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止回到蘇州後,被薛蘭音派來的仆婦接回了薛公館。
自從薑宗文前往洛川城,一去不回之後,薛蘭音就被薑止外公接回薛家住。
見到薑止,薛蘭音熱淚盈眶。
三年多了,她和她的孩子,分開了三年。
緊緊抱著薑止,薛蘭音喜極而泣,“我的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薑止離開薛蘭音的時候,才五歲,那時候她已經記事了。
再加上在督軍府的時候,阿爸總給她看姆媽的照片,故而這麽多年,薑止一直沒有忘了薛蘭音。
她哭著喊道:“姆媽,阿止好想你。”
“我也想阿止。”薛蘭音低頭,親薑止的小臉,“這三年,你在督軍府過得好嗎?”
雖然薑宗文時常給她寫信,告訴她薑止的近況,可作為母親,她仍是不放心。
薑止道:“我過得很好,阿爸很疼我,還有一個比我大九歲的哥哥,也很疼我,沒人欺負我。”
“那就好。”薛蘭音再次抱住薑止,“以後阿止就待在姆媽身邊。”
薑止點了點頭,“好。”
因為薑止回來,薛蘭音病好了大半。
薑止的外公特意讓傭人做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人氣氛其樂融融。
飯後,薑止道:“姆媽,我要給阿爸和阿哥寫信,告訴他們我平安到蘇州了。”
“好,姆媽陪著阿止一起寫。”薛蘭音拿來了紙筆。
薑止寫信的過程中,薛蘭音發現,薑止寫給楚伯承的,比寫給薑宗文的內容還要多。
薛蘭音好笑道:“看來阿止很喜歡那個大哥哥。”
用力點了點頭,薑止道:“阿爸沒時間陪我的時候,我經常去找阿哥,阿哥會給我買好吃的糕點,還總給我帶禮物,他疼我,像疼親妹妹一樣。我現在回蘇州陪姆媽,但是沒人陪阿哥了,所以我要經常給他寫信,這樣的話,就相當於阿止還在陪著他。”
薑止邊寫邊嘮叨著,“也不知道阿爸和阿哥有沒有想我,要是他們想我想得不好好吃飯怎麽辦,不行,我得在信裏麵好好囑咐他們。”
瞧著薑止一臉活潑的模樣,薛蘭音就知道,離開的這些年,薑止在督軍府過得應該還算不錯。
摸了摸薑止的頭,薛蘭音眸底不由得一暗。
也不知道,他們一家三口什麽時候能團聚。
薑止寄信過去後,很長一段時間才收到回信。
是薑宗文寄來的。
信裏麵,寫著薑宗文對她們母女倆的思念。
薛蘭音眼眶微紅。
薑止迫不及待問道:“姆媽,就這一封嗎,阿哥沒給我回信嗎?”
薛蘭音把薑止抱到身邊,“你阿爸在信裏麵說,你阿哥已經不在洛川城了。”
“那阿哥去了哪裏?”薑止睜著大眼睛,一臉疑惑。
“不知道,你阿爸沒有具體說,隻知道你阿哥在前幾天剛走。”
“阿哥會不會忘了阿止。”沒收到楚伯承的回信,薑止失落又難過。
她低著頭,一副要哭的模樣。
薛蘭音趕緊安慰薑止。
薑止的外公薛毅,並不像薛蘭音那麽嬌慣薑止。
薛毅嚴肅道:“阿止現在正是進學的年紀,平時無所事事,所以才容易胡思亂想。阿止,外公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平時你就去私塾念書,閑下來的時候,就跟著外公學習醫術。”
“知道了,外公。”
自從日子充實起來,薑止很少會想到楚伯承。
隻是夜深人靜時,她偶爾會想他。
一眨眼,兩年過去。
靠近蘇州和洛川城的中間地界,炮火紛飛。
戰壕裏,楚伯承渾身是血。
他撕開袖子,露出精壯的胳膊。
胳膊上,有一個血淋淋的彈孔。
所幸不深。
楚伯承緊緊咬著牙,直接用手將子彈摳了出來。
隨後他從旁邊拿出一條繃帶。
他咬著繃帶一邊,迅速將傷口纏好,隨後又端著槍,迅速衝出去,冒著槍林彈雨,將一個重傷的男人,從戰場中央拉了回來。
男人奄奄一息。
楚伯承粗略處理了下他的傷口。
等到戰爭暫時平息,他迅速背起男人,去了戰地醫院。
男人得知及時救治,狀況在慢慢好轉。
他睜開眼睛,對楚伯承道:“你救了我,我老胡以後誓死追隨你。”
很快,楚伯承在戰場上立了大功。
再加上他身手好,老胡又特意在軍中宣揚楚伯承的美名,能力出眾楚伯承贏得很多人的好感。
也因此,楚伯承在軍中越來越有話語權。
一時間,楚伯承風頭正盛。
可風頭盛,並不是好事。
楚伯承的頂頭上司林團長,是一個肚量很小的人。
他不允許有任何人蓋過他的風頭。
故而林團長耍了些小手段,告訴楚伯承錯誤的情報,害得楚伯承一行人落入敵軍陷阱。
等楚伯承察覺到,他們已經被敵軍團團包圍。
他們拚死一戰,這才從敵軍包圍圈裏突圍。
然而,剛死裏逃生,林團長竟然又派人來圍剿他們。
楚伯承隻好帶著老胡等人,逃進蘇州地界。
等到了安全地方,老胡才發現楚伯承中了槍。
“這該怎麽辦才好?”老胡捂著楚伯承的傷口,急得都要哭了。
溫亮道:“我去找醫生,你們躲好。”
老何點了點頭,“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穿著鬥篷,溫亮去了蘇州城內一家小中醫館。
中醫館外,一個老者正帶著一個漂亮小姑娘在買藥。
溫亮沒怎麽在意,而是直奔掌櫃麵前,道明自己來意。
中醫館的掌櫃跟溫亮要出診費,溫亮沒有錢,掌櫃便要把他趕走。
這時,在買藥的老者說:“我懂醫術,可以跟你走一趟,你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溫亮急忙道:“老人家,我跟我幾個兄長逃荒的路上,遇到一夥人打仗,我一個兄長被流彈中傷,還煩請您救救我兄長。”
老者正是薛毅,小姑娘則是薑止。
醫者仁心,薛毅向掌櫃買了些醫療用具,隨後吩咐薑止,“阿止,拿好藥材,我們去救人。”
“好的。”薑止把藥材放在身後的背簍裏,跟在薛毅身後,隨著溫亮匆匆去往目的地。
還沒有靠近,薑止就嗅到了很濃重的血腥味兒。
她有些害怕地捏緊薛毅的衣服。
溫亮瞧出薑止害怕,忙解釋道:“小姑娘,我們都不是壞人,你不要害怕,我隻是請你的...爺爺來給我兄長治傷。”
“這是我外公。”薑止小聲道。
溫亮怕把薑止嚇壞了,盡量語氣溫柔道:“嗯,多謝你和你外公來跑一趟,感激不盡。”
薑止彎眸笑了笑,跟薛毅一起進去。
這裏顯然是一個早就廢棄的房子,裏麵除了一張土炕,還有一支蠟燭,什麽都沒有。
薛毅隱隱能察覺到他們可能身份不一般。
但他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
薛毅什麽都沒有說,開始給滿臉是血的楚伯承處理傷口。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什麽都看不清楚。
燭火晃動,薑止眼前一片模糊。
她作為薛毅的幫手,一直在忙來忙去,故而也沒有心思去看傷者的長相。
一個小時後,薛毅從楚伯承身上成功取出三顆子彈。
有一顆險些傷到楚伯承要害,但凡再晚一些,楚伯承可能就沒命了。
溫亮跪在地上給薛毅磕頭,“老人家,多謝你救了我兄長。”
“快起來。”薛毅彎腰扶起溫亮,又從身上拿了些錢給他,“你兄長傷勢還是很嚴重,你照著我的方子去抓藥,早晚兩頓,記得要熬得濃濃的,不日後便會康複。”
溫亮再三表示感激。
老胡和老何也要給薛毅下跪。
薛毅都阻止了。
對他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錢更是小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給他的小阿止積福了。
稍稍坐了片刻,薛毅便帶著薑止離開。
回到家,薑止去找薛蘭音撒嬌。
薛蘭音給她打理頭發的時候,突然發現早上給她戴的珍珠夾子不見了。
“阿止,你的珍珠夾子沒了,是不是掉在哪裏了?”薛蘭音疑惑。
薑止摸了摸頭發,果然,別在額前的珍珠夾子不見了。
這個還是阿哥給她買的。
她每天都戴著。
怎麽就弄丟了呢?
薑止很難過。
她想回去找,然而城內路程有些遠,她自己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去。
吸了吸鼻子,薑止喉間發酸。
她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夢到楚伯承把夾子送還給她。
楚伯承睡了整整半日,才悠悠轉醒。
他醒來時,看到自己身上的繃帶,蹙著眉頭坐起身。
溫亮正端著一盆溫水進來,見楚伯承要起來,他趕緊把水盆放下,然後把楚伯承按回炕上,“承哥,你別亂動,傷口還沒好呢。”
楚伯承沉默,眼裏有淡淡的呆滯感。
他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很真實的夢。
夢裏,薑止在他麵前擺弄著繃帶,忙來忙去的樣子,很可愛。
溫亮在楚伯承眼前揮了揮手,“承哥?”
楚伯承回神。
餘光之間,他瞧見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微微偏頭,一根漂亮的珍珠夾子頓時闖入視線。
他眸光一凜,沉聲問道:“我們這是在哪?”
“在蘇州。”
楚伯承不顧傷口,起身下了床,把珍珠夾子撿起來。
蘇州...
是阿止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