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誰要自取其辱,我瑜顏墨也攔不住
大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悅菱的肚子上,她的臉色又暗了幾分,反倒對常雪嗬斥道:“我剛剛聽你說什麽居然要幫這個女人養她肚子裏的野種?這是怎麽回事?”
常雪聽到母親責問,忙孝順地笑道:“媽媽,請你先聽我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大夫人頗有些粗暴地打斷了常雪,“你以為我們常家是什麽家族?你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又沒出嫁又沒訂婚,憑什麽要給別人養孩子?你不知道從這種沒教養的人家出來的孩子,血統裏就帶著小三的基因,你養著了,養好了是人家生得好,養不好就是你的錯。有人會知道是這孩子本身就不好嗎?”
常雪知道母親是故意找著機會刁難悅菱而已,她忙賠笑著:“媽媽說得對,不過這孩子應該有一半顏墨的基因,您要相信你女兒的眼光,女兒看上的未婚夫,會有差的嗎?”
大夫人輕蔑地哼了一聲:“我倒是知道你眼光沒問題,瑜家倒也還配得上我們常家,不過啊……”她的眼神又一次落在悅菱的肚子上,“誰知道她懷的,是不是瑜家的種?這種女人朝三暮四,水性楊花,就像從前他們水木家那個叫芳的女人一樣,說是懷了我們常家的種,誰知道到底是跟什麽亂七八糟的男人生的?”
這話說得這麽難聽,不僅把悅菱罵了,連著把水木華堂和水木芳也罵了。
悅菱隻覺得身邊一股寒氣,她抬頭,隻看到水木華堂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陰沉。他的眼神依然平靜如水,但悅菱幾乎可以知道,在這平靜的外表下,洶湧著怎麽樣的恨意和殺氣。
“媽媽,”突然間,常楓從人群中擠出來,這裏的人已經越圍越多了,今天宴會的主角,常家幾個人都過來了,而且似乎和酒店的主人發生了不愉快,已經有人去通知常天啟了,常楓先一步過來,就聽到了自己母親在羞辱水木華堂和悅菱,他急忙扶住大夫人,“媽媽,嬸嬸說讓你過去聊會兒天,你看是不是……”
“不要!”大夫人強勢又專橫地打斷兒子,“今天的事關乎我們常家下下代的事,我必須要弄清楚。”
說著她又看向常雪,對常楓說道:“你看看,你妹妹還沒出嫁呢,就已經給我找了個外孫子了,更可氣的是,這孩子還來曆不明,不知是哪裏來的野種……”
“媽!”常雪見大夫人越說越離譜,急忙喝斷她,“這是顏墨的孩子,你別亂說好不好!顏墨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無論如何我都要養著……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就……我就……”
再怎麽說,悅菱肚子裏的孩子也是瑜顏墨的。大夫人羞辱悅菱的寶寶,也就是在羞辱瑜顏墨。常雪這次是下了狠心要拿下瑜顏墨的,再讓大夫人這樣得罪下去,自己和瑜顏墨的事情就更沒譜了。
大夫人也不傻,見常雪著急的樣子,立刻醒悟了過來。
她頃刻間假惺惺地擺出一個笑臉,假裝歎息著:“哎,算了算了,既然我的寶貝女兒這麽堅持要養這個孩子,我也隻有勉為其難地當一下外婆了……”
常雪見母親終於隨了自己的意,便回過頭來對悅菱笑道:“好了,悅菱小姐,你這下可是放心了。我媽媽已經接納你的寶寶了,請你放一萬個心,我絕對會做好一個母親的。”
悅菱再是沒有知覺,也不禁覺得好笑起來。
寶寶還在她的肚子裏,常家這對母女倒是磨刀霍霍,自作主張把她的寶寶給“收養”了,且不說孩子在哺乳期內,任何人都無法從她身邊奪走。就算是過了哺乳期,也隻有瑜顏墨才有權利和她爭奪撫養權。
這對母女倒是好,跟她的寶寶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倒是這麽“熱心”就把她的寶寶歸到自家菜園子去了。
悅菱麵上在得體的微笑,心中卻有一絲苦澀。
如果不是因為瑜顏墨和常雪的婚事已經確鑿確定了,常雪母女會這麽囂張地來跟她提收養她寶寶的事嗎?
瑜顏墨……你果然是夠狠……
把小麥占為己有,要和我爭奪寶寶也就算了,還要讓你的新歡來當眾羞辱我……
但悅菱早已經絕望到麻木了,此時,心中隻是對這個男人,更加不以為意了而已……
大夫人還在絮絮叨叨地歎息著:“既然雪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隻有當個好外婆了。這位水木家的小姐,剛才算我多有得罪了。你的孩子,我和雪都會盡力撫養的……”
就在她用得意的口氣自說自話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沉穩而冷硬的聲音——
“我的孩子,什麽時候輪到外姓的人來撫養了。”
現場本來已經有許多人在竊竊私語,聽到這個聲音,霎時都停了下來。
悅菱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她想抬頭,卻覺得脖子特別沉重。但她最終還是努力抬起頭來……
眼光有些模糊,她看不清那個男人的樣貌和身影,隻知道他步履穩健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走到了她的麵前。
悅菱需要再把頭抬高一些,才可以看清他的臉。
她不知道他是否像從前那樣,冷冷的睥睨著她,或者是暗含著溫情注視著她,又或者……他的眼中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情感。
她聽到常雪的聲音依然是那麽清晰。
常雪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瑜顏墨的手臂,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顏墨。你和悅菱小姐馬上就要離婚了。你的寶寶,自然要由你來撫養了。我隻是在寬慰悅菱小姐,以後等我們結婚之後,我一定會做個好母親的,請她放心。”
說這樣的話,常雪是在賭……前半段話,她說的是實情,瑜顏墨確實在和悅菱鬧離婚,並且想要爭取孩子的撫養權。但後半段,關於他要和她結婚,由她來做寶寶的繼母,則是她先發製人的個人說法。
這裏的人那麽多,而且全都是c市的名流貴胄,常雪在賭,看在常天啟的麵子上,在這麽正式的場合,瑜顏墨是不敢輕易反駁她的說法的。
雖然他到今天也沒正式看過她一眼,連和她戀愛的征兆都沒表露出來,更別提要同意和她結婚了。可是常雪想著,今天想把這個沒影的事變得有影子了,讓外界給予瑜顏墨壓力,再讓他慢慢接受她。
總有一天,她能獲得他的點頭。
兵行險招,像瑜顏墨這樣的男人,值得她去賭。
常雪的話,讓本來就寂靜的場麵,變得更加安靜了。所有的人,都在好奇地等待瑜顏墨的說法,想知道瑜大公子的選擇和想法。
瑜顏墨聽到常雪的話,隻是先看了悅菱一眼。
悅菱低垂著頭,眼中並沒有任何的波瀾閃動。看不出她到底是憤怒、還是絕望、抑或是傷心難過,或是不舍。
瑜顏墨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個冷寂的笑,他的眼神,猶如鋒利的刀刃,斜斜地劈向了一旁的常雪……
“是誰說的我要離婚了?”他冷聲問常雪道。
常雪一愣,四周的人群也是一愣。
瑜顏墨繼續冷笑著:“常雪小姐,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說我要和水木家的悅菱小姐離婚,又從哪裏聽來的胡言亂語,竟然相信我接下來要和你結婚?”
常雪一時語塞,答不出任何話來,瑜顏墨卻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幾乎用一種逼問的口吻,陰鷙地看著常雪:“常雪小姐,你貴為常家的千金,又是哥倫比亞大學的高材生,不會連謠言和真話都分不清楚吧?還是你認為我瑜顏墨是一個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男人,正妻還大著肚子,就在盤計著要娶別的女人了?或者,你以為自己魅力十足,可以讓我拋棄妻子,連自己的孩子都拱手送給你?”
“住口!”大夫人聽到瑜顏墨的話,再也忍不住,她指著瑜顏墨怒道,“我女兒對你情深意重。不介意你是結過婚的人,還要對你的孩子都全盤接受,你卻居然這麽不識好歹。你以為我們常家是任由你這樣羞辱的嗎?”
瑜顏墨的眼神落在大夫人的臉上,他毫不掩飾的殺氣讓大夫人禁不住呆滯了一下,指著他的手也遲疑著想放下了。
她貴為常家長媳,連常天啟也要讓她三分,從沒人敢這樣淩厲凶狠地直視她。
可是現在,這個瑜家的晚輩卻用如此直接陰鷙的目光看著她。她嚇得幾乎後退了一步。
瑜顏墨卻往前了一步,正好擋在悅菱和她之間:“常家今晚是我們c市的座上賓,羞辱的事,我們瑜家是萬萬不敢做的。但如果誰要自取其辱,我瑜顏墨也攔不到!”
“你……你……”大夫人又驚又怒,發抖地手指著瑜顏墨,說不出一句話來。
常雪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媽媽,我們一邊去吧。”她盡量溫言勸慰道。
她已經輸了……輸得徹底。
瑜顏墨明明是在和悅菱鬧離婚,明明是在和悅菱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可在這樣的場麵,被她的話逼到這個份上,依然會決絕的選擇拒絕她。不惜否認自己正在離婚的事實,也要堅決地和她劃清界限。
他是不是還愛著悅菱,是不是要和悅菱重修複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徹底的輸了,輸得幹幹淨淨。
常楓也拉住了大夫人。自己的母親是什麽德性,他比誰都清楚。瑜顏墨雖然語氣強硬,且不太尊重。但也是事出有因,他們常家也沒什麽道理去和瑜顏墨理論。
所以常楓也隻有把這個丟掉的臉麵撿起來,勸大夫人道:“媽媽,先去嬸嬸那邊吧。”
大夫人還沒緩過氣來,這麽被當眾的打臉,還是前所未有的事。她被一雙兒女扶著,剛剛轉身,就看到常天啟站在她的背後,而她的弟妹汪燕也正站在一旁。
大夫人一見到常天啟和常夫人,頓時又覺得底氣上來了。
她雙眼一含淚,伸手抓住了常天啟的手臂:“天啟……弟妹……這……你們要給我做主……剛剛……”她側身指著後麵的瑜顏墨。瑜顏墨正陰沉地看著這一幕。大夫人幾乎哽咽起來,“剛剛這個不識好歹的小子,居然敢羞辱我們家的雪,還對我不敬。”
常天啟聽到大夫人的控訴,卻隻有微微歎息一聲。
剛才的事情,他也站在後麵,所有的話,以及來龍去脈他已經了解到了。
他不由看了悅菱一眼。悅菱也正好抬起眼。兩人的目光對視了一下,常天啟看到悅菱那雙沒有神采的眸子,又看到她沒有血色的臉,想起她最近換上妊高症和抑鬱症的消息,心沒由來的痛了一下。
“大嫂,”常天啟隻有勸大夫人道,“今晚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先和雪到別處休息一下。”
“過去了?”大夫人真不敢相信,這就是常天啟給出的答案,他可是一向最看重雪的,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看待,誰要是敢對雪和她怎麽樣,他總是絕不輕饒對方的。
可是今晚上,常天啟的意思,卻很明確。
那就是他不會追究瑜顏墨的不敬,也不會給常雪撐腰做主。
常雪聽到常天啟的話,心裏卻立刻明白了……
叔叔一看到悅菱,就會不由自主地偏向她。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她也不知道這個悅菱到底有什麽能耐,能讓鐵石心腸,並且隻對自己格外開恩的叔叔對她青睞。
她驕傲的心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的局麵。
近二十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挫敗。
常雪隻覺得再也沒辦法呆在這裏了,她不由得推開了身旁的常楓,掀開人群,往外麵跑去。
大夫人一見女兒跑掉,心一慌,不禁喊道:“雪……雪你去哪裏……”她和常楓也忙著追了過去。
常天啟對夫人汪燕悄聲道:“你也過去看看。”
常夫人便點點頭,緊跟著過去了。
這時,水木華堂優雅且清脆的嗓音響了起來。
“各位,我們的宴會還在照常舉行,請大家盡情的享受這個夜晚吧……”
言下之意,就是讓眾人散去。
眾人見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堂少也發了話,也不好再在這裏站著,便稀稀鬆鬆地散開了。
常天啟見人群已經散去了,便走到了瑜顏墨身邊。他正要說什麽,瑜顏墨已經對他微微點了一下頭,以示歉意:“對不起,常議員。我的婚姻雖然出了一點問題,但還沒有嚴重到要離婚的地步。引起了您家人的誤會,實在是萬分抱歉。我剛才的話可能有些失禮,不過為了不讓誤會繼續……”
常天啟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下按了按,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
瑜顏墨會意地消聲。
常天啟便笑道:“我之前聽聞瑜先生和悅菱小姐鬧了矛盾,心裏還很忐忑,想到你們這一對璧人有可能分別,心裏還老大不好受的。現在知道這隻是傳言,真心替你們感到高興。”
常天啟這樣通情達理,瑜顏墨倒還真是心裏有了一絲愧疚。他又要說什麽,常天啟卻又歎道:“哎,雪這孩子,總是不甘心,要來試一試,你剛才這麽果斷,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舉措。讓她從此死了這份心。如果因為她的介入,讓你的婚姻出現問題,我還真是……”
常天啟說著,不由看了一眼一旁的水木華堂。
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但神色依然是穩重的。“是華堂吧?”他的語氣十分親切。
水木華堂埋了一下頭,嘴角似乎有笑,一瞬間,內斂中竟帶了絲羞怯。
“華堂,”常天啟笑著點頭,“我正說要找你談談,你跟我過來吧。”
水木華堂並沒有答話,也沒有任何的點頭,但他走到了常天啟的身旁。常天啟便和他一同往宴會廳的外側走去。
頓時,方才還熱鬧非凡,人群聚集的地點,就隻剩下悅菱和瑜顏墨兩個人了。
琳達見這情況,早已經識趣地端著餐盤去和美食奮戰去了。
悅菱不看瑜顏墨,隻是抬起手,把垂下的劉海攏到耳後去。
瑜顏墨的眼神,似有似無地落在她的臉上,悅菱不知道要怎麽抬頭,怎麽麵對他。
他剛才的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極有可能,他隻是為了拒絕常雪而隨口說的而已。悅菱想起那份條款鑿鑿的離婚協議書。那上麵每個字,都是經過律師和他本人反複推敲提煉出來的。
但是如論如何,他剛剛也是捍衛了她和肚子裏寶寶的尊嚴。讓常家那對過分的母女知難而退,保有了她身為一個妻子和母親的權利。
所以,不管怎麽樣,她也是要對他說一聲謝謝的。
瑜顏墨還站在她的麵前,似乎並沒有立刻離去的意思。悅菱又把垂下的劉海攏了攏:“那個,剛才……”
“你不用謝我。”她的話還沒說出來,他就好像預料到她要說什麽似的,打斷了他。
悅菱聽到他依舊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隻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被什麽不相幹的女人撫養而已。”
見悅菱沒有任何的回答,他又生冷地補充道:“我的孩子,必然是要由我親手撫養,任何人都不能幹預。”
悅菱的眼角掛著菱花的大理石地磚:“是的,你說得有理。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因為你有這個想法,我和寶寶才會沾光……”
瑜顏墨聽她的口氣如此淡漠閑定,心中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口氣中也添上了嘲諷的語氣:“你沾不沾光,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關心我的孩子而已,他不是沾光,而是必須受到我的保護。”
“對,反正我們已經要離婚了,確實是沒什麽關係了。不過我謝我的,你愛護你的孩子,本來就沒什麽關係的。”悅菱望了遠處的落地窗一眼。夜是那麽的黑,黑到能被整個城市的燈火染紅。
她至始至終沒有看過瑜顏墨一眼,如此出乎意料地冷靜和漠然讓瑜顏墨忍不住怒火中燒。
但他隻是沉沉地注視著她,暗火燃燒的眸光似乎要將她洞穿。
從昨夜到今夜,不過是一天未見而已。
但他覺得好像一個世紀沒有再見到她一樣。僅僅一天而已,他覺得這個女人又離自己更遠了。
她是如柳清葉所分析的,在自己的世界裏蜷縮得更緊了,還是純粹的,心中已經完全沒有他這個人了?
瑜顏墨有種衝動,想要抓住她的肩膀,狠命地搖晃她,問問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問她是不是真的不再在乎她肚子裏的寶寶,是不是真的已經變得冷酷無情。
但他最終隻是在心裏緩緩地長歎了一口氣。
她走遠了,而他的腳步也從沒停下來。不是如從前那般跟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步步緊隨,而是朝著和她相反的方向而去……越來越遠,越來越不可及,遠到哪怕兩個人站在對方麵前,也伸不出手相互觸摸……
末了,他隻扔下一句話:“安心養你的胎,生你的孩子。其它什麽都不要想,不用管。”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
但就在他狠下心來邁步的時候,悅菱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怯弱地,卻帶著一絲乞求地:“那個……顏墨……瑜顏墨……”
瑜顏墨的腳步停住了。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但卻是確確實實停住了腳步,再也抬不起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