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真相與對持

“因為瑜顏墨能最大程度的保障你的安全,同時把你藏得好好的。水木華堂毫不避諱地說出實情,“水木家和瑜家是仇敵,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堂就不準備讓我回到水木家的,對不對?”悅菱哭泣著問。

水木華堂的雙眉動了動,眼中似有一絲不忍。

“不是,”他終於還是說實話道,“我計劃掌控了水木家的實權,就把你接回來。”要說出這個隱藏得最深的想法,需要一定的勇氣。水木華堂城府極深,一旦有了真正的目的,就會用各種煙霧和幌子來遮掩,反而讓對方根本看不清他的想法。戰鬥時才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他原本想的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必然要付出極大的努力。如果能成功,那是最好,但如果失敗了,也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可是,現在什麽都不重要的……

就算悅菱回來了,就算自己失敗了……可是,還有什麽比得上雅的生命重要?

當得到雅事故的消息時,水木華堂已經沒有了達成目的的動力。

悅菱和雅母女,最終也不能再相認……水木華堂,也再享受不到那份成功的喜悅。更何況,他甚至比水木罡還要不能接受雅可能死亡的事實。

悅菱的淚珠,一顆一顆地往下落著。

“這就是你的自私,這就是你的貪婪……所以小堂才會求我饒恕你的,對吧,所以你才會把刀遞到我的手中,對吧?因為小堂也知道,雅……媽媽出了事,和你的這份自私貪婪,不可能全無關係的對吧?”

她的話語,很鋒利,沒有給水木華堂留任何的情麵和餘地。

水木華堂默然聽著,沒有反駁,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悅菱說的都是實話,雖然刺耳且無異於把他的傷口撕得更裂,但他的靈魂已經近乎麻木,唯有苦笑。

“我……我想……”悅菱說著,又哭起來,“小堂有沒有媽媽的照片……我想看看……”

水木華堂從貼身的裏衣裏扯住一條項鏈,項鏈下掛著一塊銅質的橢圓形墜子。打開墜子,他把裏麵的照片給悅菱看。

這條項鏈,悅菱很早就發現水木華堂戴著了。那時候她還住在這裏,每晚和他一起睡,這條項鏈就一直掛在他的脖子上,從未取下來過。隻是她不知道,墜子居然是可以打開的。

悅菱看著照片上的女人。

“這……”這眉眼和神態,悅菱有些恍惚,照片上的女人,看起來和她幾乎沒有任何的區別。

她聽到水木華堂輕笑的聲音。

“這其實是悅菱的照片。”

“啊?”悅菱有種上當的感覺。她就覺得,這就是她的照片。

水木華堂雖然在笑,可神『色』裏卻帶著悲哀。

“從前是姨媽的照片,後來我換成了悅菱的了。”他輕聲著,“因為姨媽是可以經常見得到的,悅菱卻很難見到。”

他說著起身,去櫃子的暗格裏取了一大疊相框出來。

“悅菱從前沒來之前,我這裏到處都掛著姨媽的照片,不過你來了以後,我就收了起來。後來也沒時間掛出來。”

水木華堂把相框全都放到悅菱的腿上,一張張給她解說著。

“這張是學生時代的,我從書房裏偷出來的,”他指著一張玻璃框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青春飛揚,臉上燦爛的笑容讓太陽見了都要驚訝,“聽我媽說,姨媽幼兒園的時候追求者就開始排隊了。我們水木家的電話號碼算是很隱蔽了,可總有不知死活的人用各種手段查到打來『騷』擾。後來外公覺得她在C市太過招蜂引蝶了,姨媽中學到大學基本便都在國外渡過。”

悅菱的手指撫『摸』著照片。

“媽媽比我漂亮……”她的語氣裏帶著淡淡的哀傷。

女人都難免有些自戀,悅菱也常常對鏡自我欣賞,臭美一番。可是見到水木雅年輕時候的照片,她可以肯定媽媽比自己漂亮。

並不是說水木雅容貌上比她出眾多少,而是媽媽身上有一種她缺少的氣質。這種氣質是和外在,和年輕沒有多大關係的,也許是與生俱來,也也許是後天修煉而成的。

這是一種尤物的氣質,能令全天下的男人見之傾心。

悅菱現在已經猜到了,那天在F城的商場裏,見到的那個女人……就是媽媽。

雖然水木雅已經三十好幾了,但她依然那麽美,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一種獨特的芬芳,令人心醉。

水木華堂當然知道悅菱所說的是事實。雅確實比悅菱多一分韻味和美豔,這世上,恐怕隻有瑜顏墨會主觀的否認這一點。因為他眼裏除了悅菱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是水木華堂還是委婉地回答:“悅菱也有悅菱的美,至少我和悅菱呆一起的時候,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清新許多。”

若說悅菱有勝過水木雅的地方,那就是她從小生活環境更為單純,在青山綠水的邊區成長,她身上帶了萬物花木的靈秀,和她相處之下,能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這也是為什麽她當初能敲開藍絕隕心門的緣故。

水木華堂繼續翻著照片:“這是後來我偷偷拍的。你看到她懷裏的布娃娃了嗎?這近二十年,她幾乎從不離手。”

悅菱看到了那個破舊的娃娃,水木雅正抱著它,站在窗邊。她的臉上,因閃耀著一種母『性』的光輝而顯得異常聖潔。她聽聞媽媽因為失去女兒,而瘋了十八年……淚水又不知不覺溢滿了她的雙眼。

“這張是光明正大拍的。”水木華堂指著另一張說,照片是一個男孩和水木雅在一起。男孩故意把頭靠在水木雅的雙腿上,雖然一看就知道是擺拍,但那份依戀卻不容忽視,“那時候我九歲,姨媽剛剛生病。不過我纏著她拍照,她也沒有拒絕我。”

最後一張照片,悅菱看到的時候,感覺時光都慢了下來。

照片上,水木雅明白無誤地,抱著一個嬰兒。

她親昵地把臉靠在嬰兒的小臉蛋上,閉著眼,有一種分外的和藹與慈愛。嬰兒似乎在熟睡,捏著小拳頭,肉嘟嘟的小臉,似乎正沉浸在美夢之中。

“這是……”悅菱的眼淚滴落在照片上,“我和……媽媽嗎?”

“是你。”水木華堂也和她一起看著照片,他拿過紙巾,輕輕吸去照片上的淚水,“這是姨媽剛剛生下你時拍的照片。原版在水木家的書房裏,這張是我拿出去翻拍的。”

悅菱把照片一放,突然伏在枕頭上,淒淒地哭了起來。

“媽媽……我見過媽媽……她叫我……可是我……我居然沒有認出她……”她大哭著,泣不成聲,“是我……是我害了媽媽……都是我的錯……”

房門外,水木罡默默地聽著悅菱的哭聲,也禁不住,老淚縱橫。

水木華堂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慢慢地撫『摸』著她的背,他轉過頭去,盡量讓自己的臉保持一個表情。他已經在悅菱麵前哭過一次了,不想再哭第二次。

悅菱哭了好一陣子,直到累得哭不動了,才停下來。

“好了,別哭了寶寶,”水木華堂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語,他的聲音,也是極力忍著悲痛,“你肚子裏還有小寶寶,要控製自己的情緒,別傷到他了。”

悅菱的手撫到自己的肚子上,剛才,她大哭的時候,感覺到寶寶也動得特別厲害,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哀,因而顯得格外不安。

“沒事,媽咪沒事,”她一邊忍著哭,一邊小聲地安撫著肚子裏的寶寶,“嚇到寶寶了,媽咪很對不起。”

想到自己就算生下了孩子,水木雅也看不到了。悅菱又禁不住悲從心來。

母女倆短暫的會麵就那樣匆匆而過,她甚至都沒有說過幾句像樣子的話。

對不起,您也想要這隻土撥鼠嗎?

這位女士,請問你認識我嗎?

這位女士,請你放手。

……

十八年來,如此珍稀的相見,她隻說了這麽無關緊要的三句話。

如果,如果知道麵對麵的是自己的母親,如果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那麽她絕不可能說這樣的話……

無論孩子變成什麽樣,母親永遠都能認出自己的寶貝。

而孩子……她這個女兒,是多麽的無知啊。

常姐讓傭人送了養生粥過來,悅菱沒什麽胃口,但水木華堂還是勸她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吃幾口。

悅菱剛吃了一兩口,就忍不住反胃,吐了出來。她情緒很糟糕,影響到身體也不好,什麽都吃不下。

房間外的水木罡得悉她的情況,吩咐徐管家:“讓醫生來給她輸點營養『液』。”末了,他又想起什麽,“姓瑜的小子還在外麵?”

“是的,”徐管家回答,“我們的人在外麵和瑜家的人對持著。不過瑜顏墨看樣子不敢輕易動手,可也不走。”

“暫時不要讓悅菱知道這個情況,她問到的話再說吧。”水木罡吩咐道,“姓瑜的小子要有什麽動作,立刻告知我,萬不得已,我出去會他。”

瑜顏墨一直坐在水木華堂別墅外的車內。

昨天夜裏,他得知水木罡竟然意外地來到了水木華堂的私人住處,保鏢也帶不走悅菱。立刻把小麥交給柳清葉照看,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可他畢竟來遲了一步。

水木罡本身過來會水木華堂,就帶了不少的人。見到悅菱之後,立刻調動了水木家的眾多手下。甚至立刻給C市的警局打了電話,以安全受到威脅為由,請警局出動警力,把水木華堂的住處圍了起來。

不僅如此,老爺子本著做事滴水不漏,有備無患的特『性』,把目前駐紮在S國和臨近S國的雇傭兵全都花大價錢雇傭下來了。把自己所有能調動的兵力人力全都搶占一空。

老爺子的做法,瑜顏墨其實也想到了,在趕往水木華堂住處的路途中,他依次給警局和雇傭兵打了電話。

警局頗給麵子,表示過來是維持治安的,不會『插』手水木家和瑜家的事。

可是所有能聯係到的國際雇傭兵,全都告知自己剛剛收了水木罡的雇傭。

雖然說水木罡雇傭的許多國際雇傭兵一時半刻不會來到C市,但同時也表明,他們短時期內不可能再接受瑜顏墨的雇傭。

薑還是老的辣。

若說平時生意上,商場上,水木罡和瑜顏墨並不能看出太大的差距。可當這種特定事件發生的時候,老爺子的老辣快準狠,即刻就顯『露』了出來。

悅菱對於瑜顏墨來說是寶貝,對於水木罡甚至整個水木家族而言,更是珍寶。

水木雅剛剛出了事,那個冒牌貨也不知下落,這時候出現的悅菱,無疑於是整個家族的救贖和曙光。

水木罡要守住悅菱的心,無疑於是守住整個家族的根脈。

如果說瑜顏墨可以為了悅菱去死的話,那麽水木罡就可以為了悅菱粉身碎骨。

瑜顏墨*未睡,和水木罡的人對持著,悅菱的手機早已經打不通了。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他此刻要麵對的,是此生最強的勁敵。

一個人要守住家族,另一個人要守住愛人。

而這場戰爭的戰利品……是悅菱。

水木罡是絕對不會主動出擊的,除非他要帶悅菱離開這裏。而那時候,正是瑜顏墨出擊最好的時機。

他要見悅菱,這是打贏這場仗唯一的勝算。

“大公子,有人要見你。”手下前來匯報時,瑜顏墨正半闔著眼,側靠在座椅上。

過來的人是常音。

“實在很抱歉,”她麵『色』有愧,“我並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是麽?”瑜顏墨的臉『色』是冰冷的,但語氣中卻帶著嘲諷,“常姐未免太客氣了一點。”

常音這種人精,打電話給悅菱的時候,怎麽可能沒料到有可能發生這種情況。瑜顏墨甚至可以認為,常音是故意把悅菱騙過來的,目的隻有一個,讓悅菱的身份昭告天下。

常姐也不辯白,隻沉靜地看著瑜顏墨:“我剛剛勸了一下水木罡。悅菱的事情,遲早是要解決的。現在既然事情已經擺到了明麵上,還不如趁著這個難得的時機,大家坐下來,把事情了斷了。”

瑜顏墨眉一揚,帶著無比輕蔑的眼神:“了斷?”

“是的,了斷。”常姐嘴角也掛了一個笑,不知是否是在自嘲,“瑜大公子是否反省過自身。”看到瑜顏墨眼『色』一沉,頃刻滿溢殺氣,她卻沉著繼續說道,“悅菱不是一個物品,也不是你的私有。你卻始終當她是你的玩物,你有真正尊重過她嗎?真正了解過她嗎?”

“我愛她。”瑜顏墨霸道的宣稱。他愛她,有這份愛存在,其他的事情重要嗎?

常音卻搖頭:“你始終還是從自身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兩人相處,愛並不是解決問題的靈丹妙『藥』。如果悅菱真的是個孤兒,你的做法是尚可的。但她不是,她有父親,有母親,還有外公……她有一個或者兩個大家族,她並不屬於你一個人。”

瑜顏墨聽到常音的話,卻是眉頭一皺。

“你說……她有父親?”他反問。沒聽錯的話,常音應該提到了“父親”二字。難道說,她知道悅菱的父親是誰?

“我們任何人都有父親,不是嗎?”常音巧妙地回答了瑜顏墨的質疑。

“悅菱的父親是誰?”瑜顏墨並沒有被常音的鎮定所『迷』『惑』,他繼續問道,聲音裏帶上了些許威脅的意味。

常音笑了笑:“瑜大公子認為是誰?”

瑜顏墨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我知道不是我的二叔,瑜凱奇。”

“噢?”常音聲調揚了一下,“恭喜大公子,排除了一個嫌疑人。不過這世上,不排除還有其他候選人,是當時和雅小姐發生過關係的。我隻是隨口那麽一說,大公子不必太認真了。”

“你知道……”瑜顏墨的眸子一動不動地釘在常音的瞳孔深處,似乎已經看穿了她內心的所有活動,“你知道她的父親是誰,你還知道子規是誰。常姐,你想要說服我,你的一切行為沒有帶有任何目的,除非你拿出有力的證據。”

常音這個女人,絕不可能毫無目的的去『插』手水木家的家世。

說她可能是因為關心水木華堂?別開玩笑了。她和水木華堂不過隻是商業上的合作關係。說她關心悅菱的命運?為什麽?除非是悅菱的命運也關係到她的命運。

剛才,他明明聽到了,悅菱有父親,還有母親……而且,常音還說,悅菱有一個或者兩個大家族。

常音幾乎是在故意向瑜顏墨透『露』,她知道了些什麽……

“我沒有證據證明我清白,”常音淡定地笑著,“不過大公子也沒證據證明我心懷叵測。我隻是過來帶話的,老爺子願意和你單獨談一談。不過你隻能單槍匹馬進去。如果你願意,可以馬上進去。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

“悅菱現在怎麽樣?”這是瑜顏墨目前唯一關心的事情。

“她很好,剛醒來,不過沒什麽胃口。老爺子讓醫生給她輸點營養『液』。”常姐答道,“你知道,她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份,精神上起伏有些大。不過堂少一直陪伴著她……”

常音說到這裏時,明確地在瑜顏墨眼中看到了怒火,她頓了頓,卻接著說:“雖然大公子和堂少是敵人。但堂少確實要更懂女人一些,有他照顧,可以保證悅菱情緒上最小的波動。大公子如果為她肚子裏的寶寶著想,還是先把爭風吃醋的心思放著一些。”

瑜顏墨聽到常音這樣說,搭在槍舌上的指尖不由得動了動。

這個女人,真是極其囂張大膽。她在他麵前屢屢提到水木華堂也算了,可是這樣公然的拿他們二人做比較,而且聽她話裏的意思,是在嘲諷他不懂大局,自私自利麽?

如果瑜顏墨此刻還要堅持和水木罡對持,而拒絕談話。那麽就印證了她之前所說他不為悅菱著想的說法了。

想到這裏,瑜顏墨的唇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常音這是在一直給他下套嗎?

其實,不用她這樣玩激將法,他也是準備進去會一會水木罡的。

怕什麽?

反正悅菱已經在水木罡的手上了,如果他再不放人,瑜顏墨就要不管形勢的攻進去了。此刻談話,倒是可以直截了當的進去,他何樂而不為。

水木罡坐在別墅的客廳裏,醫生正在給他檢測血壓和血糖。患病以來,他每日都要進行常規的檢查。

瑜顏墨走進來的時候,老爺子正在服『藥』。

徐管家和醫生都看到瑜顏墨,但他卻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一般。

“老爺……”徐管家見瑜顏墨坐到了老爺子對麵的沙發上,麵『色』肅殺,眼『色』陰沉,忍不住喚水木罡道。

“全都下去吧。”水木罡揮了一下手。

“可是老爺……”徐管家再看了瑜顏墨一眼,似乎想通過肉眼確認他是否帶有武器。

“死不了的。”老爺子硬朗地說出這句話。光是死不了的四個字,也沒說是他死不了,還是瑜顏墨死不了。

徐管家聞言,便和醫生一起退了下去。

水木罡默默注視了瑜顏墨片刻,抬了一下手:“說來你是客人。不過在這裏不必拘泥,桌上有茶有水,請自便吧。”

瑜顏墨並沒看桌上的茶具,他隻是毫無懼意地和水木罡對視著:“我來,隻為帶走我的妻子。水就不必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