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君臣相聚雁門關
大業十一年,八月,雁門關。
八月的雁門關格外的熱鬧,比起千裏之外的東都洛陽西都長安都要熱鬧,熱鬧跟繁華不同,熱鬧的氛圍必要要人群才能烘托出來。
雁門關不缺人,這兒永遠都不缺人。
自古以來雁門關就是中原的屏障,這是一塊兵家必爭之地,這裏的風沙總能掩埋許多的過往,這裏的人群總有新的麵孔,這裏的風景便是城頭變幻大王旗。
說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說一件事,這兒並不平靜!
如果說這兒是一片風浪難停的大湖,那麽楊廣的到來無疑是給這大湖底下加了一把大的幹柴烈火,這片湖水沸騰了!
楊廣來了,帶著皇後和妃子來了,千車萬攆與丘八,如此景象帝王家,這種排場也隻有天下共主的楊廣才能擺的出來。
楊廣的到來讓雁門太守及郡丞已經好多個夜沒有睡好覺了,心驚膽顫,如履薄冰,真是難為他們了。
自從皇帝來到雁門之後,陳孝義那雙濃眉便沒有舒展開來過。
陳孝義是雁門郡丞,太守楊來興虛有其名,承祖上聖恩這才混了個太守當當,所以說,這雁門關內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陳孝義一人在統籌著。
陳孝義能以區區三十六歲的年紀就當上雁門郡丞,而且還把這常年不平靜的雁門關管理的井井有條,可想而知,這是個有能力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些天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過。
因為,雁門的風沙越來越大了,雁門的水越來越渾了。
八月本就是一個肅殺的季節,可是雁門關裏卻並沒有半點肅殺的跡象,隻有來來往往的人群。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又所謂,天下無利不早起,雁門關的人兒都早起晚睡,這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場。
雁門關內並不僅僅有漢人,還有胡人!
有突厥人,有倭人,有大食人,還有高句麗人!
還有高句麗人!
沒錯,正是那剛結束戰爭的高句麗,正是那被大隋連征兩次的高句麗!
這時候竟然還有高句麗人在雁門!
這些人的身份還不低!
可是雁門關內的漢人見到這些高句麗人都是見怪不怪,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為什麽。
因為這些高句麗人是來和陛下和談的!
沒錯,這些高句麗人千裏迢迢到雁門就是來和楊廣和談的!
第二次東征雖已結束,雙方各有損失,可是高句麗這樣的小國實在是吃不消了,所以高句麗的國主高元請求和談!
和談的條件之一便是和談地點得是在雁門關!
理由便是這兒是大隋與突厥交界之處,在這和談可以讓突厥方麵做見證,免得出現食言而肥這樣的事情。
震怒的楊廣陛下可是是不答應的,但是後來蕭皇後一番勸說,楊廣還是答應了。
所以,楊廣來雁門了。
天子到雁門已經三天了,高句麗的人馬也過來已經三天了,高句麗方麵領頭的是高元的好宰相,蕭守仁的老熟人,乙之文德。
不僅僅是高句麗的乙之文德來了,突厥也來人了!
來的正好也是蕭守仁的熟人,始畢可汗的弟弟,叱吉設可汗!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楊廣把遠在黎陽的蕭守仁叫回來了。
誰讓他是鴻臚寺少卿呢?誰讓他和乙之文德那麽熟呢?誰讓他和叱吉設可汗那麽熟呢?
也隻有讓蕭守仁這樣一個人才能為大隋爭取更多的利益。
蕭守仁在八月四日便風塵滾滾地到了雁門關,來不及洗把臉換身衣服就去見親愛的楊廣陛下了,楊廣很隱約的提了幾點要求,蕭守仁默默記下,這才開始陪著乙之文德等人吃喝玩樂。
說到吃喝玩樂,當然離不開酒了,什麽酒最香最甜?
當然是花酒!
因為喝花酒用的是皮杯兒!
這會兒蕭守仁正陪著叱吉設還有乙之文德老大人在雁門關最有名的青樓蟲二樓喝花酒呢!
這青樓的名字很怪,竟然叫蟲二!
好好的一座青樓,一座脂粉樓,竟然冠上了蟲和二這樣的字,實在是有些大煞風景。
雖然青樓的名字不怎麽好,可是生意卻是出奇的好,據說這青樓背後的主人很有背景,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基本上沒有什麽人敢來這搗亂,再加上這兒地處三國交界,商人眾多,人販子也多,所以這樓中的女子更是風味百樣,隻要你出得起價錢,不管是金發碧眼還是黑絲藍眸,都能給你找來。
旅行便是從自己習慣的風景中走出來,去看別人看膩了的風景,上青樓也一樣。
乙之文德老前輩身邊跪坐著三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妞,吱吱呀呀的說著蹩腳的漢語,虧得乙之文德這把老骨頭老耳朵的還聽得懂,時不時地樂嗬樂嗬。
叱吉設在大草原上看膩了粗狂的壯婦,所以他摟著的都是溫文爾雅的小家碧玉,臉上滿是笑容,似乎一點也不記恨當初擒住他的蕭守仁了。
蕭守仁並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也點了花的,隻是此刻花兒還沒來罷了,所以顯得他孤家寡人一個,隻有看別人左擁右抱的份。
“蕭將軍眼光很高啊,很可惜啊,那花魁似乎不給蕭將軍麵子啊。”叱吉設嚐了一下旁邊姑娘嘴上的胭脂之後笑著對蕭守仁說道。
一旁的乙之文德老眼昏花地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蕭守仁攤了攤手,無奈地點了點頭。
“唉,據說老大人到現在都沒見到那花魁一麵,俟及大人也是沒有得到一親芳澤的機會,我隻好厚著臉皮試試了,總不能讓她一個小女子把我們所有人的麵子都掃了不是,要不然的話傳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
原本笑眯眯的叱吉設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很是不自然。
蕭守仁故意稱呼叱吉設為俟及,並不稱呼其為可汗了!
叱吉設的可汗稱號是楊廣封的!
大業九年,楊廣讓劉文靜和李靖二人護送無憂公主去突厥,下嫁給始畢可汗之弟叱吉設,同時敕封叱吉設為可汗,當時始畢可汗正昏迷著,一切都順風順水,可是偏被蕭守仁插進去一腳,把始畢可汗救活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使得始畢可汗與弟弟叱吉設雙方心有隔閡,但是始畢可汗為了按住叱吉設的心,沒辦法,隻好也承認了叱吉設可汗的稱號,小可汗,今日蕭守仁故意稱呼叱吉設為俟及,這裏麵便是有敲打的意思。
乙之文德這樣的老狐狸如何能聽不出來蕭守仁話中的含義呢,他隻是閉口不說話罷了,即便是開口那也是打著哈哈轉移話題,盡往風月上麵轉。
蕭守仁見到乙之文德的無恥作風表示很無力,隻好在心中又罵了一句老狐狸。
“看來蕭大人很有把握啊,難不成那花魁是蕭大人什麽人不成?”叱吉設陰笑著說道。
蕭守仁舉杯喝了一口,然後笑道:“魅力,個人魅力,你們是學不來的。”
乙之文德聽到蕭守仁說個人魅力的時候楞了一下,然後便是哈哈大笑,手中的動作也是加大了幾分,身邊的外國妞更是嬌#喘籲籲,春意甚濃。
“可汗,蕭大人這是在激你啊。”乙之文德大逞手腳之欲的同時也不忘挑撥離間。
叱吉設本來就挺鬱悶的,始畢可汗給了他這麽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本來就心裏一肚子的火氣了,沒想到負責接待的還是老仇人蕭守仁,這蕭守仁竟然還是這麽的囂張,這就更讓人生氣了,再被乙之文德這麽一激,叱吉設的火氣也上來了。
“魅力?不知道小大人的魅力價值幾何,不若咱們賭上一把如何?”叱吉設怒極反笑道。
敵人越是生氣的時候便是自己開心的時候,蕭守仁此刻很開心,盡管心中很高興,可是他表麵還是很淡定。
“雖說魅力無價,可是想來俟及這樣的草原漢子是不會懂的,賭便賭吧。”蕭守仁樂嗬嗬地回答道。
乙之文德見到這把火已經是越燒越旺了,自己心中歡喜之餘便又煽了一把風,希望這把風能夠把這火勢再燒大點。
“既然是賭局,那當然也有賭資了,不知道二位都想賭些什麽?”乙之文德笑眯眯地問道。
“如果蕭將軍能夠把花魁叫過來並讓她陪蕭大人喝上一杯,那麽我便告訴蕭將軍一個天大的秘密。”叱吉設笑著說道,說完之後還挑釁地看了蕭守仁一眼。
蕭守仁玩味地搖了搖頭。
“天大的秘密?還有比天還大的秘密?”
“當然,因為這秘密說出來,那是能讓天變色的。”叱吉設若有所指。
蕭守仁楞了一下,乙之文德皺起了眉頭。
“好吧,如果叫不來花魁,蕭某任憑可汗使喚一年。”蕭守仁沉聲說道。
此話一出口,叱吉設大喜望外,乙之文德卻是不明所以。
“來人啊,筆墨伺候。”蕭守仁開聲道。
門外候著的老鴇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趕忙去找筆墨紙硯了。
今天的蟲二樓被蕭守仁包了,這樓裏的老鴇也明白樓上三人的身份,所以聽到蕭守仁的吩咐之後便趕著投胎一般跑去找筆墨紙硯了。
攤開上好的宣紙,蕭守仁下筆寫道:蕭守仁已備薄酒,但求一唔。
寫完之後吹了吹,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遞給老鴇。
“把這幅字交給思思姑娘,這塊玉佩賞你了。”蕭守仁大方地說道,說完便把自己的墨寶交到了老鴇的手中。
蕭守仁嘴裏的思思姑娘便是這蟲二樓中的頭號花魁,乙之文德數次求見不可得,叱吉設三番四次騷擾不曾見一麵,蕭守仁點花花不語,都是為這思思姑娘。
麵色有些潮紅的老鴇接過蕭守仁遞過來的玉佩和墨寶,然後急急忙忙出門去了,想必是去找思思姑娘了,因為急,所以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這老鴇未免也太沒點眼力勁了,就蕭將軍這幾個字竟然也能讓他激動成這樣子。”乙之文德笑著歎了口氣。
乙之文德是不看好蕭守仁的,因為在中原傳說中,那些青樓中的花魁都是愛才子的,才子佳人才是絕配,但是蕭守仁剛才寫的字他也看到了,如果光論書法的話才子二字實在是落不到蕭守仁的頭上的。
叱吉設雖然不是很懂書法,可是見到乙之文德的表情之後也是多少了解幾分了,臉上的笑意便又濃了幾分。
蕭守仁不理會乙之文德和叱吉設二人的話語,自顧自地喝著小酒,等著思思。
等思思,思思到。
人未到,香先入鼻。
房中眾人在同一時間聞到一股子淡雅的香氣,蕭守仁的嘴角微微上翹,他知道,是思思姑娘來了。
乙之文德和叱吉設的臉色都有些難看,雖然他們沒有見過蟲二樓的頭號花魁,並不知道思思姑娘是怎樣的沉魚落雁,可是這一身的香氣他們還是知道的,因為見過思思姑娘的人都在傳說這一身的香氣,這一身淡雅的香氣。
毫無疑問,大家都知道思思姑娘下樓來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大家的猜想,門外響起了一個很好聽的聲音。
“思思特來拜見蕭公子,不知方便進來否?”
乙之文德和叱吉設的臉色更難看了,剛才還隻是猜測,可是現在是真的證實了。
沒理會乙之文德和叱吉設的醬色臉,蕭守仁起身去開門。
“吱”的一聲,門開了。
“當然方便。”蕭守仁笑著對門口的可人說道。
聽到蕭守仁的話,見到蕭守仁的人,門外這穿著一身淡黃衣裳的姑娘笑了,顯出倆個淺淺的酒窩來。
“謝蕭公子。”思思姑娘微微福了一福。
蕭守仁虛扶了一把,倆人這才進來。
“思思姑娘,這位是一大人,這是癡大人。”蕭守仁為乙之文德和叱吉設介紹,介於這二人的身份,蕭守仁當然不能說真名了。
思思姑娘先看了蕭守仁一眼,眼中藏著不知名的意思,然後才朝著乙之文德和叱吉設行禮:“思思見過二位大人。”
“聲音的確好聽,好比那黃鸝鳥兒,老夫敬思思姑娘一杯。”乙之文德起身端起酒杯就向這蟲二樓的花魁敬酒。
叱吉設見到乙之文德的動作之後很是不屑的鄙視了一下,雖然很鄙視,可是他也是端起了身前的酒杯,意思不言而喻。
蕭守仁微笑著擺了擺手。
“思思姑娘這才剛進來,都還沒有入座呢,你們就這麽猴急地敬酒,難怪思思姑娘這些天都懶得理你們啊。”蕭守仁把身邊的凳子拉開,為思思空出一個位置出來,花魁也很是自然地就坐到蕭守仁的身邊。
端著酒杯站著的乙之文德尷尬地吞了口口水,沒奈何,隻好坐下,滿臉通紅,尤其是聽到蕭守仁話中的那個猴急,很是刺耳,可是佳人在前,他又不好發作。
叱吉設輕輕巧巧地把酒杯往自己嘴裏送,行雲流水,絲毫不見停滯,將尷尬化解於無形。
所有人的表情及動作都落在了花魁的眼中,花魁眼中的笑意就更是濃了,入座的思思自己端起一杯酒。
“蕭大人說笑了,思思前些天身體不舒服,這才沒有出來見人,今天身體好多了,又聽媽媽說樓中來了個闊綽的蕭公子,這才想來看看蕭公子是個怎樣的人物。”思思朝著蕭守仁拋了個眉眼,然後低低地湊蕭守仁耳邊說道:“身為女子,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蕭大人,你懂的哦!”
雖然聲音有些低,可是乙之文德和叱吉設都是豎起了耳朵的,思思姑娘對蕭守仁同學說的這些低聲細語一絲不落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饒是二人在胭脂堆裏打滾多年,可是聽到這話還是有些麵紅耳赤。
蕭守仁卻是苦笑了一下,舉起酒杯,跟身邊的小狐狸精碰了一下。
“好一張巧嘴,真讓人想入非非啊。”
說完之後一飲而盡。
思思楞了一下,她當然聽出來蕭守仁話中的含義。
“想入非非嗎?嗬嗬,蕭大人把小女子叫下來就是想入非非的?”思思睜著大眼睛,有些無辜地看著蕭守仁。
見到思思這副模樣,乙之文德和叱吉設是完全呆住了,這簡直就是妖精啊,要人命的妖精啊。
蕭守仁看了乙之文德和叱吉設一眼,看到這二人同時花癡樣,他知道,這賭局算是自己贏了,該是收賭資的時候了。
“當然不是,隻是想讓思思姑娘聽一個大秘密罷了。”蕭守仁說完之後衝著叱吉設笑了笑,然後問道:“癡大人,你說呢?”
叱吉設苦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大秘密倒是有一個,思思姑娘要是想聽的話不如讓蕭大人講給你聽吧,想必思思姑娘也是樂意的。”
說完之後叱吉設扔了個紙團給蕭守仁,然後很是利索就往外走。
蕭守仁一個抓住,然後看著叱吉設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視線之內。
乙之文德很識趣。
“老夫突然想起來家中火爐忘了關了,得回家關火爐了,老夫告辭了,蕭大人好好玩啊,嗬嗬。”老狐狸乙之文德說完之後還不忘衝蕭守仁猥瑣地笑了笑,這才出去。
顧客都走了那些金發碧眼和小家碧玉自然也不好在呆在裏麵了,她們錢也收了,好處也得了,自然樂得輕鬆,趕緊出去接別的買賣去了。
“都走了,還不去和你姐姐見個麵?”蕭守仁衝著身邊的思思笑道。
思思點了點頭,很識趣地跟著推門出去了。
房中隻剩下蕭守仁一個了,蕭守仁這才攤開掌中的紙團,這是叱吉設扔過來的大秘密。
蕭守仁當然知道叱吉設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他雖然不知道叱吉設說的這大秘密是真是假,但是看看總是有幫助的。
紙團攤開了,蕭守仁呆住了。
紙團掉下來了,蕭守仁這才驚醒過來,這紙團裏麵的秘密真的是石破天驚,這紙團裏麵的秘密一旦說出來真的是天也變色。
拾起紙團,雙手一撮,簌簌紙屑從掌間落下,無聲無息。
下一刻蕭守仁便出現在蟲二樓外的馬車裏。
車裏還有人,還有兩個人,倆個女人,倆個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