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我要開棺驗DNA
此時,柳清葉吞了吞唾沫,艱難而小聲地用英文對瑜顏墨說:“顏墨,你先聽我仔細說完,然後,再……再有所反應……”
瑜顏墨聽柳清葉突然換成了英文,又見他的表情和語氣,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礙於小麥在場,又怎麽也不相信悅菱會出什麽事,所以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隻冷冷地吐了一個字:“說。”
柳清葉就把水木罡和水木芳中毒,然後水木罡要當麵對悅菱說遺言的事說了,等他說完搶救出來悅菱已經不見了的時候,瑜顏墨的神色,已經接近暴風驟雨來臨的前夕。
他抱著小麥的手,不由得緊緊縮了起來。
“爸比,好痛。”小麥聽不懂爸比和叔叔在說些什麽,但是爸比越圈越緊的手臂,卻勒得他的小腿兒生疼。
小麥稚嫩的童聲讓瑜顏墨稍稍恢複了一點冷靜。
他也知道,這種時刻,心頭再慌再亂,也必須是要控製住的。
至此時,他腦海中關於整個事件已經理出了一個清晰的圖像。早教中心的爆炸,和水木罡父女中毒身亡的事情,絕對不是巧合。
幕後的人已經沒有辦法對悅菱下手,不得已走了險招。
一方麵以悅菱最看重的親情來引誘她回家,另一方麵,製造他那邊的通訊中斷和混亂,讓悅菱在關鍵時刻聯係不到他。
而這裏麵,疑點最大的就是水木華堂了。
“你問過水木華堂了嗎?”瑜顏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他和悅菱食用的飯菜是否有什麽異樣?”
“還用說,”柳清葉歎息著,“不用猜也知道飯菜裏麵有問題。但是水木華堂很肯定,飯菜他讓人試過,沒有問題才端來的。而且你知道,這事情,不大可能是水木華堂幹的……”
瑜顏墨沉默不語。
要他相信悅菱是水木華堂藏起來的,他也不大能相信。
水木華堂是他敵人,以瑜顏墨對他的了解,這個人足夠凶險,足夠陰謀詭計,但他對於悅菱,卻是難得的真心。
可是,要讓瑜顏墨相信,有什麽人居然可以騙過水木華堂,把有藥物的飯菜送給他吃。還是非常的困難的。
“水木罡要不行了……”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滲出,所以以往被老爺子壓製住的牛鬼蛇神,全都要開始活動了麽?
這個晚上,瑜顏墨一直坐在悅菱空空的病房裏,沉默不語,靜得讓人感到可怕。
他沒有把小麥送回家,而是一直仍由他躺在自己的懷中睡著。
或許隻有此刻抱緊他們的“孩子”,他心中才有可能藉由這份責任得到暫且的平靜,才能有足夠的思維和空間去分析整個事件。
天還沒亮,他就讓人去把柳清葉叫了過來。
柳清葉的頭發亂糟糟的,一看也是整夜未眠的樣子。
“水木家的信息,你都能掌握麽?”瑜顏墨問柳清葉。
柳清葉愣了一下:“我怎麽能掌握?哦……你是說悅菱不見以後嗎?我和水木華堂一起在宅子裏找了,也在花園裏找了,也發動傭人們找了。可是都沒找到,監控卻也沒顯示悅菱出了大門。”
“你就回來了?”瑜顏墨沒有回頭,但柳清葉能猜到他眼中閃著什麽樣可怕的光澤。
“我隻有回來。”柳清葉無奈的,“水木老爺子的情況很糟,到我這邊治療,或許還能保命。我不想悅菱回來,知道外公不治身亡,那樣對她的打擊也挺大的。”
“你幹得很好。”瑜顏墨說這樣的話,讓柳清葉不知道到底是諷刺還是讚揚。
可是,還沒等他說什麽,瑜顏墨又問道:“水木華堂在哪裏?”
“還在水木家。他說既然悅菱沒出去,一定還在的。”柳清葉實話實說,“不過水木家不是什麽好地方……”
“這話怎麽說?”瑜顏墨問,柳清葉的話似乎有點玄乎。
柳清葉摸了摸鼻子:“我跟著水木華堂在宅子裏找了一遍悅菱,簡直要暈掉了。那房子,布局非常詭異。從外觀上看,總體麵積可能還沒有瑜家主宅大。可是進入之後,感覺麵積是你家的好幾倍。我聽水木華堂說,他家的傭人,都是隻負責一個區域的事務。除非是管家級別的人,或者是在家裏工作了十幾年的傭人,否則根本沒人能把整個宅子走通。”
瑜顏墨抱著小麥的手臂又緊了一下,察覺到小麥在不滿地扭動,他的手臂才又放鬆下來。
“你的意思是說,悅菱其實還是在水木家。隻是有人把她藏起來了?”他問柳清葉道。
柳清葉卻急忙說道:“那隻是水木華堂的說法,也不一定可靠。”
“我要見他。”瑜顏墨突然打斷柳清葉道。
“什麽?”
“我要見水木華堂,你幫我約一下。”瑜顏墨再次重申道,“馬上。”
柳清葉去打了電話,可是他立即又返回了。
“顏墨……”他的神色很凝重,“水木華堂他說……讓你去水木家……”
瑜顏墨的眉毛動了動,有些重的戾氣讓柳清葉嗅到了火山爆發前的硫磺味。
“水木華堂不肯離開水木家,”他立刻解釋道,“他告訴我說,如果他走,那些人可能會把悅菱帶出水木家,那麽要再找到悅菱就很難了。所以,如果你要和他說什麽……要麽就打電話,要麽就……自己過去。”
“好。”瑜顏墨隻回答了這一個字,他把懷裏的小麥遞給了柳清葉,“幫我照看孩子。”
“等等……”這下,柳清葉有些慌了,他忙把突然遞到自己懷裏的小麥摟了摟,“你就不怕,這是陷阱?”
“是陷阱,我也要去。”瑜顏墨側了側頭,他的聲音,帶著不可逆轉的死寂……
他回過頭去,看著外麵漆黑一片的走廊,那深不見頭的感覺,絕望的意味,有如他此刻的境地。
可是瑜顏墨的目光,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堅毅。
“……因為,悅菱就在那裏。”
他說完,就邁腿踏入了黑暗的走廊裏。
水木華堂說得沒錯,悅菱確實還在水木家。
至少,她的手機還在水木家。
瑜顏墨剛才撥打過她的手機,提示已經關機。但這並不能阻擾它定時發出定位信號。
定位芯片是智能的,平時關機狀態下是不會發出信號的,可是如果瑜顏墨想知道它在那裏,可以主動發出信號,激活它。
他看著手中的定位儀,那個微弱的閃光小點,顯示著……手機是在夔龍湖的位置。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麽弱的信號……不是在某些隔絕信號的密室,就是在……地下。
汽車飛一般的駛向水木家。
這是瑜顏墨生平第一次踏入夔龍湖。
水木華堂就在水木家的客廳裏等著他。瑜顏墨隻消第一眼,就能看出這整座宅子,大到布局、朝向、方位,小到擺件、窗戶和門的位置都是極其講究風水的。
夔龍湖這個地方,以前他隻在衛星地圖上看到過。
知道它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但也是一塊極凶之地。
水木家如今三代人的命運,大富大貴中隱藏著無限凶險,無不說明了這個問題。
他和水木華堂開場,就淺淺地提到了這個話題。
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們第二次聯手了。第一次是因為悅菱被電鰻擄走,他們一起去營救。而這一次,也是為了悅菱,水火不容的仇敵再次站到了同一陣線。
“我不知道你聽說那個傳聞沒有,”水木華堂聽到了瑜顏墨對於夔龍湖風水上的見地,回答他道,“除了我們水木家的正宗血統,是沒有人能壓得住下麵這顆龍頭的。”
他雙手放在膝蓋上,說到下麵的時候,手指指了指地麵。
“外公的氣數已經盡了,我如今是相信了。而悅菱又沒有正式入主水木家……”他沒有說下去了。
這個家族已經要完了。
人丁越來越稀少,並且從水木罡那代開始,就是獨子。而夫人偏偏又沒有生育。後來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卻又是一個女孩子。
而雅非但沒有正式的嫁人成家,反倒未婚先孕,生的也是一個女孩不說,這個女孩的命運,還如此的多舛無常。
瑜顏墨靜默了片刻,他鷹一樣的眼神,仿佛要把水木華堂所有的想法和思索全部洞穿。
最終,他悠悠地說道:“你相信悅菱還在水木家。”
“我有所有時段的監控。”水木華堂說到這話時,眼中如同死神一般鋒利的光芒一閃而過,“我雖然比不上外公,但是也是這個家的人。”聽瑜顏墨的話,似乎在質疑他的判斷。
“你媽媽呢?”瑜顏墨又問,似乎並沒有被水木華堂威脅的目光所震懾。
“她已經走了。”水木華堂說得很隱晦,同時眼中不悅的程度增加了。
“法醫鑒定過了嗎?”瑜顏墨的問題無禮而霸道,“她火化了嗎?下葬了嗎?你親眼所見?”
“我親眼所見,”水木華堂的臉上,顯出一個陰冷的笑,他極度不悅的時候,反而會笑,“她的屍體,她進入焚化爐,她的骨灰盒,是我捧著去家族的墓園的。”
瑜顏墨嘴角斜了一下,他從沒有懼怕過水木華堂一分一毫,哪怕他現在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隨時都會張開大口把利牙刺入他的咽喉,他也自信有足夠的能力應對。這種時刻,不管悅菱是多麽著急的等待救援,也不管他的心中是如何的焚燒如火,他也不能有絲毫的錯亂……
任何一步的錯失,不但有可能失去拯救悅菱的機會,還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瑜顏墨知道自己此刻的境地十分的凶險。
非但如此,水木華堂的境地也同樣凶險。
這個道理,他們二人皆是明白。
不過,要放下彼此的成見,完全成為戰友,依然是一個難以逾越的困難。
共同戰鬥的時候,任何一點微小的分歧,也會成為兩個人內鬥的導火索,瑜顏墨想知道自己和水木華堂可以坦誠相對到什麽地步。
是否可以共享信息,是否可以彼此短暫信任,把最脆弱的後背交給對方。
此時,他的身子,微微前向傾了傾。不管是要出手襲擊獵物的時刻,還是要主動言和的時候,他都會這種微笑的肢體語言。
水木華堂的眉間動了動,他察覺到了瑜顏墨接下來有可能會有所舉動。
他靜坐在原地,手指卻下意識地彎向了自己的袖子。
瑜顏墨的眼神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動作,他帶著一種明顯輕蔑的表情看了一下水木華堂的手腕。
“哈哈哈……”水木華堂突然仰起頭,大笑了起來。
他另一隻手伸入自己的袖中,取出了那把致命的小刀。一把把它扔在了瑜顏墨的麵前。
“說吧,瑜大公子要說什麽?”
瑜顏墨的臉色立刻冷下來,帶著一種勢在必得地命令口吻:“我要開棺驗dna。我要確定這一切是誰幹的。”
水木華堂再次穩得住,聽到如此令人錯愕的要求,也是當即皺起了眉頭。
“你懷疑我母親是幕後凶手?”
“是。”瑜顏墨的回答擲地有聲。
“除了她這個死人,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作案的手法、時間、方式、動機,以及能瞞天過海的本領,除了在水木家生活了幾十年的水木芳,瑜顏墨真是想不到其他人了。
水木華堂目光可怖地盯著地麵,深吸了一口氣。
“你不用說什麽理由,”他的神情,第一次如他的內心般可怕,“你所有能想到的,我也都想到了,但是我不能容許別人侮辱我死去的母親。她是我唯一真正的親人。”
“如果是她呢?”瑜顏墨不論水木華堂此刻周身散發怎麽樣的殺氣,隻是陰沉地反問。
“我就親手殺了她。”水木華堂抬起眼。
他眼中的神色,讓瑜顏墨相信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在我心中,她已經死了,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水木華堂的嘴角,是一個殘忍的笑,“如果她還活著,並且還做了這些事。那麽我就讓她死去,當成她從沒有做過好了。”
“好,”瑜顏墨點了一下頭,倨傲地伸出了手,“記住你說的話,水木華堂。我親眼看著你,殺了你的母親。”
他的手中,是那個關於悅菱手機的定位儀。
黑色的屏幕上,綠色的小點閃著微弱的光……
……
悅菱再度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時日到底是多少。
她摸了摸濕冷的苔蘚,輕輕用指甲撥了一小片下來。
“寶寶,這個叫苔蘚,有它在,證明這裏的空氣濕度很好,水分和氧氣也很充足。”她抬著頭,環視著頭頂。頭頂是黑不見手指的虛無,安靜和未知得讓人恐懼。
悅菱明白,水木芳把自己關在這裏,要的就是給自己心理上的壓力。
隻要自己的精神崩潰,那麽心理防線就會潰掉,水木芳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自己所要的信息。
水木家龐大的遺產,還有關係著……非要重要的那個秘密名單。
名單有什麽好重要的?
悅菱不懂什麽是政治鬥爭,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事。她隻知道,水木家有的這個東西,是可以在整個世界掀起軒然大波的利器。
有些“寶物”,人一旦擁有,會讓世人懼怕你,但也會讓世人妒忌和陷害你。
“不可以銷毀它嗎?”悅菱記得當時,她悄聲問水木罡。
水木罡虛弱地喘息著,斷斷續續地回答:“就算……銷毀……也沒有人……相信……所以,隻能保護……”
如果隻能保護的話,那麽唯有拿起武器戰鬥。
哐當一聲響,地下室的門又打開了。
悅菱閉目了好一陣子,才又適應了外麵的強光。
地下室的外麵,當然也是地下室了。
不過外麵懸掛著瓦數很高的燈泡。亮如白晝。
悅菱看到水木芳款款地走了進來,她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像是睡袍,因而悅菱斷定現在或許是淩晨或者晚上。
“我給你帶了個讓你興奮的好消息。”水木芳笑了一下,那酒釀的嗓子怎麽也無法讓悅菱相信她會有什麽好意。
見到悅菱眼中有戒備的神色,水木芳也沒走過來,隻是站在地下室的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草甸上的悅菱。
“昨天,就在你會水木家的時候,瑜顏墨和你們那個收養的孩子,在早教中心出事了。”水木芳惡毒地笑著。
“你說什麽!”悅菱驚得幾乎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是啊,”水木芳點點頭,笑得非常燦爛,“子規知道我要對你出手,所以非常給力,製造了那裏的爆炸案。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是否活著呢,不過死亡人數一直在攀升是真的了。”
“你……”悅菱隻覺得呼吸困難,水木芳帶來的這個重磅消息,讓她一瞬間全身發軟,“你為什麽現在才說?”
她很確定,水木芳一定和早和子規商定好了。
從下毒、詐死、以及水木罡快要不行了和早教中心的開課時間,都是算計好了的。
可是,水木芳卻是現在才來告訴她。
水木芳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看了悅菱一眼,她似乎很滿意悅菱如此震驚:“哎呀,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否活著呀,怕影響了你的胎氣,對你肚子裏的寶寶不好。不過看現在的架勢,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先來告訴你一聲,免得到時候你突然知道,整個人會承受不住。”
水木芳說不知道瑜顏墨之前是否活著,這也是實話。
但是要說什麽為悅菱著想,卻是一派胡言了。
其實,正是因為她知道了瑜顏墨完全沒事,並且還來到了水木家,見了水木華堂,這才會感到慌亂。
她雖然自信瑜顏墨是絕對找不到這裏來的。
可是也怕瑜顏墨知道了自己詐死的事,否則的話,水木華堂以後是絕對不會認她做母親的了。而她做的這一切,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了。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騙到悅菱立即說出遺產和名單的下落。
所以她在思考之後,不顧現在正是深夜,連忙趕到了地下室,要來刺激悅菱,以期打破她的心理防線,達到自己無恥的目的。
悅菱靠住了冰冷潮濕的牆,慢慢地滑了下去。
她抱著自己的肚子,盡量想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
瑜顏墨出事了……難怪他的手機會打不通……早教中心爆炸,對方肯定是想要他的命。
而現在,水木芳又這般“好意”的來通知她,悅菱知道自己被動,如甕中之鱉。可是她一直很堅強,也是因為有瑜顏墨,有肚子裏的寶寶在支撐著她。
可是,如果,顏墨真的出了事,小麥也出了事……
她覺得手腳冰涼,腹中的寶寶仿佛也感覺到了她的恐懼,不安地動了動。
悅菱感覺到了胎動,她急忙埋下了頭。
水木芳的目光立即隨她一起看向了她那已經大得像是快要生了的肚子。
“你也別太激動了啊,”她假惺惺地勸道,“人死不能複生,再怎麽說,你的寶寶還是很重要的。”
“你胡說!”悅菱激動而憤怒地回擊,“顏墨是不可能出事的!”
“你要相信事實呀。”水木芳揚著眉,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她搖曳著腰肢,裹著睡衣,慢慢走到了悅菱的跟前。
“悅菱啊,”她的口氣中,似乎帶著關心,“其實姨媽也挺為你惋惜的。你說你本來好好做你的瑜家夫人,把所有財產都給我和華堂,多好的事。可是你非但要霸占著瑜家的家產,還對水木家的家產不放手。”
她把手放到了悅菱的手上,看起來非常通情達理:“你要知道,姨媽和你表哥,這麽多年過的多苦。你就把家產都給我們,然後帶著孩子回瑜家去吧。現在瑜家已經沒了家主,你肚子裏的寶寶呀,可就是唯一瑜家的後代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