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來自天堂街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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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葉和繪畫之間,也是一段緣分。記得那是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葉無聊地在一個無名山坡上躑躅著。忽然間,她看到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正在山坡上寫生。出於好奇,她便走上前去欣賞,孩子的畫很美,一個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孩正流連在一片碧草花海之間,黑發隨風飄起,而女孩的臉正麵向著花海盡頭那抹絢爛的金色之光。

一瞬間,葉徹底被這幅畫迷住了,“真美!”她忍不住開口到。

聽到聲音後,畫畫的孩子也猛地回過了頭,但孩子卻並不意外葉這個陌生人的到來,而是向她柔柔一笑,“謝謝,我也覺得自己這幅畫很美。”

“你怎麽能畫出這麽美的畫呢?”孩子和善的態度讓葉感到很舒服。

“嗬,”孩子又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這並不難啊,隻要你的內心是美好的,手中的畫筆自然也能描繪出美好的景色。”

“可……可假如你的生活並不美好,內心還能美好嗎?”不自主地,葉喃喃說道。

“生活原本就不能和美好畫上等號,可隻要你相信,自己能尋到一份美好,或者是,未來能等到一份美好,你同樣能擁有美好的內心。可以告訴你,我這幅畫的名字,就叫《希冀》。”孩子溫柔地說到。

“真是這樣嗎?”葉低語著,眼睛不自主地看向了遠方……

當她重新收回目光時,發覺孩子已經收拾好畫具準備離去了。

“等等!你叫什麽名字啊?”不知為什麽,看到孩子要離開,葉忽然感覺有些失落。

然而,孩子並沒有停留,葉隻得目送著孩子漸行漸遠,直到身邊空無一人時,葉仿佛聽到耳邊回**著一陣飄渺的聲音……

自此之後,葉一直想找到那個畫畫的孩子,卻始終未能如願。隨著時光的流逝,她也不得不相信,那不過就是一場夢罷了,可若真的是夢,緣何自己感到如此真實?可若就是自己的真實經曆,又仿佛夢幻一般不可捉摸?

不論怎樣,葉還是不可救藥得迷上了繪畫,所幸,她也很有天分。另外,也是最重要的,她心中從此多了一束溫馨的陽光,不再感到如此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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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兒,碧草花海,飄逸的黑色長發……”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忽的一下!葉盈藍想到了一張照片!

記得,那是存在蘇文軒電腦中的一張照片,是蘇越青與蘇文軒與三年前在玉海博物館的合影。葉盈藍還記得,照片中,在二人的右後方,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當時,她根本看不出,那個模糊的圖案究竟是什麽。如今,再次閱讀《信》,葉盈藍猛地發覺,那個模糊的圖案,就像是那副《希冀》的剪影!!

真是這樣嗎?《希冀》這幅畫,是真實存在的嗎?

如果照片上的模糊圖案,真的就是那副《希冀》,這就說明,蘇越青生前真的見過這幅畫。不僅如此,她還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將這幅畫寫入了自己的遺作。走進《信》中,不論是《希冀》還是畫出《希冀》的孩子,都充盈著葉心底深處最渴望、最向往的一縷生命之光。

心底最渴望的,往往就是現實中最缺失的,想必,蘇越青一直想得到,卻又始終得不到的東西,就是——希冀。

誠然,作品被奪,情感受挫,家人淡漠……

並且,一切的傷害都來自於自己身邊的人,來自於自己曾十分珍愛的人,這就是蘇越青,這就是葉,這……也是自己嗎?

葉盈藍如此想著,心境又沉到了穀底。

暫時收回了停留在《希冀》上的思緒,葉盈藍繼續閱讀著《信》。

或許是共鳴感太強烈了,當她看到葉最後一次給翼寫信的情節時,眼淚早已抑製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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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絕望了嗎?葉如此想著。可她是多麽不想接受這兩個字,過去,不論經曆什麽,她都在不停地默念著,自己的字典裏,沒有“絕望”這兩個字。可這次呢?自己依舊要用可憐的“希望”來衝淡這一切嗎?

無力地攤開信紙,葉又流淚寫起了信:

我想念的翼:

翼,想你,真的很想你。你能明白我的孤單和苦痛嗎?

翼,給你寫了許多許多的信,每一封寫給你的信,都是我內心最大的寄托。

可是,你為什麽不給我回信?我為什麽收不到你的回信?你知道嗎?隻要你能給我回信,能給我些許鼓勵和安慰,我真的會無比開心……

翼,你告訴我,我什麽時候才能收到你的回信?

我也可以告訴你,我會等,我會一直等……

一封信寫完,信紙也被葉打濕了。

………………

撥開眼淚,葉盈藍仿佛看見,在一個亦真亦幻的空間中,有一個在絕望中哭泣的女孩,正流淚給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寫著一封永遠都收不到回音的信。

對葉盈藍而言,那個女孩兒,陌生卻又熟悉。雖然從未見過,卻像是相識了許多年。

好奇怪的感覺,好強烈的感覺。

在這股感覺的驅使下,葉盈藍居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狹小的書桌邊,從一堆雜物中挑選出了幾張自己最心愛的粉色信紙,用心寫下了一段真摯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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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葉:

雖然你並不知道我,但是我,卻知道你的故事。

在你的故事中,我為你傷心,為你難過,隨你經曆過希望,也隨你經曆過絕望。我的名字中,也有一個“葉”字,因此,當我讀著你的故事時,常常會有一種恍惚不清的感覺,究竟,是你的世界奔向了我?還是,我的世界湧向了你?如此看來,我們可以算作是處於不同時空的朋友吧?至少,我們之間早已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緣分和感應。

葉,我知道,你活在我的生命之外。在我通向你世界的路途中,被一麵無形的單麵鏡殘酷擋住了,我看得見你的傷悲,聽得見你的歎息,而你,卻無法感受到我的存在。

也許,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但是,我還是想用這種理想化的方式告訴你,葉,你的生命,你的靈魂,你的堅持,你的追逐,你的向往,都是最美的,最純淨的,最動人的。也許,你周圍充滿著醜惡,不斷傷害著、玷汙著你這份最純淨的美,但是,我依然不願看到你的絕望。因為,擁有美的人,不該絕望。哪怕希望永遠不來,哪怕你永遠收不到想要的回信,哪怕你會永遠在孤獨寂寞煎熬中等待下去,但心裏留存的美好,是你一直都會擁有的財富,誰都無法帶走。

而今,你已經選擇了絕望,已經選擇了離開,因此,我說這些也就無益了。但是,我依然願意,將自己對你的憐惜、惋惜和珍惜幻化成一份最溫馨、最真誠的祝福,送給離去的你,在你的生生世世裏。

我希望那時的你,不再悲傷,不再流淚,就像《希冀》中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孩兒一樣,在美麗的花海中,守望著你不遠處的那道希望之光。

一個懂你的人:葉盈藍

………………

流淚寫完這封信,葉盈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幼稚,好可笑,可奇怪的是,她居然發覺心裏舒暢了許多,也敞亮了許多。看來,自己也真的要走火入魔,進入《信》的世界了。

細心地將信紙折起,葉盈藍微笑著抹去雙頰的眼淚,認真地在信封上寫下了“華宇小區7號公寓203室葉收”的字樣。

一封寄往虛空的信。沒有收信人,更不會有回信。

看著自己手中的信,葉盈藍如此想著。不由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就當,是一種自我安慰吧。

下午四點三十一分

郵局

“最好寫清楚寄信人地址,以防信件被退回。”到達郵局後,工作人員好心提醒葉盈藍。

“哦,謝謝。”無奈地接過信,葉盈藍隻感到有些好笑。信是一定會被退回的,這是自己早已清楚的事。可自己這種頗為“幼稚”的行為,又是無法和工作人員解釋的。於是,葉盈藍隻得裝模作樣的填寫著寄信人的地址。

然而,就在她即將下筆的時候才想起,原來熟悉的地址,早已經搬離了,而新公寓的地址,自己居然還沒弄清楚。

一瞬間,不知哪裏來的奇思妙想,讓葉盈藍心裏一動,便迅速在寄信人地址欄上寫下了“天堂街5號翼”這幾個字。

走出郵局,葉盈藍忽然發覺,陽光十分溫暖。而這種溫暖,她已多日感受不到了。

就在這時,剛剛感覺幾分平靜的她,忽然聽到手機響起。

“喂?你好。”葉盈藍客氣地接起電話。

“你好,是葉盈藍嗎?我是天誠律師事務所律師孟嵐。”很快,手機裏響起了孟嵐嚴謹又利落的聲音。

“你好,孟律師!”葉盈藍急忙回答。

“正式通知你,9月5號,也就是明天上午十點整,在蘇越青公寓進行最後一輪遺產繼承。截至目前,你依然擁有對蘇越青遺產的繼承權,所以記得準時參加。”孟嵐表明了電話來意。

“這……孟律師……”聽聞這個消息,葉盈藍頓覺十分尷尬,不由對孟嵐解釋,“我……已經不是蘇文軒的女友了……不方便再參與遺產繼承。”

“葉盈藍,確定你為蘇越青遺產繼承者的依據,是你在她去世後12個小時內到達了死亡現場,並非因為,你是蘇文軒的女友,所以,你與蘇文軒關係的變化,並不影響你對遺產的繼承。”顯然,葉盈藍的解釋並沒有改變孟嵐。

“那……孟律師……我自動放棄遺產繼承,這樣總可以吧?記得你宣讀繼承規則時,是允許繼承人自動放棄繼承的。如今的情況,我真的不便再參與繼承。”葉盈藍再次請求道。

“很遺憾,現在你已無權放棄繼承了。刑警隊楊隊長特別要求,你與蘇文軒,都必須準時到達繼承現場參與繼承,不得缺席!請你務必準時參加!否則,後果自負!”孟嵐說得很嚴肅,根本沒有一點回旋餘地。

“那……好吧。”為難地應聲後,葉盈藍再次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