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承離開洛川城的這幾年,楚督軍遭遇暗殺無數。
始作俑者是喬寅,一個年輕氣盛的後輩。
喬寅之所以暗殺楚督軍,是因為楚督軍治理洛川城不力,卻又舍不得放權,再加上高層權利鬥爭十分激烈,這讓整個洛川城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也就是在楚督軍最擔驚受怕的這一年,楚伯承回來。
他帶著精銳的軍隊,駐紮在洛川城,隨後又仗著槍杆子硬,強行奪了楚督軍的權。
楚伯承廣招賢士,任用賢能,開始大肆整頓洛川城。
短短一年,整個洛川城煥然一新,來往做生意的商人越來越多,稅收也比去年多了三成。
楚督軍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整日出門害怕被喬寅暗殺。
但有得亦有失,他這個督軍空有其名,權利全被楚伯承捏在手裏。
楚督軍很是鬱悶。
與此同時,楚雪螢也開始為自己謀前途。
楚伯承沒有掌權之前,她時常利用自己督軍府大小姐的身份,以權謀私,收受了不少賄賂。
現在楚伯承掌管整個督軍府,她也不得不收斂。
如此,她沒有收入來源,以後又要靠著督軍府發放的微薄的月錢度日,溫飽尚且可以保證,但要維持自己的體麵,便難了。
楚雪螢很發愁。
一日,她約那些富太太去打麻將的時候,李家太太說起了自己兒子的婚事,“我正想給我家則聞找個好姑娘,不知道各位有沒有好人選。”
楚雪螢突然眼前一亮。
她想到,若是有個有權有勢的親家,對她鞏固在督軍府的地位,也是有所助益的。
但薑嬈尚不到婚配的年紀。
再者,薑嬈是她的親生女兒,李家這樣的富商,光有錢沒有權,她可不想讓薑嬈嫁過去。
一瞬間,楚雪螢想到了一個人:薑止。
在薛蘭音去世後,楚雪螢記得,薑止應該是跟著外公薛毅一起生活。
如果能把薑止接回洛川城,再把薑止嫁給李則聞,到時候光是收的聘禮,就足夠她揮霍了。
想到此,楚雪螢跟李太太說:“我倒是有個好人選。”
李太太好奇道:“哦?誰家的姑娘?”
“我家的。”楚雪螢笑了笑。
李太太邊摸著麻將,邊笑道:“我說薑太太,你可別說笑了,你家薑嬈還不滿十六呢,都不到婚配的年紀。”
“我還有一個女兒,是曾經二房姨太太生的,不過這幾年沒養在我身邊,一直在蘇州,那可是個美人胚子。”楚雪螢不想誇薑止。
但既然要利用薑止和李家聯姻,她自然得揀一些好話說。
李太太有些不太樂意了,“薑太太,我給則聞找妻子,那必得是從正室太太肚子裏出來的,妾室生的女兒,太小家子氣,怎麽配得上當家主母的位子。”
“你這話說的,咱們多年的交情,我還能坑你不成。”楚雪螢打出一張麻將,“我那庶女叫薑止,雖然是從姨太太肚子裏出來的,身份上不太體麵,可她有一點,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李太太好奇道:“這話怎麽說?”
“如今我侄子伯承炙手可熱,找他辦事的人多如牛毛,這點你應該很清楚吧。”楚雪螢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李太太忍不住嗤笑,“這跟薑止有什麽關係?”
“伯承從小性子冷淡,不管是跟他父親、祖母,還是我這個姑姑,都不怎麽親近,連那些同父異母的妹妹,他也不怎麽搭理,隻有這個薑止,跟伯承關係最好。你想一想,如果你家則聞娶了薑止,以後想找伯承辦事,還不是動動嘴的事情?”
楚雪螢的話一下就讓李太太心動了。
但李太太又覺得不太真實,“你說的是真的嗎?”
楚雪螢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以前楚伯承和薑止關係最好了。
可現在他們已經快九年沒見麵,誰知道他們現在關係怎麽樣。
總之,先和李太太口頭把事情敲定再說。
然後她再讓人去蘇州接薑止過來。
到時候讓薑止跟李則聞見一麵,再趕緊把婚事定下來。
李太太的臉頓時笑成了**,“若是如此,你可得把你二女兒介紹給我家則聞認識。”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盡快把人從蘇州接過來。”
打完麻將,楚雪螢回到督軍府,就開始著手安排接薑止回來的事情。
三日後,蘇州城。
偌大的薛宅裏,一個小姑娘坐在秋千上,手捧著一本書,正低頭讀著。
她上身穿著一件淺綠色斜襟倒大袖上襖,下身是一件同色緞麵襦裙。
嫩白的小臉不施粉黛,杏眸烏黑有神。
瀑布般的長發編成一個長辮,垂在身側。
她身體很單薄,我見猶憐的模樣,格外動人。
負責來接薑止的婆子,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整個洛川城,怕是都挑不出這麽漂亮的姑娘。
這時,薑止敏銳抬起頭,她跟婆子的視線交匯。
一刹那,婆子在薑止眼中似乎看到了幾分淩厲警惕。
但轉眼間,又消失不見,就好像是錯覺一樣。
薑止合上書,從秋千上走下來,“您好,請問您在我家門口做什麽?”
婆子道:“您是薑止小姐吧。”
“我是。”
“我是夫人身邊的傭人,依著夫人的意思,我是來接您回督軍府的。”
聽到婆子的話,薑止眼中暗潮洶湧。
她正想打著‘投靠’親戚的名義,去洛川城找楚雪螢,沒成想楚雪螢竟然派人過來接她回去。
薑止知道楚雪螢的惡毒。
此番接她回督軍府,楚雪螢一定是在謀劃什麽。
不過也好,這正合她意。
姆媽的仇,也該報了。
薑止靦腆一笑,“我以為夫人已經把我忘了。”
“怎麽會。”婆子瞧著薑止一副單純好欺負的模樣,什麽瞎話都說,“您雖然不是夫人親生的,但夫人跟姑爺感情好,她愛屋及烏,自然不會忘了您,隻是前幾年夫人生活也落魄,一直不得閑接您。這不,夫人近期生活好些了,就立刻派我過來接您回去。”
“阿止一個人,孤苦伶仃,夫人有心接我過去團聚,我很感激。”薑止微微一笑。
婆子還怕糊弄不了薑止。
如今一瞧,這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軟茬子,以後肯定好拿捏。
陪薑止收拾完行李,又休息了一晚上,翌日一早,婆子就帶著薑止坐上火車,一同出發。
兩日後抵達洛川城。
路上,婆子一直就在囑咐薑止,督軍府規矩嚴,讓薑止妥當行事。
薑止很溫順,婆子說什麽,她就聽什麽。
到了督軍府,婆子帶著薑止從後門進去。
走到花園時,正碰見以楚伯承為首的一幹人,浩浩****從遠處走過來。
幾乎是一秒鍾的視線交匯,楚伯承一下就認出了薑止。
八九年未見,薑止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一陣風吹過,掀起她濃稠烏黑的長發。
她抬手將淩亂的發絲別在耳後,露出一張白嫩幹淨的小臉。
楚伯承失態,一下停住腳步。
身後的胡副官,險些撞上楚伯承。
還好,胡副官反應快,他瞧著楚伯承有幾分異樣,跟楚伯承知會了一聲,便先一步帶著後麵的人離開。
楚伯承走到薑止麵前。
婆子本來是想要帶著薑止站在旁邊,給楚伯承一行人讓路,沒想到楚伯承會突然過來。
拉著薑止,婆子低頭道:“請少帥安。”
楚伯承一眨不眨望著薑止。
薑止也看著他。
她眼裏,全是對他的陌生。
楚伯承心涼了半截。
薑止...不記得他了。
其實也不能怪薑止忘了他。
離開督軍府的時候,薑止才八歲。
十歲的薑止,對楚伯承的記憶開始模糊。
然後又過了七年。
她已經徹底忘了楚伯承的長相。
婆子見薑止正肆無忌憚打量著楚伯承,她趕緊拽了拽薑止,提醒道:“薑止小姐,這是少帥。”
少帥?
能稱得上‘少帥’這個稱呼的,也隻有督軍的兒子。
督軍的兒子...
薑止瞪大眼睛,視線直勾勾盯著楚伯承的臉。
這張臉,漸漸跟她模糊的記憶中的臉,逐漸重合。
這個人是楚伯承?
小時候很疼她的阿哥!
薑止愣了很久。
直到婆子又用力拽了她一下,她才低下頭,語氣平淡道:“少帥安。”
楚伯承黑了臉,他沉聲問:“薑止,你叫我什麽?”
‘阿哥’二字,薑止已經叫不出口了。
兒時的情誼,早就被時間磨沒了。
現在的楚伯承,對於她來說,隻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她客氣又恭敬,“少帥。”
楚伯承的心髒像是被狠狠重錘,他突然喘不過來氣。
這些年,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薑止,一直把她視為自己最親的人。
她倒好,不僅把他忘了,見麵竟然還疏遠他。
白眼狼一個。
楚伯承深沉的視線落在薑止身上足足有一分多鍾。
而後,他冷著臉離開,一副誰欠了他八百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