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東來莊不遠有個村莊,前幾天才剛路過。再來時高羽覺得有些不對勁,上次還熙熙攘攘的,現在怎麽大白天的沒個人影?

高羽敲著一戶人家的門喊道:“有人嗎?過路人來討碗水喝。”等了許久都沒人應,靜的可怕。高羽越想越覺不對,“嘭”的踹開門。院落裏趴著一個漢子,高羽忙把他翻過身來,嚇出一身冷汗。漢子麵目猙獰,七竅均有幹血跡,已死去多時。他放下漢子,繼續向屋內察看。

此時陽光正好,可高羽還是覺得陰氣森森。角落的櫥中傳來輕微的響動,高羽握劍在手,小心翼翼走過去,用劍撥開櫥門,原來是個農婦抱著嬰孩蜷縮著瑟瑟發抖。

高羽道:“大嫂,發生什麽事了?”農婦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顫巍巍的道:“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高羽轉眼看向嬰兒,那嬰兒麵色發黑,兩隻眼睛鼓鼓的漲紅,好似隨時都會爆出來。高羽道:“大嫂,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農婦神智不清,口中隻是喃喃道:“救救我的孩子。”高羽心知再問無濟於事,隻好到別家再看。

剛出門就聽到有人喊了聲:“是高羽師兄嗎?”

高羽回頭一看,原來是水月寧,驚喜道:“水師姐,你怎麽會在這?”水月寧道:“我來辦點事。剛才看著有點像你,沒想到真是你。”高羽道:“你一個人來的嗎?”水月寧道:“我是和兩位太師父一起來的。不過兩位老人家在別處,現下隻有我一人。高師兄這是要到哪去?”高羽道:“我不過是到處遊曆,經過這裏,碰到些古怪。”水月寧道:“高師兄指的是村子裏有許多人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死狀還很可怕?”

高羽道:“原來水師姐都知道了。”水月寧道:“我剛剛聽一位老人家說的。”高羽道:“水師姐怎麽看?”水月寧道:“我檢查過那些人的屍體,像是中了某種蠱毒。”高羽道:“會是什麽樣的人下這麽狠的手,連小嬰孩都不放過。”水月寧搖搖頭道:“對方是什麽來路,有什麽目地還不清楚。”高羽道:“不能看著這裏的百姓枉死,總得想個辦法。”水月寧道:“不錯。不如我們再四處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眉目。”

兩人挨門挨戶的詢問,所幸村子不是很大,不多時已詢訪完畢。

高羽恨恨道:“不過是一夜之間,村子裏的人十有七八都被害了,世上還有這麽喪盡天良的人,讓我抓到非把他千刀萬剮不可!”水月寧眼圈通紅,道:“那些孩子,還那麽小。那些活著的人,我都不忍心看她們。”高羽道:“不管是誰,我發誓要為他們報仇。”

水月寧轉身擦擦眼淚,平複下情緒,道:“我很奇怪,凶手為什麽不全都毒殺,還要留下活口?”高羽道:“師姐說死者像是中了蠱毒,難道是為了試毒?”水月寧喃喃道:“試毒,試毒,要試什麽樣的毒?”高羽道:“那些人都是清晨以後才死的,凶手十有八九還會回來。”

水月寧點頭道:“守株待兔,確實是個好辦法。咱們最好將生者和逝者都集中起來,這樣才有地方可守。”高羽道:“對,這樣穩妥些。”兩人商議妥當,找來村裏人的把事情說明。村民都驚魂未定,有人給他們做主自然很願意。

天色漸黑,靈堂已經設好,亡者的屍體一排排放好,用布蓋著。四周盡皆黑暗,唯有此處燈火通明。高羽水月寧在黑暗的角落裏藏身,麵對著正門,靜靜的等著。

夜已深,隻有蟲鳴聲入耳,高羽水月寧絲毫不敢放鬆。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現,先是在外麵向內張望,看到裏麵沒人才進來。高羽激動起來,恨不得立刻就出去將他們宰了。水月寧拉了拉高羽的衣角,高羽也拉了拉她,按計劃行事。

來的兩個人一個耳朵大的招風,一個卻小如鼠耳。大耳人打量了靈堂,道:“他媽的,大半夜的人都去哪了。”小耳人道:“咱們這麽鬧騰,不都得藏起來。”大耳人道:“大師兄也真是,去哪裏不行,偏偏找這麽遠的地方。”小耳人道:“這裏不是離悉峴山近嘛。”他看看靈堂上的屍體,歡喜道:“這麽多的人,差不多了。咱們明天晚上再把那些人嚇死,就齊活了。等大師兄練成惡鬼道,成了城主,你我兄弟的好日子就來了,要不單憑咱們要等到哪年哪月?”一邊說著,一邊將蓋在逝者身上的白布掀開,滿意的笑起來。

水月寧拍了高羽的肩膀兩下,示意他要動手。

水月寧結印,“雙升龍”,兩條黃龍分別將大耳人與小耳人纏住。與此同時,高羽極速躥出,閃電般刺出四劍,那兩人的雙肩上多了四個血窟窿。高羽又一個回身,繞到兩人背後,“刷”的一劍,將他們腿筋斬斷,痛的兩人“哇呀”怪叫。

高羽得手後站在一旁,水月寧亦散去真氣。沒了“雙升龍

”的支持,大耳人與小耳人頓時癱倒在地。

大耳人顫聲道:“你們是誰?”高羽眼中騰著殺氣,道:“這裏的人都是你殺的?”小耳人搶先道:“我倆是過路的,過來借宿,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與我們無關。”高羽冷笑道:“過路的?可真巧。”他將劍搭在小耳人的肩上,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們可都聽得一清二楚,再要抵賴可別怪我不客氣!”

小耳人隻當高羽是在套他們的話,還是咬牙不認。 高羽將劍一挑,削下小耳人的左耳,小耳人暈死過去,又把劍搭在大耳人肩上,道:“你?”

大耳人急道:“我說,少俠手下留情,我什麽都說。”水月寧道:“這些村民死狀淒慘,你們是用什麽東西殺的人?”大耳人喘了口氣,道:“是我們鬼澤城最厲害的蠱毒,禍心。中了禍心的人眼中會出現各種妖魔鬼怪的幻象,就是嚇不死最後也會髒腑爆裂而死。”

水月寧道:“鬼澤城距些甚遠,你們怎麽會到這裏來?”大耳人道:“我們大師兄說,這是為了殺殺悉峴山的銳氣。兩位少俠,全是我們大師兄的主意,跟我沒關係,求兩位放我條生路。”高羽道:“你們說的惡鬼道是什麽東西?”大耳人道:“那是我們鬼澤城的絕技,隻有練成了才有資格繼承城主之位。我們大師兄就是為了練惡鬼道才讓我們來害人的,不關我的事。”

水月寧道:“練惡鬼道跟出來害人又有什麽關係?”大耳人道:“大師兄說要練惡鬼道,需要極凶的鬼魂,那些因中禍心蠱毒而死之人的鬼魂正好。”高羽道:“你們為什麽留活口,還要再來嚇死他們?”大耳人道:“大師兄說,那些看到親人慘死的人有股極強的怨念,可以增加惡鬼道的威力。”水月寧道:“事情辦的差不多了,你們的大師兄來不來?”

大耳人道:“會來會來,那些鬼魂隻有他自己收起來才有用。明天會有天狗食月,那時陰氣最重,鬼魂最厲,是最好的時候。”高羽惡狠狠的道:“來就好。”大耳人道:“少俠,該說的我都說了,求你老人家就當我是條狗,放了我吧。”水月寧道:“你們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不殺你天理不容。”將劍抵在大耳人胸口,咬了幾次牙都沒刺下去。

大耳人不住的哀求,連高羽都心軟下來。他一眼掃到死去村民猙獰的臉上,把心一橫,戳穿了大耳人的咽喉。大耳人再也說不話來,“嗬~嗬~”的滿嘴吐血,很快就死了。高羽趁著這股勁兒,又將小耳人胸口刺穿。

水月寧道:“多虧了你。”高羽擦擦手心的汗,道:“他們是罪有應得。”水月寧道:“如果將來有一天,人和人之間不再有殺戮算計,那該多好。”高羽道:“師姐,總會有這麽一天。”水月寧笑了笑,道:“別再叫師姐了,怪生分的,叫我月寧吧。”高羽受寵若驚,說話都結巴起來。

水月寧笑道:“明天正主兒就要來了,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怎麽應對吧。”高羽問道:“月寧,你餓嗎?”水月寧道:“有點。”高羽道:“我這裏有些冷幹糧,隻怕委屈了你。”水月寧笑道:“怎麽,你看我像是受不得委屈的人嗎?”高羽道:“不不不,我隻是覺得不應該讓你受委屈。”

水月寧輕聲“哦”了下,低頭不語。

高羽道:“對了,不如我給你烤隻雞,油鹽雞都是現成的,好弄!”還沒等水月寧同意,高羽已經行動開來。不一會,他便拿來隻脫了毛的家雞架好,生起火,抹上油,撒上鹽,緩緩的搖動起來。

水月寧坐著,雙膝撐肘,頭枕小臂,靜靜的看著。

白嫩的雞皮慢慢變得橙紅,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水月寧道:“真香。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高羽手不停歇,道:“我們流雲閣可不像你們悉峴山。我在家的時候,都是各師兄們輪流做飯。你是沒吃過我二師兄秘製的錦花雞,那滋味,沒得說,就連師祖都說做不出那個味兒來。”水月寧道:“師祖?做不出那個味兒來?我怎麽聽糊塗了。”

高羽道:“天機堂就我和師祖兩個人,你猜誰做飯?”水月寧脫口道:“當然是你了。嗯?等等,是師祖?怎麽會,不可能吧!高羽看她一臉驚訝,笑道:“我剛知道是也跟你一樣。平常我跟師祖都是鬥菜來打發時間。”

“鬥菜?”水月寧抬頭看著高羽,饒有興趣的聽著。高羽道:“就是我做菜,師祖挑毛病;師祖做菜,我再給他挑毛病。”水月寧道:“你們還真有閑心。那誰厲害?”高羽道:“我隻贏過一次。”水月寧道:“師祖這麽厲害?”高羽道:“我贏的那次,還是偷偷把糖和鹽的位置換了。”水月寧撲哧一笑,道:“你就不怕師祖教訓你?”高羽笑道:“不會。師祖這個人很好,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了。”

說話間,高羽看著水

月寧,火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格外靜美,不覺有些癡了。

水月寧發覺高羽盯著自己,不由紅了臉,輕聲道:“我從小被父親寄予厚望,每每父親跟我說話,不是傳我修行法訣,就是問我修行到哪個層次。師兄弟們因為我的身份,都對我很客氣,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的生活那麽有趣,真讓人羨慕。”

高羽道:“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我爹從小就讓我刻苦修行,讓我光大流雲閣,可惜我天資不好,他老人家教什麽我都學不會,最後隻好讓大師兄教我。哪像你,頂尖兒的,那才讓人羨慕。”水月寧道:“你天資不好?淨瞎說!當時我們三個共同對付黑麒麟我可是見過你出手的。再說打敗黑麒麟我們都是出了力的,為什麽師祖偏偏留下你?我爹還為這事發了好大的脾氣,你還羨慕我?”

高羽猶豫了下,試探道:“月寧,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可又怕你知道了生氣。”水月寧被他說的一頭霧水,道:“什麽事,這麽玄虛,還跟我有關?”高羽道:“其實也不是隻跟你有關,是關於試煉的事。”水月寧道:“哦?說來聽聽。”高羽道:“試煉的時候我耍了點小手段。”

正說著,雞烤好了。

高羽道:“咱們先吃了再說。”水月寧道:“還是邊吃邊說吧。”高羽扯下條雞腿遞給水月寧,水月寧接過,輕輕撕下一小塊,放在嘴裏慢嚼,道:“你耍了什麽手段?”

高羽便把當日對天機老人說的事原原本本的說給水月寧。

水月寧邊聽邊嚼,邊嚼邊說,道:“沒想到,看你這麽耿直的一個人,城府挺深的。”高羽尷尬的笑笑,不知說什麽好。水月寧道:“這雞烤的不錯,你怎麽不吃?”高羽道:“我不餓,你吃,你吃。”水月寧:“看在這雞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高羽聽後立馬高興起來,道:“我再烤一隻吧。”水月寧“撲哧”笑出聲,道:“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兩人又說笑一會兒,天已大亮,都無睡意,開始商量如何對付那個鬼澤城的大師兄。

第二日,月上枝頭。

高羽跟水月寧在埋伏好。戌時,還沒有人來。約到三刻,銀月邊上侵入一道黑影,天狗食月開始。陣陣陰風隨之而來,令高羽不寒而栗。黑影漸漸擴大,戾氣越來越重,高羽感覺一股邪氣慢慢侵入身體,寒意從心底擴散開來。忽然,胸口生出一股暖流,溫潤平和,好不舒服。高羽摸了摸胸口,是上官玉兒送他的石頭,暗想:“原來這塊石頭有這般妙用。”轉眼看了看水月寧,水月寧雙眉緊蹙,顯然不好過。

高羽摘下石頭,放在手心,攥住水月寧的手。水月寧掌心觸石,不一會兒麵色好轉,向高羽點頭示意,可惜高羽看不到她臉上的紅暈。

四周的孤魂仿佛受到召喚,不斷的向一個方向湧去,直到最後一絲陰影從明月中退去才停止。

高羽環視周圍,仍舊看不到有人。許久,水月寧輕聲道:“高羽...”高羽“嗯”了聲,不解的看著水月寧。水月寧道:“手...”

高羽這才明白過來,連忙抽手解釋。

水月寧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那個,你看到有人來嗎?”高羽道:“沒有。那人應該走了,還真是狡猾。”他將石頭戴好,站起身來,想到鬼魂聚集的地方看看。

忽然有團綠光從前方疾射而來。水月寧喊道:“小心。” 乾坤劍化成一道殘影直刺出來,不偏不倚的正中那團綠光,綠光瞬時潰散。有個陰冷的聲音“咦”了聲,高羽忽聽背後一人喝道:“鬼澤城的妖孽,還不快快出來受死!”陰冷聲道:“悉峴山的人聽著,這筆帳我一定會找回來。” 聲音漸漸遠去,那人已經走了。

水月寧道:“太師叔,你來了。高羽,這位是我風太師叔。”高羽行禮道:“晚輩高羽,見過風太師叔。”風海冷冷的盯著高羽,道:“你就是師祖留下的那個小子?”高羽道:“不才正是弟子。”風海道:“果然不才,不過如此。”他不再理會高羽,對水月寧道:“月寧,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碰上鬼澤城的人?”

水月寧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遍。風海聽完,道:“除奸除惡本是我們份內的事,可也要量力而行,鬼澤城的人不是好惹的。”高羽怕水月寧受責罰,插口道:“這事都是弟子的主意,跟水師姐無關。”風海道:“怪不得。月寧一向穩重,我說這回怎麽這麽莽撞,原來是你在挑唆。”

高羽不想風海會毫不客氣,臉色難堪起來。水月寧想要替他分辯,被風海止住。風海道:“快走吧,你李太師叔還在東來莊等著。”水月寧道:“高羽,他日我們再相見。”然後隨風海離開。高羽摸了摸手,心裏美滋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