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你肉不多,我就喜歡啃骨頭

“車子滾下山崖,燃起來了麽?”

房間裏,昏黃的燈光下,水木華堂端著一杯清酒,慵懶地斜靠在背枕上。

“有沒有下去檢查過?他死了嗎?”他喝了一口酒,問電話那邊,一麵麻木地看著半透明的浴室裏,女人曼|妙的胴|體若隱若現。

常姐關掉了花灑,借著塗抹沐浴露的機會偷聽著外麵水木華堂的聲音。

“噢……”他的聲音裏透著失望,“沒事,錢已經打給你了,其餘也會按照約定的。嗯,不要道歉,我沒說一定要他死。”

掛斷電話,他翻著身,趴著,怔怔地看著浴室裏一動不動地女人身影。片刻,水聲又響了起來。

他的思路也稍微回來了一點。

車禍發生的時候,還不太晚,那條路上還有不少車在陸續行駛著,因而奧迪車被撞下去之後,已經有好幾輛車在其後停了下來。

駕駛越野車的殺手立即掉頭離開。而路過的車輛裏下來的人,打電話的打電話,拍照的拍照,很快,警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

不過,最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是,瑜顏墨居然能在那種千鈞一發之際,打開車門跳出來。

當然,那時候車子已經躍出了公路,他也跌下了山崖。他已經被救援隊救了上來,送往了醫院。

命真大啊,他蠻不爽地把酒杯放下,悅菱寶寶,是你不肯讓他的死嗎?

“詭計又落空了麽?”常姐裹著浴巾,擦拭著頭發出來。

見水木華堂不語,她睡到了他的身旁,暗暗低語:“殺人這種事,做多了,是會得到孽報的。就算你命格硬,不會受損,難免會傷及身邊重要的人。”

水木華堂眉眼一彎,早已經傾身而下:“我怕什麽,也就常姐對我而言最重要了。不過你的命格,應該比我還要硬呢。”

常姐眉頭擰成川字:“那你的寶寶呢?”

水木華堂大笑:“兩場火都燒不死她,也隻有常姐的命格比她更硬了。”

“水木雅呢?”

“她對我來說不重要。”

“是麽?”

“你說呢……”

房間的燈光暗了下去,談話聲也越來越低,最後隻餘兩人的喘息。

這世上,哪有什麽是真話,又哪有什麽是假話。說話的人,當時心意再堅定,想法再純粹,也敵不過世事變化。

懷抱著嬰孩無限親昵的年輕母親;

相擁互許生死諾言要為對方守候的甜蜜戀人;

他們在表明愛的心誌的時候,哪會想得到,分離、背叛、錯過,多舛的人生命運會讓誓言分割成碎片。

瑜家頂層的燈光,亮了一整晚。

但是,沒有一個主人回來。

悅菱一整晚,都站在書房的窗戶邊,眺望著遠方。高大的院門之外,那條隻屬於瑜家的道路,一晚上,都沒有一輛車輛進入。

她疲憊地裹著厚重的窗簾坐在地上,柔軟的天鵝絨令她覺得稍微溫暖。

她還是不應該奢望的對不對,心裏所期望的,還是不應該說出來,不應該去追求的對不對?如果隻是在心裏默默的念想,至少失望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可是一旦說出來,得到的隻有沒有回應的沉默。

他到底去了哪裏,是不是出事了,還是故意逗她玩,或者就是不想再理她了……不能知道答案的時候,又偏偏寂寞的一個人,胡思亂想到要瘋掉。

她覺得餓了,去了廚房,拿了速凍的食物來煮,胡亂吃了兩口,吐了個昏天黑地。心慌慌的時候,睡不著覺,孕吐變嚴重了。

樓外終於有汽車的聲音,她急忙又奔到窗邊,眼也不眨地看著車隊開到了車庫那邊。下來人了,一個、兩個、三個……但是沒有瑜顏墨,沒有那個總是對她冷眼相看卻又時不時給她熱烈擁抱的男人。

她拿起手機,電話裏冰冷的女聲告訴她,她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她躺在書房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覺得臉上濕濕的,原來是莫名其妙,睡著睡著就哭了。

拉斐爾醫院的手術室內,也是一整夜的燈光未熄。

柳清葉終於可以從看守所裏出來了,原因居然是需要他來給瑜顏墨做手術。擦,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他這是要摔成人渣了嗎?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他看著裹成了木乃伊的瑜某人,突然又覺得很開心。

哇哈哈,看你整我整我,得到報應了吧,柳醫生得意地在手術室裏仰天狂笑。一眾醫生助手抹了抹汗,默默地遁走。

“舅舅,哥哥怎麽樣了?”

“清葉,顏墨他怎麽樣了?”

一出手術室,瑜家三口立即圍了上來。每個人臉上都是焦急萬分的神色。

柳清葉握了握瑜蘭欣的手:“好消息,他小丁丁還在。”

額,瑜蘭欣石化,她不是在關心這個,舅舅你這個不正經的。

緊接著,他抱了抱他的姐姐瑜柳珍蓮,悄聲在她耳邊:“壞消息,他死不了。”

瑜柳珍蓮也一臉黑線。這個死弟弟,就算知道她心裏在期望什麽,能不能不要這樣明目張膽的揭穿她?

最後,他看了看一臉呆相的瑜狄夜,突然舉起雙手。

“也!”

兩個人居然相互擊掌歡呼。

“瑜顏墨又倒下了!”

在場所有人栽倒。

瑜狄夜,把柳家所有不靠譜的基因全部遺傳,但卻沒有遺傳到一點他舅舅所具有的聰敏和天賦。

“喂,”沒良心的慶祝結束後,柳清葉環著瑜狄夜的脖子,把他拉到了一邊,“你見過悅菱沒有?”

瑜狄夜點頭。

“漂亮嗎?”

瑜狄夜再點頭。

“想不想再見一次?”

瑜狄夜再再點頭。

“那我們現在走怎麽樣?”

瑜狄夜頭都要點斷了。

烏拉——柳清葉在心裏狂歡,哼哼,瑜顏墨,你起碼躺一個月去了,這段時間,你的寶貝我就接手了。我讓你狂,我讓你不準我去吃她豆腐,我讓你關我去警局……我要,報複!

好冷,悅菱打個顫,醒來了,剛才哭著哭著,居然又在書房的地毯上睡著了。外麵的天好陰,仿佛馬上就要暴雨來襲。

她打開燈,環視著瑜顏墨的書房。連通天花板的紅木書櫃,包裹著除了落地窗以外的牆麵。外間是一張可以睡兩人的大書桌,旁邊的櫃子裏,大多數是一些文件和商業方麵的書籍。她畫豬的紙就是從那裏找的,書籍大多數都是外文,她一個字也看不懂。

裏麵的套間還要更大一些,這裏有一張長長的舒適的沙發,書櫃的顏色要更深一些,裏麵的書籍,有外文也有中文的。

悅菱隨意抽了一本書出來,好像是一本講故事的書籍。她坐到沙發上,把一張軟毯裹到腿上,默默地閱讀起來。

她讀得那麽專心,連瑜狄夜的布加迪開進了瑜家也不知道。

柳清葉和瑜狄夜走到了側廳。

“來啊,”他抬了抬手,對瑜狄夜,“打開電梯啊。”

瑜狄夜愣了半晌:“嗬嗬,我不知道密碼。”

“什麽?”柳清葉原本興奮地表情凝固了,“那誰知道。”

“沒人,除了我哥。”

“你是怎麽當弟弟的!”柳清葉抓狂。

悅菱拉開了一旁的台燈,光線越來越暗了。

她的目光深深烙在字裏行間——

【於是,國王把戒指套在了女孩的手上。一個月之後,我會來接你,讓你做我的王後。他對她發誓,不要忘記彼此。】

……

“對了!”瑜狄夜突然靈光一閃,“雖然直接到頂層隻有電梯,但是還有一條樓梯,可以到最頂上的花園。我們可以從上麵的花園進到第五樓啊。”

“你怎麽不早說啊?”柳清葉又開心了,“樓梯在哪邊?”

悅菱還在靜靜地讀著書。

【……戒指順著河水流走了,但是她渾然不知。很快,一個月的時間到了,可是國王沒有出現。】

“喂,舅舅,你居然還會這招啊?”瑜狄夜看著柳清葉用曲別針開著通往頂樓花園的鐵鎖,由衷地感歎道。

柳清葉哢嚓打開了鎖:“跟瑜顏墨鬥,三十六行行行都得是狀元。快走!”

【……國王看著盛裝打扮的少女,茫然卻堅決地說道,這位少女是如此的美麗,可是我絕對沒有認識過她。她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會是我的。少女震驚了,他已經忘記了她,這是由於她得罪了大仙,詛咒靈驗,丟失了戒指。但是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悅菱抬起頭,淚水一直滑落。

是嗎,她是丟失了什麽寶貴的東西嗎?所以瑜顏墨再也不會回來了。

突然間,她聽到了一陣驚恐地大叫,從頂層的花園裏傳來。

“救命啊……”這是瑜狄夜的喊聲。

“兔崽子,你沒告訴過瑜顏墨在花園裏養了一頭獵豹。”柳清葉邊跑邊罵。

瑜狄夜褲子都嚇濕了:“我、我忘了!”

兩個人迸發出了生命有史以來最狂熱的奔跑,居然甩開了世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動物,衝出鐵門,一把把門扣上。

嗷嗷~饑餓的獵豹隔著鐵門對著外麵咆哮,揮舞著鋒利的爪子。

“哈哈,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瑜狄夜對著獵豹扭著屁屁。

噗嗤——他的褲子被獵豹的爪子勾到,撕成了碎片,大紅色的內內立馬曝光。

看著柳清葉憋著笑要噴發的樣子,他憤慨地:“怎麽了,本命年不可以嗎?”

悅菱上來的時候,兩個白癡已經溜下去了。

花園裏靜悄悄的,隻有被撞翻的陽傘,壓平的花卉,木板上深深地抓痕,似乎在提醒著她這裏發生過一場暴動,危機重重。

悅菱還是第一次上來。以往,每每走到這座樓梯麵前,她就會止步,不知道上麵是什麽,隻知道旁邊有一個危險的警示牌,上麵寫著請勿上前。

悅菱從來是個乖寶寶,她在孤兒院被馴化過的大腦,就算受到了重創,也會提醒她不要去逾越權威和雷池。

但是剛才,這上麵發生了好大的動靜。她聽到什麽東西在咆哮,還有什麽人在叫救命。

有人,她就必須要上去。

她現在太想要見一個人,隨便什麽人。她要抓住他,問問瑜顏墨在哪裏,他還會不會回來。

她小心地走在這陌生的地界。瑜家的第五樓,都是瑜顏墨的房間,他於是順帶把整個屋頂也據為己有,在那裏開辟了一個繁茂的花園。這裏有熱帶植物組成的圍牆,比樓下的鋼筋水泥更容易令人迷路。

悅菱走了好一陣子,不僅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裏,連來路也忘記了。

她在一處偌大的池子邊坐下,裏麵的水幽幽的藍,魚群正從身旁遊過。天似乎馬上要下雨了,她頭暈眼花地看著四周的叢林,忍無可忍地大喊:“瑜——顏——墨——”

嘩啦啦,林中有鳥群飛去。

然後是讓人覺得有些恐懼的安靜。

悅菱看到前方的大片樹葉動了動,一個金黃色的身影順著樹幹跳了下來。

黃金瞳子對上烏黑瞳子。

悅菱這時候知道為什麽樓下的電視裏永遠隻有動物頻道了,那是瑜顏墨要讓她了解,屋頂的大花園裏,都有哪些不可思議的動物。

豔麗的孔雀,歌喉嘹亮的金剛鸚鵡……她往後退了一點,看到了池麵有刀一樣聳立的魚鰭滑過,是虎鯊。動物世界裏說這玩意兒不會吃人,是真的麽。

還有麵前這隻……有著優美線條,金色皮毛和黑斑的草原獵手。

“嗨,”她舉起手,臉上的笑一點也不勉強,她友善地打了個招呼,“我叫悅菱,沒多少肉。”

嗷~麵前的野獸爪子撐地,姑且算是回應,我叫獵豹,最喜歡啃骨頭。

……

“喂,舅舅,你行不行啊?”四樓的窗台外,瑜狄夜伸著腦袋,看著掛在牆外立麵的柳清葉。

從頂樓下去找悅菱的計劃失敗,瑜狄夜又想到可以從四樓翻到五樓去。

他那笨手笨腳地肯定是不行的,於是,又是柳清葉上陣。

“舅舅,小心!”看著柳清葉掛在上麵,風雨欲墜的樣子,瑜狄夜遲鈍的大腦也略略感到不祥。

“放……心。”柳清葉一邊吃力地抓住一塊凸出的浮雕,一邊蹬著下麵的窗台頂,“你舅舅我……在劍橋的……時候,拿過一年一度的……皮劃艇……冠軍!”

“哦。”瑜狄夜聞言,稍稍放心了一點。

誒?不對,皮劃艇?怎麽不是攀岩?

剛剛想到這點,天上突然一陣雷鳴。

“啊,要下雨了,你還是回窩裏去好一點。”悅菱還在和獵豹努力溝通。

嗷~獵豹又往前走了一步,舔了舔舌頭,我不怕淋雨,我要啃骨頭。

“可是,已經打雷了,馬上就要來閃電了。你……怕不怕閃電?”

她話音剛落,一個重雷伴隨著一個閃電來襲,啪的一陣巨響,整個花園都被點亮。

“哇啊——”

“救命!”

“嗷——”

“舅舅!”

四個聲音同時響在瑜家。

閃電過去。

瑜狄夜目瞪口呆的看著柳清葉從五樓窗口掉落,掛著一顆大樹,一路火花電光地滑了下去。

“舅舅——”他對著已經趴在草地上,呈一個大字、被燒得全身焦透的柳清葉大聲喊著,“劍橋有沒有教過你,下雨天,金屬和樹都是導電的呢?”

噝~柳清葉冒了一縷青煙,算作回答。

頂樓花園裏,悅菱和獵豹緊緊抱在一起。

“嚇死我了,說閃就閃啊。”她鬆了一口氣。

“嗷~~~~”

“喂,”她睨了睨勾著她脖子,瑟瑟發抖的野獸,“膽子小就明說啊,沒人會嘲笑你的。”

暴雨過去,陽光又灑滿了整個世界。

瑜顏墨睜開了眼。

這裏……又是醫院。糟糕,全身都不能動彈了,發生了什麽,他覺得腦子有點混沌。為什麽他在這裏……

“哥哥!”一陣刺耳的尖叫響在耳邊,瑜蘭欣又緊張又激動地臉出現在他上方,“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昏迷好幾天了。”

“我……”他開口,覺得嗓子異常地痛。

“哥哥,你出車禍了,很多地方骨折,舅舅說你還有腦震**,你千萬要躺好,別亂動。蘭欣會好好照顧你的。”瑜蘭欣趴到他身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很早就想這樣做了,要不是哥哥這次受傷,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這麽親近他呢。

“把我搖起來,”他有些吃力地命令。

瑜蘭欣忙按著一旁的升降按鈕,瑜顏墨斜斜地坐起來。

果然,這裏是拉斐爾的特護vip病房。

“柳清葉給我做的手術?”他想把肩膀上的瑜蘭欣趕開,無奈手臂也抬不動。

“他人呢?”他咬著牙問。毫無疑問,這家夥又借著做手術這種事,給他用了什麽不該用的藥,而且,還把他裹得像個木乃伊一樣。

瑜蘭欣聽到他這樣問,顯得有點悲傷:“舅舅他,不知道為什麽,從我們家四樓窗台摔下去了,嚴重燒傷,還在治療呢。”

什麽?從樓下摔下去,居然不是骨折而是燒傷?柳清葉你這是穿越了一遭吧?

他閉了一會兒眼:“阿姨和狄夜呢,最近公司有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沒有呢,不過藍家想我們幫忙運一批貨,條件很優厚哦。”瑜顏墨昏迷這幾天,她也時不時聽ken的高層理事來向瑜柳珍蓮匯報公司的事,“媽媽正在考慮召開一個會議,商討一下這裏麵的利弊。哥哥有什麽意見嗎?”

“讓理事來向我匯報了再說吧。”他下令,“還有……”

瑜蘭欣睜著大眼睛:“嗯?還有什麽?”

“沒有了。”瑜顏墨重新閉上了眼,“我很累,出去吧。”

頭很痛,思維也很混亂。他需要休息,也許還需要理一理。

柳清葉,不要讓我知道,你對我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用了什麽不該用的藥……

“媽媽,哥哥醒了啊。”到了另一邊的家屬陪護房,瑜蘭欣開心地對正在看著公司報告的瑜柳珍蓮說。

拉斐爾最豪華的病房,除了病人有自己的套房,對麵還有一個家屬房,都是幾室幾廳,五髒俱全,儼然比中等家庭的居所還要華貴。

瑜柳珍蓮端起了茶,吹了一口:“他有說什麽嗎?”

“問了公司的事。”

“沒有了?”

“沒有了。”

嗯……瑜柳珍蓮沉思著,他居然沒問那個女孩?好幾天了,她也派人到頂層花園去看過,鐵門緊閉,花葉繁茂。到了晚上,五樓的燈光,依然是亮著的。不過沒人能夠上去,因為電梯的密碼,隻有瑜顏墨一個人知道。

那個女孩,還在上麵等著他嗎?

說不定,這是個好機會。是個,除掉那個女孩的好機會。

趁著他沒有想起來,或者還沒有精力去想起的時候,不知不覺地除掉她。等他回去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

要一個人死,方法有很多,比如,食物中毒;再比如,觸電身亡;又或者,跌入頂層花園的水池,被食人魚啃咬成骨架,甚至,那裏還有一頭饑餓的獵豹呢。

夜晚降臨,悅菱還在書房裏看著書。

每天靜靜的閱讀,心也不知不覺安定了很多,廚房裏的食物足夠吃一個月,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也不害怕等不到瑜顏墨了。

這裏是他的家,隻要她一直等在這裏,他總有一天是會回來的。

忘記她也沒關係,她不也不知道他是誰嗎?

小堂和常姐都說他是她肚子裏寶寶的爸爸,可是她從來不記得自己的生命中有過這麽一個男人。

如果他回來,看到這裏有個女孩,坐在書房裏,安靜地等他,會是什麽樣吃驚的表情呢?

沒關係,瑜顏墨,我不會用我肚子裏的寶寶威脅你的,因為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怕你會說,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

因為,就像小堂說的那樣,我的寶寶,連同我這個人,都是屬於我自己的。

所以,隻要,你不要趕我走就好了。

隻要你不趕我走,總有一天,你能記起我的對嗎?

“不行啊,還是打聽不到呢。”常姐在藍家的別墅裏,給正在水木財團裏的那個男人打電話。

“我已經打點了所有瑜家能夠打點的傭人,但是聽說連瑜家的夫人和少爺小姐,都不知道通往頂層的密碼是什麽。當然,他們也有說見過悅菱,可是那是瑜顏墨還沒出車禍的時候了。這都要一個星期了,沒猜錯的話,她還一個人被關在那層樓裏呢。”

“瑜顏墨呢?”水木華堂捏著手裏的鋼筆,轉了一圈老板椅,“他就沒有說去吩咐一下?或者派個人過去?”

“這個就更打聽不到了。不過看樣子,沒有。”常姐無奈地說。

掛斷電話,水木華堂把手中的筆尖生生捏彎。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瑜顏墨沒有死,悅菱卻有生命危險。

那天,當他給殺手組織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在慶幸,慶幸悅菱沒有和他一起出席宴會。因為如果她在他身旁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法下手的。

他想著他一個人駕車回去找她,他正好在半途出手,這邊瑜顏墨一死,他馬上就會想辦法把悅菱從瑜家接出來。

可是瑜顏墨非但沒死,悅菱還被他死死鎖在了瑜家的五樓上。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是怎麽過的?有足夠的食物和水嗎?會不會害怕和擔心得發瘋?

常姐是怎麽說的,有些事情幹多了,會得到孽報,如果他命硬,會有身邊重要的人來替他擋災。

那時候,他還不以為意地笑著把她壓倒。

水木雅不重要,水木悅菱也不重要……說謊的時候,痛下殺手的時候,什麽都不重要。隻有目的是最重要的。

彎曲的筆尖已經刺入了他的掌心,鬆手的時候,血也順著手心流了下來。

電話又響了起來。

他接起來,語氣裏並不能聽出有任何的擔憂,依然是那個笑得輕鬆肆意的水木華堂:“怎麽了常姐?”

常姐在那邊哀歎著:“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說說看呢?”

“我一個人不行,需要你也出馬呢。”

“你先說說看吧。”

拉斐爾醫院的vip病房裏,瑜蘭欣正一湯一勺地喂著瑜顏墨喝湯。他不能動,任何事都隻有護工來做。不過飲食這種事,瑜蘭欣一定要自己上場。

從小到大,都幻想能這樣甜蜜地喂哥哥吃東西呢。

不過以前,他要麽是無視她的行為,要麽就是根本不給她機會。好比上一次他從邊境回來重傷,她知道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又獨自離開了醫院。

瑜柳珍蓮在一旁笑米米地看著這一幕。

“蘭欣真是越來越懂事乖巧了呢。”她在一旁有意無意地說著,“顏墨,你將來的妻子也有這麽賢惠,這麽愛護你就好了。”

瑜顏墨眼水一沉,寒霜一凍,頭別到了一邊:“她會的。”

見瑜顏墨不肯再喝她的湯,瑜蘭欣生氣地把湯碗一放:“媽媽!”

“好了好了,”瑜柳珍蓮忙哄著女兒,“媽媽不多嘴了,媽媽先出去,你再多陪陪你哥哥啊。”

她走出了病房,眉頭深深皺起。

【她會的】……瑜顏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指的是誰?是那個女孩兒嗎?還是說,隻是單指“他未來妻子”這一個角色?

奇怪啊,如果指的是那個叫小菱的女孩,為什麽他會把她放在頂層那麽多天都不聞不問?

可如果不是,他為什麽會擺出那種臉色,這個“她”字,所指性太強了。

不行了,不能再拖了,等他想起這件事,她就再也無從下手了。目前來看,瑜顏墨對蘭欣還是比較和顏悅色的,最好能趁這次他傷病,讓他和蘭欣培養多一點兄妹以外的感情。

最遲明天,她就要動手了。

頂層是沒有辦法去的。那裏動作起來太費事,萬一把那些野獸放到樓下來怎麽辦?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雲梯爬到五樓去。當然,直接拿個梯子派人爬上去,她瑜柳珍蓮做事沒那麽粗糙。

瑜家也是人多嘴雜,這種事被眾人看到,遲早會傳到瑜顏墨的耳朵裏。

不過,想要萬無一失的做成這種事,也難不倒她。

不管那個小菱還有沒有活著,她也要見識一下她了。

如果餓死了,那是最好;如果活著,也好……落在她的手裏,還怕其他什麽嗎?

“哥哥,你就再喝一口嘛,醫生說了,你要多補充營養才會快點好起來啊。”病房裏,瑜蘭欣拿著湯,不停撒著嬌。

瑜顏墨長久沒有回話,最後才吐出了兩個字:“出去。”

“不嘛,人家要和哥哥呆一起。”

瑜顏墨動了手指頭,按響了鈴。保鏢進來的時候,瑜蘭欣忿忿地把碗一摔,很有自覺性地走出去了。

走到外麵,瑜蘭欣氣得用腳踢一旁的沙發。

媽媽真是討厭,本來哥哥喝湯喝得好好的,說什麽賢惠什麽妻子。搞得哥哥最後把自己轟了出來。

真是的,每次和哥哥獨處,能不能有一次不是被轟走的結局啊。

正在這時,瑜狄夜的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進來。

“什麽事?”瑜蘭欣沒好氣地。

“二姐,你猜我剛才路過珠寶店,看到了什麽?”瑜狄夜的口氣還是那麽誇張。

“喲,聽你的口氣,好像還有什麽珠寶是我沒見識過的一樣。”她無不挖苦地回答,現在跟她說什麽珠寶,說起來就想到上周的慈善晚宴,那條粉鑽的項鏈最後被常音戴走了。

瑜狄夜一聽老姐口氣不對,立刻也擺出對陣的語氣:“是啊,你什麽珠寶沒見識過,可就是連條粉鑽項鏈都拍不到。”

“瑜狄夜,你找死嗎!”瑜蘭欣開罵了。

“罵吧罵吧,”瑜狄夜得意地吹著口哨,“反正我看到那條項鏈正在璃璟珠寶樓展示呢,價錢呢,貌似也就是個千把萬吧。”

“什麽?”瑜蘭欣眼睛睜大了,“你說那條粉鑽項鏈?”

“對。”

“你在哪兒?”

“說了在璃璟珠寶樓了,快來。。”

“你等著等著,我馬上來。”

說到自己心儀的珠寶,是個女人都會激動。

璃璟珠寶樓,聽名字就知道,也是藍家開的。那條項鏈當時是藍逆鱗拍下了送給常音,沒想到現在居然又拿了出來賣。

說不定,藍逆鱗已經玩膩了常音,把她給甩了,當初天價買下來的項鏈,自然是要收回來了。雖然沒人會出那個價買,不過藍家也不缺那點錢,可能就隨便拿到珠寶樓來賣了。

太好了,瑜蘭欣高興不已,那條粉鑽項鏈,本來就是應該屬於她的。

哼,當時哥哥沒給拍下來,到頭來還不是要回到她的手裏。

等她駕著車來到璃璟珠寶樓的時候,瑜狄夜正在樓外轉著圈圈。

“怎麽才來?”他抱怨著。

“項鏈呢?”瑜蘭欣隻一心掛念她的首飾。

瑜狄夜苦著臉攤手:“被別人買走了。”

“什麽?”瑜蘭欣說發怒就發怒,“你白癡嗎?不知道先給個定金?”

瑜狄夜語塞。

這個情況他也根本就沒想到。今天的事,說起來也蠻巧的。他本來是去參加一個狐朋狗友的聚會,結果常姐居然也在那裏。

常音是c市的女神級人物,富家公子們都以能請到她參加聚會為榮。

沒想到今天,常姐居然對他特別青睞有加,令其他富家公子氣憤難當。在瑜狄夜飄飄然之際,常姐向他抱怨,拍賣會那條粉鑽項鏈,自己戴了兩天,就失去了興趣,藍少很不高興,她隻有拿到璃璟去賣了賠罪。

可是項鏈價錢太高,到現在都無人問津。

為這件事,藍少已經給她擺了好幾天臉色了。

瑜狄夜想到自己老姐也喜歡那條項鏈,立即拍胸口保證,他馬上去把項鏈買下來,給常姐解圍。他二話不說就給瑜蘭欣打了電話,瑜蘭欣往這邊趕的同時,他也在往璃璟趕。

可是到了的時候,那條項鏈居然已經不見了?

常姐說的擺了幾天也無人問津的貨,居然在他到來前幾分鍾就被別人買走了。這下瑜狄夜傻眼了。自家老姐什麽脾氣,他是最清楚的,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除了死皮賴臉跟她打打嘴仗,還有什麽計謀可施?

於是,他就把臉皮一扔:“是,我應該先給定金,可是你看看我的錢包,我有那麽多錢給定金嗎?上次是誰幫著媽媽說的,‘瑜狄夜這種不成器的敗家子,就是要把他的錢包給清幹淨,要不然總有一天,要把我們瑜家都給敗光!’哈哈,惡人有惡報,害人終害己!”

瑜蘭欣臉都給氣變形了:“瑜狄夜,你、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我是狗,你就是母狗,狗咬狗,汪汪汪!”跟瑜狄夜比沒皮沒臉,柳清葉都要甘拜下風。

如果瑜蘭欣又心髒病,已經被氣到發作了。

他們瑜家到底是犯了什麽彌天大罪,要被懲罰有這麽個二少爺。珠寶樓裏的售貨小姐們雖然都沒吱聲,不過都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你給我去死!”她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瑜家二小姐的身份,掄起包就朝瑜狄夜打過去。

沒想到瑜狄夜腦子不濟,手腳還是蠻靈活的,一個突閃就避過了一劫,已經往珠寶樓外跑去。

“給我站住,你這個隻知道逃跑的慫貨!”聽到這種難聽的話,很難想象這居然是親姐姐在罵弟弟。

瑜狄夜拿出自己王牌大賤諜的看家本領,對著瑜蘭欣扭桑巴:“有種你追得上我啊?”

瑜蘭欣被這一激,拔腿就追,剛跑了沒幾步,一輛賓利突然繞個彎,徑直朝她撞了過去。

啊——瑜蘭欣一聲慘叫,直直被撞飛了兩米。

瑜狄夜本來正扭得歡快,見到這場景也呆住了。

更讓他驚駭的是,車停了,上麵下來的人,是水木華堂。

“瑜小姐。”他幾步並一步走到了瑜蘭欣的身邊,俯身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瑜小姐,你沒事吧?”

突如其來的事故,把瑜蘭欣整個撞斷片了。她暈乎乎了好一陣子,才看清了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這個男人,好帥,好俊美……幾乎比哥哥遜色不了多少呢。

誒,而且還有點眼熟。

她的耳朵嗡嗡地,總算有些清楚的字眼竄入。

“瑜小姐,你怎麽樣了?要不要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水木華堂一臉擔憂和關切,他溫和得像天使,憂鬱染得他整個麵目令人心醉。

瑜蘭欣也確實醉了。

從小到大,還沒這麽美的男人對她這樣獻過殷勤呢。當然,獻殷勤的也不少,水木華堂級別的卻一個也沒有。

“不就被車撞了一下嗎?”從車上下來了另一個女人,麵帶不屑地看著一臉花癡的瑜蘭欣,“堂少你車速又不快,最多有點皮外傷了。”

瑜蘭欣一看到這個女人,火氣嗖的一下就竄了起來,神智頓時也清醒了。

常音?她怎麽也在這裏?

不過水木華堂頗有些嚴厲地看著常音:“瑜小姐受傷了,常姐就不要再說些風涼話了。”他轉頭又對瑜蘭欣道:“瑜小姐,我還是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水木華堂、瑜家姐弟和常音,都坐著水木華堂的賓利去了拉斐爾。一路上,水木華堂始終都把瑜蘭欣摟在懷裏。

水木家和瑜家從來都是死敵。

如今水木華堂做出這種事,撞了她又抱著她,簡直讓瑜蘭欣的心肝都要跳出來了。

檢查完了,瑜蘭欣不過是有些軟組織挫傷和皮外傷。

水木華堂微笑著:“沒事就太好了,否則的話,這輩子都不知道要怎麽向瑜小姐賠罪呢。”

當然沒事了……那個車速而已,他的控製力一向超群,分寸把握向來得當。

他敢去撞她,就吃準了一定不會撞出大傷。

“瑜小姐,”等檢查完畢,水木華堂拿出了一個保險箱,“這次冒犯了您,華堂真不知道用什麽賠罪。這條項鏈,就權當給瑜小姐壓驚了。”

說罷,他打開了箱子。

那條價值連城的粉鑽項鏈,就靜靜地躺在裏麵。

瑜蘭欣長吸一口氣,驚喜得難以言喻。

“這……這怎麽,好意思?”這語氣一點也不謙虛。

“哪裏,這項鏈本來是我要拿去送給我母親的,不過現在看來,隻有瑜小姐這樣的美人才擔得起。”水木華堂說謊好比吃飯。

常姐默默地別過頭去,悅菱寶寶,為了救你,你家小堂和常姐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常姐,”水木華堂又叫她,“這次的事,瑜小姐安然無恙。應當舉辦一場晚宴,請c市的名流小姐們都來歡聚。你去安排一下吧,看地點就在藍家?”

常姐輕蔑地一笑:“晚宴倒是沒問題,地點在藍家也可以。誰讓他們瑜家就跟個堡壘似的呢……”

水木華堂理解地笑笑:“瑜家不太方便吧。”

瑜顏墨從不允許有人在自己家狂歡。這一點上,瑜柳珍蓮都沒有發言權。

常姐便奚笑著:“哎,說來真是可憐,我一個藍少見不得光的情|人,都可以隨意把他家拿來辦party,瑜家堂堂的小姐,卻做不了主在她家邀請客人呢。”

“誰說我做不了主!”瑜蘭欣被常姐一激,頓時接口道,“你們隨時都可以過來,我瑜家又不是監獄,有什麽不能開party的?就明晚上,讓你們見識一下瑜家的宴會!”

水木華堂和常姐的眼中同時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

隻要瑜顏墨不在,要玩弄瑜家這對豬一樣的姐弟,簡直是易如反掌啊。

……

“事情都安排好了嗎?”走出拉斐爾醫院的大門,瑜柳珍蓮一邊上車一邊打著電話,“對,就明晚,這事情越快搞定越好。”

明晚,就明晚,她要讓瑜顏墨的那個小妖精,現形!

——【作者有話】——

悅菱看的是古印度詩劇《沙恭達羅》,文裏我大概簡述了一下。古印度史詩般的帶球跑故事,一千五百年前的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