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就要走?”徒弟的話讓翁隱很感動,但是他知道蕭青峰之所以問他的功力是否能夠報仇,意思就是要離開了。他又怎麽能舍得這個徒弟走呢?

“我是該走了!我雖然失去了父親但是我還有母親,我的弟弟雖然已經去世,可我的哥哥還活著。你應該能明白我不可能永遠在這裏陪你,就算不報仇我也有我自己的牽掛!”

翁隱心中雖然不舍但他卻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蕭青峰說的對,他還有親人所以他就有牽絆。

我呢?我是不是他的親人?翁隱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已多年沒有感受到親情究竟是什麽樣子了,而他心中唯一的牽絆就是自己的授業恩師流傳下來的武學絕對不能斷送,因此這些年來他雖然孤獨的生活在這裏,卻還有一個事情始終讓他去惦念。

現在?現在他最後的願望也已經完成了,終於找到了蕭青峰這樣一個徒弟並且把畢生所學都傾囊傳授給了他。

自己應該已經沒有了牽掛,可心中為什麽還有如此強烈的不舍!

翁隱呆呆的看著蕭青峰走進了木屋,在這一刻他老了!

徒弟要走了,從此以後這裏又會變成自己一個人,他難過的歎息了一聲自語道:“看來我還是做不到看破一切,太上忘情!”

感慨過後他又走到了那塊大石旁看著石頭上的魚竿,和眼前的這片平靜的湖水。

蕭青峰很快就走了出來,因為屋裏本就沒有什麽值得他帶走的東西,他隻帶出了那條每天都叫他起床的狗!

笑笑在翁隱的身後汪汪的叫了兩聲,翁隱難過的心忽然一緊,這叫聲是什麽意思?是在和我道別嗎?難道他不但要自己走還要把笑笑也帶走?翁隱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他帶著氣憤的語氣問道:“你就這麽著急離開這裏?這裏難道就沒有值得你留戀的東西?”

“有!”蕭青峰簡短的回答著。

“就是這條狗?”翁隱現在已經不光是身體在顫抖,聲音也微微的發顫。

“除了笑笑,還有你!”蕭青峰的聲音也開始發顫。

翁隱豁然轉過頭,盯著蕭青峰良久沒有說話。

“這裏除了你,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我對親人的思念,所以我既然要走!就絕不會將您留下!”

“你......你要帶我一起走?”翁隱哽咽的說道。

“你我都走後,笑笑自己一定會非常的孤獨,所以我才回到屋裏把它也帶上。”

蒼老的臉上那雙始終含著光芒的眼睛濕潤了,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翁隱點著頭嘴上卻又說:“我已經退出江湖,就絕不會在踏進去。”

“你跟我走,到我家裏去養老,我家又不是江湖!”蕭青峰堅定的口吻完全沒有請求的意思,而是在告知翁隱,這是他的決定。

笑笑悲叫了兩聲蹦到了大石上,咬住了翁隱的衣角用力的往下拽!

翁隱看了看笑笑充滿真情的眼睛,忍不住歎道:“原來你也早就想離開了?你有什麽牽絆?是仇恨還是親人?”

“它唯一的牽絆隻有你,而你唯一的牽絆也隻有我,所以隻要我走你和它就必須跟我一起走。”

翁隱輕輕摸了摸笑笑的頭,然後仰天長笑了道:“好!哈哈!好啊!我翁隱這一生隻敗在過蕭戰一人手中,沒想到二十多年以後我卻又敗給了他的兒子!這個世上除了師父沒有人命令過我,可今天我卻必須聽從我徒弟的命令,哈哈哈哈。”他的笑聲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無奈、高興、唏噓感慨。

他還是走了,撐著船帶著蕭青峰和那條狗離開了這地方。他知道他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因為他不是一個忘情的人,而他這一生也隻注重一種情!那就是師徒之情,曾經對他的師父是如此,現在對他的徒弟亦是如此。

可惜他仍有遺憾,那就是做不到他師父所說的太上忘情,那也是他心目中武學的最高境界,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無情無欲,然後在這裏歸隱體悟武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心中卻是多麽的渴望有情!

如今他終於看明白,一個人想要忘情實在是太難!既然做不到就沒有必要強迫自己,他甚至開始後悔,這二十年的光陰他本可以去尋找許多不同的情,可都被他錯過了,好在他現在還有一個徒弟!牽絆著自己餘生的徒弟,師徒情。

一葉扁舟行經北轍國運河一路南下,不多時便已匯入天源河主流。

蕭青峰本想到鶴頂山看看劉琢,再去天河城漁村看看曲大娘一家人,但翁隱卻不想與太多武林中人相見,所以師徒兩人隻好直奔虛離山莊。

晰音城是否有所變化?這些年姚國還有沒有侵擾過晰音城?母親、大娘、還有哥哥他們都怎麽樣了?虛離山莊是否還像從前那樣門庭若市、弟子眾多。

“這幾年你一直都在練刀,家傳的虛離掌法恐怕已經生疏了不少吧?”此時師徒二人下了船改成陸路,已經快要進入晰音城。

不知道師父為什麽會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蕭青峰略一猶豫點了點頭:“這刀太冷,而虛離掌法注重心火催生,所以用刀便不能用掌,用掌便不能用刀。”

“哦?這刀為什麽是冷的?”翁隱略一皺眉疑問道。

“我的感覺!”蕭青峰回答道。

“你感覺刀冷!你就要跟它一起變冷?你為什麽不把它便熱!變的和你心中的火一樣熱!”

翁隱的話讓蕭青峰再次有所領悟,師父說的不錯,刀在我手裏我為什麽要被它改變?

翁隱繼續說道:“你可知道你師父我用刀多年共經曆了多少個階段?”

蕭青峰搖了搖頭:“弟子不知道。”

“三個階段!而第一個階段就是和你現在一樣,練出了基礎的快、準、狠、穩四點。但你是否還記得在我教你學刀之前曾告訴過你刀意?”翁隱問道。

“弟子記得!但是到現在弟子還是對這種感覺捉摸不透。到什麽階段才能領悟刀意?”蕭青峰問道。

“到了我這個階段,將刀埋葬,才能領悟刀意!”翁隱簡短的回答道。

蕭青峰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第二個階段是什麽階段?”

“就是控製刀!不光是用手而是用心控製,等你的刀能夠由心而發的時候你的心中就會漸漸形成一把別人看不見卻能體會到的刀,那時你就從第二階段到了第三階段。”

“弟子明白了,我現在隻是手中有刀,但其實正是再被它所用,所以我的刀隻能給人外在的震懾,卻對別人的內心完全產生不了任何壓力。”

“對!我翁隱三歲就拜師習武,十歲就跟著你的師爺開始學刀,一學就是十八年,我用了五年時間才練到你現在這個層次,當時我也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可以下山闖**,可是師父卻無論如何也不讓我下山,他要求我一定要做到由心控刀才能下山。所有我又練了十三年才終於達到了師父的標準下山了。”

說著翁隱又想起了當年練武的日子心中不勝唏噓,他慢步的走著過了良久繼續道:“在江湖中闖**了十二年,在無數的戰鬥中我總結經驗慢慢成長,一直希望能夠突破境界坐到手中無刀、心中有刀。直到遇到了你父親,他讓我爆發出了那驚天動地的一刀,我才終於領悟了刀意,所以我歸隱之後便將刀埋葬,從此再不用刀。”

師父講了這許多蕭青峰終於明白了是什麽意思,他語氣平靜的說道:“師父放心!我是去報仇而不是想送死!”

翁隱笑著點了點頭又問:“怎樣才能不去送死?”

“要有殺死仇人的萬全把握!”蕭青峰說著也不等師父再問又道:“練刀!雖然離開了翁隱湖,但是師父依然可以在虛離山莊教我練刀,等我也做到了由心控刀的境界,再去報仇!”

“隻做到由心控刀就夠了?”

“當然不夠!但是也足以報仇。”

“沒錯你練刀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這仇若是不報你永遠也不會更上一層樓!”

師徒兩人聊著已經到了晰音城東門,此城中現在住的全都是城北大營軍人的家眷,城外的大片荒地也都被砍伐開墾,所以每天進出城門的人並不多,更何況炎華國已經和姚國完全斷絕了通商協議,現在這晰音城西邊城關已經是隻許進不許出了。

蕭青峰跟著師父一路走來聽著街道上已不像以前那般車行馬嘶,商路不通了這座本來熱鬧的城市也漸現蕭條。

外形蒼老的翁隱和一身黑衣雙眼蒙著黑布的蕭青峰走到晰音城西門的時候,把守城門的士兵忽然橫槍而立大聲問道:“兩位請留步!晰音城特令除本城軍士之外其他任何人等皆不能隨意出城!”

“晰音城關不愧為天下第一關!果然雄偉壯闊!這裏不光城高牆厚而且把守城門的士兵也都是氣質不凡。”翁隱沒有理會那士兵的話,而是讚歎著對蕭青峰說道。

師父的話讓蕭青峰想起了以前每次一到這城關前都會情不自禁的充滿豪情,和自己的幻想。他麵對那士兵抱拳說道:“虛離山莊,蕭青峰!”

“你是虛離山莊的人?蕭青峰!你是蕭戰的二公子蕭青峰!”那士兵剛開始還在疑問,但是當他聽到蕭青峰的名字時不禁大感驚訝!蕭青峰的名字雖不如他父親蕭戰響譽全國,但是在這晰音城中卻也可以說是無人不知。

他的驚呼聲引來了所有守城士兵的目光!他們全都看向這個黑布蒙著雙眼的青年心中似乎都在激動的起伏著,橫著槍的手放下了,但他驚訝的嘴卻並沒有合攏:“你.....你等一下,容我去軍營通報一聲!”說完他恭敬的站直身體也朝蕭青峰一抱拳,然後轉身離開。

“軍人征戰沙場,武者闖**江湖。雙方本來是沒有關係的!但是炎華國卻不同,尤其是這晰音城。”翁隱看著那軍人走去感歎著說道。

“因為無論是一名軍人還是一個江湖中人,都必須要具備民族大義才能稱得上是一個人!”蕭青峰回答道。

“隻看晰音城,任何人都絕對不會想到,這居然是一個長年受外族欺壓的國家。”

沒錯!如果炎華國的每一名士兵都具備晰音城守軍的素質,那麽這個國家絕對會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生活在富庶的中原人民又怎麽能了解邊關的危難和疾苦,每日過著高枕無憂的生活就會讓人懶惰和懈怠。”

“說的好!好一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馬蹄聲還沒有停止,一個顫抖和激動的聲音便已經響起,聲音很熟悉蕭青峰知道是自己的大哥來了。

此時他的心情也是萬分的激動:“大哥!”

“青峰!你.....你回來了!”蕭青山翻身下馬踉蹌著跑過來抓住了蕭青峰的雙臂,語聲激動而哽咽。

“弟弟多年在外,讓大哥掛念了!”蕭青峰激動的說道。

“何止是掛念!自從那次洪水之後我在天源河發現了玉逍遙,但卻不見你的身影,哥哥本以為......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蕭青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因為他實在已經不知道從何說起。

“還好!弟弟你平安的回來了!快回山莊看看二娘!這些年為了不叫她擔心你,我一直騙二娘說你還在鶴頂山治眼!”

蕭青峰的心中很感動,他知道隻要有大哥在,母親就一定能夠平安的生活,他欣慰的拍了拍大哥的手臂兄弟兩人就這樣呆站了良久,多年不見積壓在心中的千言萬語,蕭青峰此刻已一句也說不出口,因為有些話根本不用說已然能夠讓人明白。

一匹白色的駿馬低低的嘶鳴了一聲走到了蕭青峰的身旁,他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它的鬃毛。

這時蕭青山才發現弟弟的身旁還有一位老人,而老人腳邊還有一條狗。“這位老先生是?”他恭敬的問道。

“這是我的師父!這幾年我就是一直跟在他身邊學武所以才沒有回來。”蕭青峰解釋道。

蕭青山立刻神色恭敬的對翁隱行了一禮,“汪汪汪!”笑笑這個時候卻忽然大叫了幾聲。

蕭青峰聽後笑了笑又說:“這是笑笑!也是我的朋友!那年我被洪水衝走之後,被師父救起........”蕭青峰跟著大哥一邊出了城門朝山莊走去,一邊將這幾年的經曆簡短的告訴了大哥!

當得知翁隱還是蕭青峰的救命恩人時!他立刻伏地跪倒拜謝翁隱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