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總蜜愛,千金歸來

一地的零件和機械成品因為悅菱滑向後方而潮水一樣被分到兩旁。那些細小的螺絲都壓在她的後背,卻因為藍啟瞳這份衣料,稍稍阻隔了一下痛感。

藍絕隕已經完全壓在了她的身上,死死地壓住,然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地上一下下的摔。

因為姿勢的緣故,他並不能特別讓她的頭跟地麵磕碰。

可是反複摔晃之後,悅菱頭都被甩暈了。

“你又發什麽瘋啊!”悅菱伸手去推他,“你的玩具在旁邊,你快去撿啊。”

可是藍絕隕已經聽不到了,一旦陷入某個奇怪的模式,他就會像個飛起來的陀螺,隻知道枯燥的旋轉。

悅菱被他甩得天旋地轉,又因為本來就餓了,竟反而產生了嘔吐的感覺。

她忍無可忍,揮起手就向藍絕隕打過去。

啪啪好幾下,她都打在了他的臉上。

“滾開!”她真的憤怒了,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這種根本無法溝通的人?怎麽會有這種沒有教養也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

藍絕隕不顧她的手掌,突然埋下頭,張口就往她臉上咬下來。

悅菱偏頭一躲,他的牙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呀——”疼痛的感覺從肩膀上傳來。

他是真的咬,像咬食物似的下口。

“鬆口!不要咬!”悅菱痛得要哭起來了,她拚命掙紮著,伸手抓住了藍絕隕的頭發,使出渾身力氣扯著他的頭,“救命!救命啊——”

她能感覺到他的頭發都要被她全部扯掉了,可他就是不鬆口,壓著她狠命地咬。

打已經不足以表現他內心的憤怒了嗎?所以他壓她,咬她,這樣才可以告訴她他有多生氣嗎。

“我真的好痛。”悅菱已經哭起來,“藍絕隕,求求你鬆口好不好,肉會被你咬下來的,我再也不招惹你了……”

很突然的,他牙上的勁道鬆了。

悅菱一下子,像拔蘿卜似的,把他的頭扯了起來。她眼中帶淚地看著他,那麽近。

藍絕隕也看著她。

第一次真正的看著她,不是那種空洞無光的眼神,而是,雙眸突然像是覆上了一層水砂,霧蒙蒙地,卻帶著些微的神采。

他似乎很迷茫,像是剛睡醒的小孩子,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下麵有個人,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悅菱有些呆呆地和他對視著。

這麽近距離的觀看,他的皮膚真是好啊,而且他的臉色,比起之前的蠟像一樣的死板,竟然變得有些潮紅。

他的嘴也微微張開,仿佛是想要問她什麽話。

就在這麽一瞬間,木偶小人兒突然活過來了?是因為咬了她的肉嗎?讓他突然從僵屍變成人類了?

悅菱有些期待地看著他:“你……你想說什麽?”

他還是保持著這個是神態,這個姿勢,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我叫悅菱,初次見麵。”雖然肩上的疼一陣陣傳過來,但悅菱還是閃著眼和他打招呼,“你是藍絕隕嗎,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做朋友,不要再動不動就打我推我咬我了,她還懷有身孕,這樣真的玩不起啊……

他還是不動,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但是他的臉色在慢慢變回之前的僵冷,他眼裏的光在慢慢褪去。

“喂,不要這樣啊,”察覺到這種變化,悅菱急忙叫著他,盡管離得這麽近,他們甚至身子貼著身子,但是她能感覺到,他在慢慢縮回殼裏麵去,慢慢重新關上通往外界的大門,離她越來越遠,“藍絕隕,看著我,”她叫他,雖然他確實依然看著她的,但是她說的是其他意義的看。

“我叫悅菱,我們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藍絕隕已經翻身了。

悅菱無可奈何地看了看手心的頭發,她剛才也是蠻用力的。一定把他扯疼了吧,不過,她解開肩上的紐扣,看到自己的肩膀,一圈紅腫的牙印,有些地方都破皮了,此刻正跳跳的發著疼。

幸好,幸好剛才她避開了臉,否則的話,藍絕隕一定會把她的臉咬爛的。

突然,她抖了抖,看向地上的藍絕隕:“你……你該不會有狂犬病吧?”

藍絕隕已經重新拿了一些零件,開始拚湊東西。所有的機械零件,都是可以組裝起來的。

悅菱起身:“你要吃飯嗎?”

她還是試圖和他溝通,不為其他,隻因為剛剛他有神的雙眸,真是太美,她希望看到一個活生生的男孩兒,而不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他沒有回答,隻埋頭拚東西。

悅菱遲疑了一下,伸出手,碰到了他手中的零件。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仿佛是在看悅菱的手,等著她的下一步動作。

“那個……”悅菱一步步地試探著,慢慢拿住了這一塊已經要拚湊成型的機械塊,“我們放下這個,去吃飯,好不好?”

他還是不動,看著悅菱的手。

悅菱一咬牙,壯著膽子,把機械從他的手中拿了下來。然後,迅速地扔到了地上,以免他再度攻擊她。

奇跡般的,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動手就打人,而是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雙手都懸在半空中,仿佛中間還拿著什麽東西一樣。他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小人,沒有指令,不會做任何事了。

悅菱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輕聲地:“藍絕隕,我們去吃飯好嗎?”

他沒有回應。

她也就隻有歎口氣,拉著他的手指,想要站起來。出乎意料的是,他也跟著她站了起來。

悅菱有點驚喜地看著他,看著這樣依然麵無表情的的男孩。

“你聽得懂我說話了?”她問他,雖然並沒有期待得到他的回答,“我們去吃飯好嗎?”她重複著這句話。

藍絕隕突然低下了頭,隻看著悅菱牽著他手指的手。

“我們走吧。”悅菱笑道。

她牽著他,走出了玩具房,越過一地淩亂的客廳,走到了廚房裏。傳送槽裏早就放好食物了,是現烤的牛排呢。

“哇,牛排,好香啊。”悅菱放開了藍絕隕,伸手去端。

突然間,藍絕隕也同時伸出手,攔住了悅菱。

悅菱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會有什麽出人意料地行為。沒想到,他隻是伸著一根手指,放到她剛剛才放開他的那隻手心裏。

他在叫她牽住他。

悅菱忍不住笑:“好了,我馬上把牛排端出來,就牽著你好不好?”

但是藍絕隕像聽不到似的,隻是拚命把手指放到悅菱的手心裏。

“牽著你的話我就拿不成吃的了啊。”她有些無奈。他好像突然願意跟她做朋友了,不再把她當敵人看待,可是,他依然是無法溝通的,隻知道用簡單的手勢去表達他的想法,並固執的拒絕任何勸說。

“好吧,”她重新牽住了他的手指,把他帶到了飯廳裏,“來,你坐這裏,”她讓他坐到一個椅子裏,“我,”她比著手勢,“我去廚房端吃的過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但是藍絕隕不放手,他抓住她的手。

悅菱哭笑無能,不得不使勁掰著他的手指,想要從他手裏掙脫出來。他突然用上了兩隻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依然沒表情,眼神空空如也。但他的動作無疑是激烈的,表達著他此刻內心僅有的一點想法。

抓著她,不準她走。

“放手!放手啊!”悅菱生氣地甩開了他,轉身就往廚房裏跑去。她可是餓壞了,就算自己不吃,肚子裏還有個小寶貝在嗷嗷待哺呢。

沒成想她剛跑到廚房,端起牛排,藍絕隕也跟著跑了過來,他突然間,就像之前打她咬她一樣,沒有任何征兆的,從後麵抱住了她。

啪,悅菱猝防不及,手中的盤子落地,新鮮的牛排、漿果麵包和果汁灑了一地。

“你幹什麽啊!”她生氣地推著他,“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藍絕隕被她推開,垂著頭,看著地麵,沒話也沒什麽動作。

“啊——”悅菱想揪頭發,她真是有些受夠了,“算了吧,”她又去端第二份牛排,“我們合夥吃這份吧。”

誰知道她剛剛想轉身,藍絕隕又陰魂不散地從後麵抱住了她。

“不要碰我!”悅菱用手肘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

話音剛落,藍絕隕突然從她手裏搶過了僅剩的一份牛排,高高舉起,猛地往地上摔下去。

啪!餐盤四分五裂。唯一的晚餐也沒有了。

悅菱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藍絕隕摔了東西,居然還想上前來抱住她。

“你是瘋子嗎!”她把他推到很遠,忍無可忍地對著他嚷起來,“沒有人教過你要怎麽跟人家相處嗎?沒人告訴過你不能亂扔食物,也沒人告訴過你不能隨便去抱女孩子嗎?我有男朋友了!你以後都離我遠點!”

嚷完這些,她憤怒地轉身,往臥室跑去。

真的是,藍家太過分了……不僅僅是那個通過電話遙控拐走她的藍逆鱗,還是那個剪掉她頭發的藍啟瞳,還是現在這個說不清是瘋還是傻的木偶人藍絕隕。每個人,都是那麽的讓人討厭!

她跑回臥室,坐到地上的被子裏,埋下頭,嗚咽起來。

她好餓,好難受,好想喻顏墨,想柳醫生,也想小堂,想黎翊和小麥,甚至是常姐……想念以往生活中每一個好朋友。

哭了好一陣子,她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她往走廊外麵看了看。

藍絕隕沒有跟上來,不知道又幹什麽轉陀螺的事兒去了。

突然,覺得那個男孩,也是和她一樣的可憐。一樣被關到這裏,一樣沒人關心,沒人問候。會不會,她被關很久,也和他一樣,變得不會說話也不會表達自己。

剛才,他是在生氣,生氣她隻去關注食物,而不關注他吧?

所以,他才會一步步升級,幹擾她,抓住她,甚至抱住她……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簡單、那麽直接。因為沒有言語和表情甚至眼神來表達內心,他僅有的動作都是那麽讓人困惑不解。

好可憐的人!

會不會,他根本就是個啞巴,根本就不會說話,或者受到過什麽傷害?

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會因為想要和別人交流而隻能用這樣粗暴的方式,他一定是辦不到,辦不到和正常人一樣。

或許,他的心裏,比任何人都著急吧……

不知不覺間,她又來到廚房。

藍絕隕,此刻正蹲在地上,撿著地上的食物,塞到嘴裏。他居然在撿落在地上的牛排吃!

“你幹什麽!”悅菱又大驚小怪起來,她急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不準他幹這種事。

藍絕隕頓了頓,抬頭看到了悅菱。他的眼裏,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然而,他幾乎是不需要情緒和思考地,撲上來,抱住了她。

死死抱住,好像他之前死死的抓著手裏的機械零件一樣。

悅菱一愣。

他沒有生她的氣嗎?沒有因為她剛才對他嚷嚷而懷恨在心嗎?

真好。

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好像他是她的孩子一樣。

“乖,絕隕,不要吃地上的食物,姐姐給你做新的。”

是的,他是個孩子,除了身體,他和一個初生的嬰兒沒什麽區別。

是的,她十月懷胎,也會生一個寶寶,一個常常要用哭鬧來尋求幫助的小孩子,一個需要她時刻抱在懷裏,喂他吃東西,安撫他的小孩子。

所以,藍絕隕,就當成是提前的練習好了。

她打掃了廚房,他就站在她旁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偶爾,他會突然抱住她。悅菱會立刻用言語阻止他。讓她覺得驚喜的是,他好像也能聽懂她的話了。她嗬斥他的時候,他就盯著地麵,垂著手,比平常還要死氣沉沉。

但是如果他很久都沒來打攪她,她也會誇獎他,大大方方地給他一個擁抱。

要讓他幫助做任何事都是沒可能的,他連掃帚都不會拿。但悅菱還是一邊做事一邊給他講解,她打開了冰箱:“吃什麽好呢?”裏麵的種類非常豐富。

她拿出了一盒爆米花,一盒披薩,還有一些果汁。

“你喜歡吃這些嗎?”這些東西,應該隻需要進微波爐就可以了。

藍絕隕沒有回答,卻拿過了披薩盒子,想要撕開。

“現在還不能吃,乖。”她從他手裏拿過來。

他現在變得非常溫順,像一頭被馴服的小羊,而且很黏人。悅菱突然覺得藍絕隕這樣也挺好,他不需要用各種表情來偽裝自己的心情,他也不怕別人讀懂他的心思。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從內心而來的。

憤怒就是打人,喜歡就要抱住。

他是這麽的簡單。

比許許多多會說話、表情豐富、帶著各色麵具的人都更真誠。

“好了!”用完餐,她掃視著這個垃圾場一樣的寓所,“現在收拾的時間到了,哼,讓你們都見識一下悅菱媽媽的魔法吧!”

她做衛生,把該洗的全都扔到了超大的滾筒洗衣機裏。

藍絕隕就坐在洗衣機前麵,一動不動地看著滾筒轉動……他喜歡機械的、重複的東西。嗯,悅菱望著天花板想,說不定,藍絕隕也是某些方麵的天才呢。

這個想法其實是沒錯的。

之所以進入這個寓所的門,有整整四座。就是因為,簡單的房門,是根本鎖不住藍絕隕的……

他擁有對於任何數字過目不忘的本領,也擁有微觀解剖任何機械化工具的能力。

寓所的第一道門,是為了不和其他的住戶區別開,掩人耳目;第二道門,上上下下十二道鎖,每一個鎖孔方向和鎖的類型都是不同的;第三道門,是依靠電子密碼和指紋才能打開,但為了以防萬一,還加上了第四道門,因為藍絕隕可以在低頭擺弄玩具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把長達幾十位的密碼記下來。所以第四道門,不過是為了阻隔他的視線。

藍逆鱗也不想這樣囚禁自己的弟弟。

可是,絕隕是他的弱點,是整個藍家的弱點。就好比,悅菱是瑜顏墨的死穴一樣……

淩晨時分,整個寓所總算像個人住的地方了。悅菱拉著藍絕隕去洗澡。

這又是個糾結的事兒。因為藍絕隕不懂怎麽洗澡……他會連衣服也不脫的,就站在花灑下,愣愣地一直站著。看到悅菱想走,還要渾身濕漉漉的來抱她。

“你真是比小麥還不懂事呢。”她把他全當成個嬰兒,給他洗澡。

一不小心,瞅到了他的小丁丁。

額,果然還是個孩子呢。她心想,和小堂和瑜顏墨的都不一樣。不是那種非常偉岸雄壯的樣子,而是跟小麥的差不多,軟軟小小的,毫無威脅感。

她放心了。

“啊——”忙完了全部,她穿著從衣櫃裏扒拉出來的一套男式休閑T恤短褲,在*上伸了個懶腰,“絕隕,我們睡個好覺吧。”

本來想分開臥室,可他像個八爪魚似的,老是纏著她不放。

一倒下去,她立刻倦意來襲,睡死過去。

連半夜裏,藍絕隕突然翻到她身上,抱著她,長久地把她壓住,死死壓著,都沒有發覺……

瑜顏墨已經到了紐約。

手下匆匆來報:“大公子,沒辦法,我們查不到悅菱小姐在哪裏……藍啟瞳成天都在忙著他時裝發布會的事,而且身邊有大批的保鏢。我們無從下手。”

瑜顏墨翻著手裏的資料。

他有他的情報網,裏麵有關於藍家的一些隱秘信息。

“藍家,還有個三少爺吧?”他看到了那張照片的翻拍圖片,那張擺放在藍逆鱗桌上,常姐抱著三個男孩笑容燦爛的照片,“這麽多年,為什麽沒有看到過他出現?”

三個小時之後,他拿到了有關藍絕隕的第一手資料。

自閉症天才……沒有任何語言能力、溝通能力和自理能力,但卻擁有對數字和機械天生的敏感。

他在紐約一家康複中心做定期的治療,不過並不住在那裏。

“給我查他的治療周期表!”他命令手下。

……

藍啟瞳重新來到第五大道的寓所時,簡直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整潔的客廳,幹淨的地麵,沒有任何雜物、任何垃圾。他揉了揉眼,走過飯廳,居然沒發現一隻小強或者蒼蠅。再走到玩具室,他被裏麵的景象震驚了。

隻見地麵一塵不染,悅菱和藍絕隕坐在一起,擺弄著一個機械玩具。在他們身邊,放著許多的小紙箱子,不同的零件分門別類放在裏麵。

“它好像還缺一個東西才會動啊。哪裏呢?”悅菱咬手指。

藍絕隕連忙從她那邊拖過來一個箱子,從裏麵扒拉出一個零件片,給安上了。

然後他撥動了開關。

小機器人兒往悅菱走過去,碰到她的膝蓋,便緊緊抱住了。

悅菱把機器拿起來,笑容璀璨:“我很喜歡絕隕的這個禮物哦。”

藍絕隕不說話,開始重新拚湊其他的東西。

藍啟瞳站在門口,下巴都掉地上了……

這……這個悅菱,用了什麽魔法,收拾了屋子也就算了,居然,連絕隕這種頑固不化的小僵屍也給收服了!

要知道,這幾年,他連他和大哥都不怎麽理會。隻要他們動了他的玩具,他一樣會揮舞拳頭。

“啊,你哥哥來了。”悅菱發現了藍啟瞳,問藍絕隕,“要不要去跟他打個招呼呢?”

看著藍絕隕頭也不抬的樣子,她又自言自語:“對啊,這樣的哥哥很可惡的,把弟弟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不理他也就算了。”

“喂,你這種外人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風涼話。”藍啟瞳一聽到悅菱那揶揄的口氣,就氣不打一處來。

“絕隕,”他上前去,拉他起來,“走,今天是你去康複中心治療的日子。我們早去早回,晚點我還要準備時裝發布會的事。”

藍絕隕也沒有反抗,任憑他拉了起來,隻是還在玩著手中的東西。

藍啟瞳早就有了豐富的經驗,每次去康複中心,隻要不管他手裏的東西,他都會乖乖服從。他拉著弟弟走出客廳,然後拿出一個眼罩,給藍絕隕套上。

雖然指紋是無法複製的,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做得周全一些好。要帶他出去,千萬不能被他看到了密碼和鑰匙。否則的話,再多的數字對藍絕隕的大腦而言也不過是一個簡單的信息,再複雜的鑰匙隻要被他看到都能複製出來。

藍絕隕被蒙著眼,依然在玩著手裏的機械。

藍啟瞳打開了最裏麵那道門,回身正想拉著弟弟,卻連人影也看不到了。

“絕隕,絕隕你幹什麽?”他找尋回了玩具室。

裏麵的一幕再度把他震驚了。

隻見藍絕隕扔掉了沒有拚湊完整的機械玩具,緊緊地抱著悅菱。

“嗨。”悅菱從他的肩膀上給藍啟瞳打招呼,然後她無奈地指了指樹袋熊一樣掛在她身上的藍絕隕。

“你……”藍啟瞳驚得無以言語,隻能上前,想要分開兩個人。

誰知道,他的手一搭到了悅菱的肩膀上,藍絕隕突然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抓住了藍啟瞳的衣領。

嘭的一下,哥哥被弟弟推到了架子上。

藍絕隕不管藍啟瞳有多震驚,衝上前,舉起拳頭,朝著哥哥打了下去。

“絕隕,你瘋了!”藍啟瞳吼起來,抓住了弟弟的手腕,“我是你哥哥啊!”

藍絕隕掙紮著,隻想著繼續打人的動作。

藍啟瞳看向了悅菱,他的眼角血紅,裏麵帶著怒意:“你居然*我弟弟!你連一個重度自閉症的男孩都不放過!你這樣利用一個病人。你良心何在?”

啥?悅菱吃驚地張嘴。

喂,搞清楚一點,她可一點也不想和藍絕隕這樣的怪胎呆在一起,是他非要死纏著她不放,吃飯走路睡覺都像袋鼠寶寶一樣賴著她不放。

這一天多時間,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了他的新大玩具了。

而且,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她發現他居然有一半身子都壓著自己在熟睡。雖然看起來什麽都沒發生,但也夠她心驚肉跳的了。

藍啟瞳甩開了弟弟,衝到悅菱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我警告你……“

話未說完,藍絕隕已經撲上來,抓住了哥哥的脖子……兩兄弟頃刻間扭做一團,打得個不可開交,直到這個玩具室再度變成垃圾場。

“你們……”悅菱好不容易。拉住了藍絕隕,她一碰到他,他的注意力就轉變了,轉而抱住她不鬆手,悅菱看著臉上已經掛彩的藍啟瞳,厲聲責罵,“連自己患病的弟弟都要動手,你簡直青豆不如!”

什麽?藍啟瞳原本還恨恨地瞪著悅菱,聽到這四個字突然一愣。什麽青豆不如?

悅菱替藍絕隕整理著弄亂的頭發,小心嗬護:“絕隕有沒有被打疼呢?”她吹著他被揍的地方,“哥哥真是太不懂事了,不懂得忍讓的哥哥,還不如塞回娘胎裏去重造呢。”

藍絕隕隻是把悅菱抱得更緊了。

藍啟瞳……悲憤萬分!

死小子,看起來一聲不吭,傻不愣登的,居然能得到這種福利!

可是,看樣子,他是不肯和悅菱分開的了。

於是,半小時以後……

悅菱終於借著藍絕隕的光,坐上了前往康複中心的車。

“紐約好漂亮啊,比C市還漂亮。”她坐在車窗邊,臉都要貼到玻璃上了,“哇,絕隕,你快看,是輪船呢,橋下麵是船!”

藍絕隕隻是一直抱著她,有些不安分地用臉和下巴在她肩背上蹭來蹭去。

藍啟瞳一頭黑線地坐在旁邊……不是為了悅菱的沒見識,而是因為他家絕隕的怪異行為,甚至是……他已經觀察到了他某個地方的變化。

這小子,居然會有那方麵的需求!

看來……還是他和大哥太天真了。要知道,絕隕也已經快二十歲了。就算有自閉症,可是……

不過,他有些煩悶地想,以前也不是沒有帶著他去和別人交流,甚至是女孩子。可是這孩子,甚至是對姐姐也是愛答不理的呢。除了機械,他好像沒有任何其他愛好。

真是糗大了。

居然會大大咧咧地讓瑜顏墨的未婚妻和他共處一室。哼!早知道就不給她做什麽發型,穿什麽時裝了。讓她和最初一樣難看,他家絕隕絕對不會上當的。

可是,現在,要怎麽辦才好呢……

他糾結起來。看樣子,悅菱是根本就沒發覺絕隕對她有那方麵的渴望,否則以她咋咋呼呼的個性,早就推開絕隕跑一邊去了;而絕隕,則是更讓人頭疼的,他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隻是在本能地在需求她。他甚至到現在都隻知道拿下巴和臉去蹭她,連拿那個地方去碰一下都不知道。

這種相處模式,他想想都覺得汗毛倒豎。

“醫生,你看,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醫生辦公室裏,他把這個情況向醫生盡數說明。他看向一邊治療室裏的藍絕隕,他還在不斷地跟著悅菱,利用任何機會像八爪魚似的抱住她。

大概,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舒緩難受的方式吧。

他這個弟弟,真是……藍啟瞳拭了拭汗,太可憐了。

“其實這是個好現象,”康複醫師對他分析,“你弟弟的病情,這些年是在逐步的加重。你也知道我們用盡了各種治療方法,不管是藥物上還是行為幹預上。但他表現得都比從前更加嚴重。按道理,他是不會對任何異性產生想象的。但是現在他對異性,或者說某一個特定的異性產生了*,這是他某種意識的蘇醒,也是一個突破口。或許,這會成為治療的契機。”

“那麽……”聽了醫生的話,藍啟瞳喜憂參半,“可以換個別的異性嗎?”悅菱是瑜顏墨的未婚妻,和他搶女人,就算絕隕是不想活了,他藍家還得繼續在C市混呢。

“這要看他願不願意了。”醫師說,“不過,據我們的經驗和對你弟弟病情的了解,這個可能性是極低的。或許,他這一生,都認定這個女孩了。換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藍啟瞳一口老血,想要噴到醫師的臉上。

“我去一下洗手間。”突然是有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怎麽回事?還以為把悅菱藏到絕隕那裏是最安全的,沒想到,絕隕這個傻孩子,居然就一頭栽進去了。藍啟瞳覺得有必要要去馬桶前麵思悲一下。

紐約的街道上。

瑜顏墨正坐著前往康複中心的車飛馳。

真是巧,今天,就是藍絕隕去康複中心的日子。他已經找人查了,藍絕隕根本就沒有住在資料寫著的地址上。

一個一半是天才,一半是白癡的怪胎,是最危險的。

所以,藍逆鱗必定是把他關了起來。

如果關他的地方足夠保險,再多加一個悅菱,又有什麽關係呢?

沒關係,不管悅菱有沒有跟著一起去康複中心,隻要直接奔過去,抓住藍絕隕就行了。

哼,藍逆鱗,你並不是毫無漏洞,怎敢來利用我的缺陷,去招惹慘烈的報複呢?

康複中心的三樓。

悅菱正趴在窗台上,看著陽光從麵前的樹葉縫隙之中落下來。有護士上前,帶藍絕隕去做康複訓練。

他並不是很情願,但在悅菱的幾聲嗬斥下,還是埋著頭去了隔壁的房間。

悅菱繼續看著近在咫尺的大樹。

好無聊啊,瑜顏墨在幹什麽呢?她揉了揉眼,真是的,換做以前在邊境,還可以爬爬樹消遣呢。

誒?她立刻感覺到了怪異。

邊境?爬樹?她怎麽會想到了這種事?她努力思索了好一陣子,想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可是那麽一點點記憶的碎片,很快就被消失在了腦海之中。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樹幹上。

爬樹!

她的眼睛亮了。

對啊,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她沒想到要利用呢?

她偷偷看了看左右兩邊的房間,藍啟瞳似乎剛出去了,藍絕隕在護士和醫師的命令下做著康複訓練。

她試探了一下,很近,伸手就能拉住樹枝。先拉住一根,借用這個彈力拉住另一根粗壯的樹枝,馬上裏可以抱住主樹幹。

馬上!實施!

她才不要再看到藍啟瞳了,他們藍家的人,一定是要利用她來威脅瑜顏墨幹什麽可怕的事情。她不要成為他的弱點,不要成為他的把柄。

腦子裏這個想法過完的時候,她已經順利地抱住了主樹幹……過去十八年,她和樹、懸崖是常常分不開的,所以這關鍵的時刻,她過往的技能發揮了作用。

她慢慢往下滑著,踩著一些樹枝和樹疙瘩。

三樓而已,她很快就要到地麵了。

突然間,她聽到了一聲叫聲,像是什麽動物發出的聲音,從樓上窗戶傳來。

她驚異地抬頭,看到了趴在窗口上的藍絕隕。

她心裏一頓,手一鬆,已經滑到了地麵厚厚地草甸上。

藍絕隕,他沒有神采的雙眼猶如兩個黑洞,在執著地看著她。他反複地,用力地拍打著窗邊,對著她,發出了從見麵以來,從出來以來的第一個單音。

那種聲音,那種悲愴的聲音,好像是受傷的海豚在哀嚎。

悅菱不由得心中哀涼,他是那麽的喜歡她,她感覺到了,可是她不能留在他身邊。她是屬於她的瑜顏墨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念頭竟然在腦海裏根深蒂固。

“乖,回去。”她對他揮手,“姐姐要走了,”其實她比他小,但她卻以姐姐自居,“不要難過,會有人比我更愛護你,照顧你的。”

她邊說邊退,時間不待人。

藍絕隕隻管著哀嚎,對著她大吼大叫,他打著窗框,像以往任何不高興就要動手一樣,卻是前所未有的憤怒。

她走了,那個他很喜歡的、從小到大唯一讓他有感知的人,走了。

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不要他了,為什麽?他不懂,他隻知道憤怒,隻知道吼叫,這是他有且僅有能想到做的事……

悅菱的身影已經漸漸隱沒在樹叢之中了。

康複中心周圍植被豐富,她也故意找著隱蔽的路線在走。

身後藍絕隕的吼叫,衝擊著她的耳膜,拷問著她的心。但是她隻有咬著牙往前走,她要離開,她要去找她的顏墨,她並不是一個可以被人隨便利用掌控的累贅!

她是要做他的肋骨的,她是要幫助他,讓他不要落淚不要為難不要再度受傷的……哪怕藍絕隕的哀嚎再讓她感到傷心難過,讓她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她也是不能回頭的。

對不起,藍絕隕,她擦掉了眼淚,對不起,對不起……

她隻有一個人,也隻屬於一個人。

她聽到了藍啟瞳憤怒地質問,身後的康複中心越來越鬧,仿佛感染了藍絕隕的悲傷,也跟著低聲嗚咽起來。她嚇得又加快了步伐,跑了起來。

突然間,她聽到了嘭的一聲響,像是什麽摔在地上的聲音。

緊接著,康複中心安靜了。

隻剩下藍啟瞳撕心裂肺地喊叫:“絕隕!絕隕!”

……

Lightning的總裁辦公室裏,電話鈴聲尖銳地嘶叫著。

藍逆鱗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麵,皺眉看著他的常姐,接起了電話。

“嗯……是……什麽?”他猛地站了起來,對著電話那頭幾乎是吼起來,“你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看著他摔掉了電話,常姐有些詫異地盯著他。剛剛,姐弟倆又因為他挾持悅菱和瑜顏墨交鋒的問題僵持不下。可是這一通電話……發生什麽事了?他突然間失控成了這個樣子?是生意上的事,還是悅菱的事?

藍逆鱗幾乎是跌坐在了寬大地椅子中,過了半響,在失神地抬起頭,看著常姐,雙眼裏是近乎於藍絕隕的空洞:“姐……剛剛,絕隕他……從康複中心的樓上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