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佰四拾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中)

“張將軍有何良策?”楊廣急切地問蕭守仁。

蕭守仁抵擋不過那殷切的眼神,但是看了看虞世基和裴蘊二人之後很是無奈地妥協了。

雖然沒講話,可是蕭守仁卻是用行動來向楊廣解說張須陀的迎敵之法。

蕭守仁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帛出來,上麵寫滿了字,那正是他默寫下張須陀的計劃!

虞世基和裴蘊明顯有怒意,自己堂堂的朝廷重臣,竟然被蕭守仁當賊一般的防著。

楊廣卻是沒有生氣,接過布帛之後就趕緊看了起來。

看到那布帛上麵那些橫七豎八的字之後楊廣難得地笑了起來。

“讓陛下見笑了,守仁的字一向都是這樣的,也曾好好練過,可是那筆兒就是不太聽話。”蕭守仁也是難得臉紅了一回。

“嗬嗬,看到你這字,真的是鬥字驚醒洞龍眠啊。”楊廣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也是打趣道。

說完之後楊廣的心思已經完全沉浸到那張須陀的應敵之法上去了。

看到楊廣在那看的沉醉其中,虞世基和裴蘊是那個心癢癢啊,可是這也沒辦法啊,他們可沒有過去和楊廣一起看的膽子,所以那些個心癢癢都變成了對蕭守仁的恨癢癢了。

“妙啊!真是妙啊!原來如此,張將軍真是我大隋的撐天柱啊,有張將軍在,我大隋萬世基業何愁?”楊廣突然間高聲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那布帛裏麵到底寫了什麽,可是虞世基和裴蘊二人也是看出來了,那布帛裏麵的東西能破李密的三策!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看破那李密三策!”虞世基大聲祝賀道。

裴蘊也是在一旁直呼聖上聖明天佑大隋之類的話。

楊廣卻是呆了一下,聽到虞世基的話之後呆了一下。

然後快步走到虞世基的麵前。

“咦?你剛才說什麽?”楊廣對虞世基大聲問道。

那神色很是嚴厲,就像是訓斥殺人犯一般。

虞世基懵了,裴蘊也懵了,蕭皇後也是很不解,不知道楊廣為何會如此。

“陛...陛下...臣...微臣剛才可是什麽都沒說啊,什麽都沒說啊。”虞世基因為緊張所以結巴了一下,然後一臉的無辜樣。

楊廣卻是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一把抓住虞世基的衣襟,再次問道:“朕問你,你剛才說了什麽?”語氣較之之前更嚴厲。

“臣...微臣...微臣剛才說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看破那李密三策!”虞世基斷斷續續地回答。

楊廣鬆開了手,聽到這話之後便是鬆開了拉住虞世基衣襟的手,有些恍惚地轉身,然後看著蕭守仁。

“蕭愛卿,三策,是三策。”

蕭守仁這下子算是明白過來了,也明白為什麽楊廣會抓住虞世基的手不放了。

那是因為那布帛上麵隻有倆策的應對之法!虞世基卻是在那個時候提醒了楊廣少了一策!

“啟稟陛下,張將軍隻說了這上策和中策的應對之法,至於那下策嘛。”蕭守仁有些為難了,不知道該怎麽說好。

“下策怎樣?”楊廣急切地問道。

蕭守仁隻好如實招來了,“張將軍沒有講那下策,守仁也不知道那下策如何應對,所以也就沒有寫上去了。”

“啊?沒有講?”楊廣呆了一呆,怎麽會是這樣呢?

“嗯,將軍說過,如果那楊玄感真的有一點像他老子楊素的話,決計是不會選下策的。”

“為什麽?”

“將軍說,因為東都太難攻下,周邊有糧倉,而且還不止一處,而是好幾處,光是回洛倉就夠被困的東都城度過好幾年,洛陽城的城門又高又滑,易守難攻,隻要稍微有點準備,那麽楊玄感便是無從下手,就得僵持,到時候陛下的勤王之師都回轉了,楊玄感怎麽辦?”蕭守仁一口氣把張須陀跟他講的話再次跟楊廣講出來。

楊廣這下子算是真的鬆了一口氣了,既然張將軍說洛陽無憂,那麽洛陽也就真的是無憂了。

可是真的如此嗎?

就在大家都舒了一口氣的時候,黃公公在門外出聲了。

“啟稟陛下,楊太仆有急信傳來!”

楊太仆不是別人,正是大將軍大元帥楊義臣!

這時候楊義臣有急信過來,什麽事呢?

“遞進來!”楊廣現在很高興,心情大好,連說話都是帶著笑的。

黃公公從外麵進來,手裏平拿著一封封好了的信,想必這就是楊義臣的急信了。

楊廣接過黃公公手裏的信之後隨手就拆了,掏出信件,一把抖開,掃了掃就看了起來。

蕭守仁時刻都在注意楊廣的表情,他知道事情不妙了,因為剛才還晴空萬裏的楊廣此刻已經是陰雲密布了。

那信裏麵寫了些什麽?為何會讓楊廣如此惱怒!

萬裏之遙的長安城中。

禮部尚書楊府。

這禮部尚書不是別人,正是那楊玄感!

楊素在世的時候因為從龍之功,所以楊玄感也被封為柱國,後來楊素死了,不知道是何緣故,楊玄感又被楊廣封為禮部尚書!

剛冊封楊玄感為禮部尚書的時候曾經傳出過風聲,說陛下這是為了償還一些東西,至於到底是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了,也有人暗暗揣測,揣測那楊素不是死於天命,而是被楊廣殺死的!

這種猜測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楊廣之所以可以登上大寶,楊素在裏麵起了很大的作用,曆史上麵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並不少,楊廣登基一年之後楊素就莫名其妙死了,楊玄感更是官拜禮部尚書,這一切都充滿了神秘色彩。

禮部尚書楊玄感,驍勇善戰,騎射嫻熟,愛讀書,喜歡結交賓客,海內很多知名之士都與他來往。

他與蒲山公李密交情很好,此刻李密正在楊玄感的下首坐著!李密是李弼的曾孫。李弼也就是那蒲山公了。

李密年輕時就胸有才略,誌氣抱負遠大,輕財好結交名士,官職為左親侍。

楊廣曾經見到李密,對宇文述說:“過去在左翊衛的那個黑皮膚的小孩,相貌非常,不要讓他宿衛!”

宇文述就暗示李密稱病自請免除宿衛。

於是李密就屏絕了應酬來往,專心讀書。

他曾在乘坐牛車時讀《漢書》,恰好楊素遇到,認為他非同一般,就把李密召到自己家中和他交談,一番暢談之後楊素非常高興,對他兒子楊玄感說:“李密有如此的見識氣度,你們都不如他!”因此,楊玄感和李密結為深交,一直到現在。

甚至是謀反這樣子的事情也是有商有量的,從這也看得出來倆人的關係有多好了。

有時楊玄感侮弄李密,李密對楊玄感說:“人應該說實話,怎麽能當麵阿庾奉承?要是在兩軍陣前交戰,大怒喝喊,使敵人震驚懾服,我不如您;要是指揮天下賢士俊傑各自施展才能,您不如我。怎麽可以因為您地位較高就輕慢天下的士大夫呢!”楊玄感笑了,很是佩服李密。

這大廳裏麵此刻已經是坐了好些人了,這些人都是楊玄感非常信得過的人!

謀反必須要有人,尤其是信得過的人。

這些人都是楊玄感千挑萬選才留下來的,這些人將是他謀反的主力軍!

楊家為這次造反已經準備了幾十年了!

楊素自知自己已經是功高震主了,楊廣已經是對自己起了戒心了,所以他特意自汙!

自己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所以後來楊素變的驕橫倨傲,在朝宴上時有失作臣子的禮節,時不時還收受賄賂,逛青樓也是不甘人後,一時間名聲敗壞!

楊廣是聰明人,對這樣一個人他當然是更加的小心了,楊素也覺察出來了,所以,楊素死了!

等楊素去世,楊廣曾經對身旁的侍臣說:“假使楊素不死,最終也得被誅滅九族。”

當時跪在東華門的楊玄感聽到了這句話,當時就火冒三丈!可是最後還是忍下來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楊玄感一直等啊等,一直等到現在!等到今夜!

“諸位,今晚把諸位叫過來,那是因為事情有變,咱們也許得提前起事了。”楊玄感對著大廳中的人說道。

此話一出,大家都是把目光都聚集在楊玄感身上,有變?怎麽回事?造反這樣的事情怎麽可以輕易改變?

“大人,這是?”下麵一個白麵中年人開口問道。

楊玄感放眼看去,原來是虎賁郎將王仲伯。

“玄邃,你跟仲伯講一下事情的經過。”楊玄感衝著下首的李密說道。

玄邃是李密的字,稱呼別人的字那是表示一種尊重。

李密心裏有些不舒服,因為這次之所以要提前起事,和自己有關,現在楊玄感之所以自己不說出來,要借自己之口講出來,其實也就是有敲打之意了,要他做事再小心點。

雖然心中微微有怨言,可是李密這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聽楊玄感的話,幫大廳中的眾人解惑。

“上次大人派我去和那百曉觀交易,取那萬歸藏,可是差點辦砸了,因為有人在半道上設了局,想要奪走我藏有萬歸藏的玉墜!”李密慢慢解釋道。

“讚某記得,那次據說還是蕭守仁出手,所以才沒有讓李大人白跑一趟,可是這和這次的事有什麽關係呢?這都大半年的事情了。”有人疑惑出聲道。

聲音是從李密的右邊傳過來的,李密把頭一偏,一看,原來是那是那汲郡的讚治!

衝著讚治微微一笑,然後慢慢說道:“讚大人說的沒錯,的確如此,當時在李某身邊盜走玉吊墜的小丫鬟已經鬆口了,昨天已經說出了指使他的人姓名了,這就有關了。”

“哦?那是?”讚治驚訝地問道。

李密並沒有立馬就說出那人的姓名來,而是環顧四周一圈,然後才慢悠悠說出那人的姓名。

“張、須、陀。”李密一字一頓地說道。

當聽明白李密嘴裏那人的名字之後大家的臉色都變了,可見張須陀三字在這些人心目中有著怎樣的份量。

“張須陀?竟然是他!那豈不是說他已經知道我們的事情了?”就在李密的對麵有人驚訝地說道。

李密聽到這聲音也很是驚訝,是誰能夠這麽快就從震驚當中反應過來呢?

定睛一看,原來是趙懷義,這人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沒想到關鍵時候卻是沒有掉鏈子,很穩重很冷靜。

“沒錯,就是他。”李密點了點頭確認。

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大家都是囔囔著怎麽辦怎麽辦,全部都是有些慌神了。

“哼!”楊玄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隻不過是張須陀的一個名字罷了,竟然讓這些人慌成了這樣,要是一個活的張須陀站在著,豈不是全嚇死了?

聽到楊玄感不滿的哼聲之後大家都安靜了。

“諸位,這事情張須陀知道,但是楊廣卻是不一定知道,所以說,咱們的時間不多了,難保楊廣在這些天不會知道,所以說,咱們得提前起事了。”李密大聲說道。

到底楊廣知不知道,李密和楊玄感心中都沒底,李密這麽說隻不過是穩住這些人的心罷了,這也是他們為什麽要提前起事的原因。

“對啊,隻要咱們提前起事,來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肯定能成功的。”王仲伯大聲和李密相呼應。

楊玄感讚賞地看了王仲伯一眼。

“嗯,兵貴神速,趁著這個時機好好幹上一把。”讚治也很是讚同。

李密看了對麵的趙懷義一眼,趙懷義沒有吭聲。

“懷義,你覺得呢?”李密問趙懷義。

楊玄感聽到李密問趙懷義之後也是盯著趙懷義。

“懷義,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在我這不必這麽拘謹。”楊玄感開口了。

趙懷義看到眾人都盯著自己呢,這時候不好再沉默了,隻得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大人,咱們之所以原先定在七月起事,那是因為咱們要準備糧草,要等兩位將軍回來,還要許多的準備工作要做好,可是提前起事的話,就有一定的問題了。”趙懷義皺著眉頭說道。

這皺眉頭的毛病似乎是會傳染的,趙懷義的話一完,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沒錯,大哥,這的確是個問題,糧草是不必擔心的,可是其餘的呢?老大人的那些舊部都聯係好了嗎?”李密問楊玄感,口中的老大人指的正是那楊素。

“我們楊家累世顯貴,朝廷中的文武大臣很多人都是我父親過去的部下,楊廣在準備征伐高句麗前,我曾上書說:“我家世世代代蒙受國恩,願作征伐高麗的將領。”楊廣很高興地說:“將門必出將,相門必出相,果然不假。”因此對我的寵信日重。這次更是讓我在黎陽督運軍資。一國的財富都在我楊玄感的手裏,所以說,糧草絕對不是問題,至於我父親的舊部,伯當應該也是聯係地差不多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楊玄感笑著說道。

下麵的人聽到楊玄感的話之後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都是舒了一口氣。

“大哥可是在等玄縱和萬石?”李密問道。

楊玄感點了點頭,虎賁郎將楊玄縱、鷹揚郎將楊萬石都是楊玄感的弟弟,都跟隨楊廣到了遼東,楊廣還沒有回轉呢,他們自然也就不會這麽早脫身了。

“不能等了,再等就來不及了。”李密沉聲說道。

楊玄感沒有吭聲,雖然沒有吭聲,其實要表明的意思也就很簡單了,他要保住兩個弟弟,自己一旦在這起事了,那麽楊玄縱和楊萬石肯定就死定了,楊廣不會饒了他們的。

“這樣吧,先起事,同時快馬加鞭或是飛鴿傳書讓玄縱萬石趕緊脫身。”李密歎了口氣之後說道。

楊玄感想了想之後隻好點頭,“也隻有如此,就拜托你了玄邃。”楊玄感對李密說道。

李密點了點頭,表示讓楊玄感放心,他一定會做好這件事情。

“讚治,趙懷義,你們二人把運往遼東的糧草都斷了,如果有專使過來查問,就說是水上盜匪過多,有所耽擱。”楊玄感早就想好了法子了,這時候開始動作了。

“是!”讚治和趙懷義都是十分地興奮。

“元務本何在?”楊玄感問道。

站在末端的一個瘦高個走了出來,“屬下聽候差遣!”

“派你的人在黎陽城散播謠言就說楊廣兵敗身死了,來護兒也反了。八天後你差人化裝成來護兒的人,往黎陽城報信,就說來護兒反了!到時候我也會在黎陽城,有問題的話可以暗中幫你一把。”

“屬下遵命!”元務本笑了,這一計好毒啊。

“楊積善何在?”楊玄感又在喊人了。

站出來一個和楊玄感有著五分相似的中年人。

“積善,你去聯係那些老部下,限你在十天之內完成任務,一旦斷了供往遼東的糧草,楊廣肯定會懷疑,為兄也隻能拖十天的樣子,到時候肯定是天下皆知我楊玄感反了,那時候再聯係就難了。”

“大哥放心,小弟明白的。”楊積善點頭說道。

接著楊玄感又吩咐了一些事情,給每個人都有詳細的分工,當然了,李密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