鍛煉人心最脆弱之處?
恍然間,腦海裏層層濃霧逐漸散去,顯現出最初的模樣。
封紹暗暗咬牙,幸虧有這指環,不然就著了道了。雖然不會受到損害,但肯定要耽誤許多日子,他到底不是菩提弟子,耽誤不起。
既然心生警惕,封紹自然不會留戀這虛假的家,虛假的封白,虛假的孩子。
他決定出門一探虛實。
想罷,封紹便將脫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來,外間伺候的封白見他出來了,也沒多問,隻柔順的道:“夫君出門小心。”
封紹垂眸,並沒理會他,心裏卻是有幾分厭惡。這個人扮作封白的樣子迷惑他,又扮得這樣不堪,簡直成了個女人。他家小白是錚錚男兒,豈會有那等小女兒作態,若真是那般,他封紹也看不上。
此時,他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為著這外表的相似,就恨不能永遠留下了。
封紹心懷惱怒,似乎為之前自己沉迷與假貨而惱羞成怒,他並不承認這點,但事實上他的確有火。所以提起赤炎劍來,像用武力試試。但事實上,赤炎劍紅光一閃哀鳴一聲便沒了反應。足見以他的修為,對這靈境是造不成絲毫威脅的,也無法通過武力來通過試驗。
劈了這劍,封紹也瀉了些火,將劍懸於腰間,推門走了出去。
外麵是小院四合,白牆烏瓦稍顯破舊,角落裏擺著些青鬱盆栽,一看就是個尋常人家。但這樣的尋常人家,卻格外多加幾分人氣與溫馨,是個小家模樣。這對久無歸屬的封紹來說,頗有一些吸引之力。
偏廳那邊傳來些人聲和小孩兒嬉鬧的聲音,封紹已無暇理會,隻徑自尋了大門出去。外麵果真是一條喧鬧街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雜耍賣藝兜售細小物什的好不熱鬧。
封紹在俗世裏摸爬打滾多年,對這些人間煙火已無好奇,隻癱著一張臉穿過人群繼續往前走去,至於要去哪兒他也不知,隻隱約覺得往前走總是對的。
走了不多時,周圍人影漸漸稀少,繼而消失不見。
路的盡頭現出一座青牆寺廟,寺門大開,兩邊圍牆向後延伸開去望不見盡頭,占地想必是極大的。
封紹抬頭看去,寺匾上書“淨蓮寺”三字,字跡略顯模糊,但字形如行雲流水。
進還是不進?
封紹躊躇之間,已有灰衣小沙彌快步迎了出來,合一道:“方丈請施主入寺說話。”
聞言,封紹當即不再猶豫,全然當做試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甩袍袖闊步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