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特別的驚奇。

冷衍眉心一凜:“你認得我?”

苗苗半天沒有做聲,這時候船已經開動了。

“姐姐,你看。”橙兒奔上來,指了指不遠處的岸邊:“看來咱們在陽春江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岸上六爺帶了上百號人,舉著大刀和火把,呼聲震天要找他們算賬。

甚至有些勇猛的打手,已經跳入江中,風風火火的遊過來。

“這些人,真是太可惡了。”苗苗氣得漲紅了臉:“真恨不得幾桶油倒下去點上火,活活燒死他們才好。”

“也不是不可以。”冷衍斂眸:“隻是你船上有這麽多油嗎?”

“有。”苗苗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氣:“不過這裏這麽多艘船,未免傷及無辜,還是算了。”

轉過身,她幽怨的看了一眼這個曾經讓她風光過,歡笑過,迷失過,卻誣陷怨恨的地方。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認識我?”冷衍的眼睛,還不足以能將她的麵容看清楚。卻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

“現在不是認識了麽!”苗苗歎了口氣,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對了,我記得聖旨說二殿下冷衍於西南戰役叛逃,那位二殿下是你嗎?”

“叛逃?”這個聖旨,冷衍根本就沒停過。“你在哪裏看到的聖旨?”

“大街上啊。”苗苗看他這麽緊張,八成就是他了。應該是帶著麵具,叫人認不出他的容貌吧。不然那些探子也不是吃素的,怎麽可能還認不出來呢。“那道聖旨是以榜文的行事,公示天下。想來要找你的人,現在還在四處尋找。隻不過這一回你傷的不輕,流落在這陽春江畔,他們才沒有找到吧。”

冷衍一頭的冷汗,倒不是因為被冤枉而害怕。這兩個月,他曆經了生死,幾回差點丟了命。卻因為惦記寧璞玉和孩子,掙紮著又活過來。最後這一次,要不是苗苗救了他,可能真的要死在那些人手裏了。

“總之多謝你相救。”

“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苗苗垂下頭去:“咱們扯平了。等你的雙眼康複了,走那麽就分道揚鑣。你放心好了,我千辛萬苦的把你救回來,不會去通風報信,為了點銀子出賣你。何況我們這樣的人,能自保就不錯了,怎麽會做讓冒險的事情,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總覺得是哪裏有些奇怪了。冷衍也沒多問。

但是之後的一路上,苗苗就很少和他說話,就連敷藥也是橙兒代勞。很明顯是刻意在回避什麽。

船樓一直沿著陽春江行駛到下遊的一個鎮子。這一走,就是十多日。

想必六爺也沒那個閑工夫追這麽遠,苗苗心裏踏實多了。

“各位姐妹,船就停在這裏了。陽春江上遊和下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鎮。咱們的生意在這裏怕是做不起,也不要做的。”

說話,她對橙兒道:“東西拿過來了嗎?”

橙兒皺眉點頭:“都在這裏了。”

是一個看起來很沉的匣子。

“這是我這一年多的積蓄。”苗苗歎了口氣:“買了樓船就隻剩下這麽多了。大家夥就分了吧。那一份銀子,去做個小買賣也好,找個好歸宿也罷。別再做這一行了。”

“苗苗姐,您這就要和我們散了嗎?”

“是啊苗苗姐,這一年多,要不是您的收留,我們早就活不下去了。”

“苗苗姐,我們就算不做這一行,也可以跟著您啊……”

“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苗苗紅了眼眶:“我最艱難的日子,也慶幸有你們在身邊。可是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要找的人。所以,你們不必為我擔心。姐妹們,你們每個人都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到時候,我會把這船樓賣了,這筆銀子,也就夠我再找個能戶口的營生。若是將來,找到了我要找的人,我一定還會回來看你們的。”

冷衍在外麵,聽著她們的說話,沉默不語。

總覺得這個苗苗,應該是他認識或者見過的人。可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起是誰。

姑娘們拿著分到的銀子,紅著眼睛離開了。

橙兒卻把分給自己的那一份放回了匣子裏。“苗苗姐贖了我的身,又隻是讓我當你的丫頭。橙兒這一輩子都要跟著你。”

“傻丫頭,你還小呢。跟著我有什麽好?”苗苗舍不得她吃苦:“還是拿著銀子回家吧,你的家人都在等你回去。”

“呸!”橙兒一臉的鄙夷:“是哥哥嫂子把我賣到了那種地方,還叫我回去?難道我要再被他們賣一次不成?苗苗姐,就讓橙兒陪著您吧。您在這裏等著,橙兒這就去找這鎮上的商賈來看看那這艘船。肯定能賣出去的,您別擔心。”

“好。”苗苗心裏不是滋味。

曾經有那麽一個人,她也像橙兒一樣,死心塌地的跟著她。可是後來呢……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你要找什麽人?”冷衍走進來的時候,苗苗正在發呆。“我可以讓人幫你找找。”

“你能聯絡道你的人?”苗苗好奇的問。

“是。”冷衍雖然不知現在新月宮的人在何處,但是他有把握能找到他們。“隻是要等我的眼睛複明,這件事情才好辦。”

苗苗點頭:“上次給你看的大夫一共開了一百天的藥。再有十幾日差不多藥用完了,他說你的眼睛就能康複。這十幾日,咱們在附近的村落找個歇腳的地方。暫且委屈你先暫住在這裏。容後你找到了你的部下,我便也就能安心了。”

看著他,心裏有些酸澀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二殿下,也許真的能跟著他離開這裏,結束從前的那段日子……

“我去看看藥怎麽樣了,熬好了涼透了,就來給你敷眼睛。”

“多謝。”冷衍覺得,那藥是挺管用的。

這些天,眼睛一日比一日舒服。且在日頭底下也曬不那麽疼了。

“你們,是幹什麽的?”

樓船外麵,忽然來了些不速之客。

冷衍皺了皺眉,並沒有急著走出去。

“船上到底有沒有人?耳朵都聾了嗎?”那人吼了一嗓子。“還不趕緊出來答話,非要我下去將你們揪上來?”

苗苗聽見聲音,連忙從後麵走出來:“你現藏起來,我去應付。”

不等冷衍開口,她就走了出去。“呦,幾位官爺什麽事情這麽大火?奴家正在後麵,沒聽見呢。”

“這是從哪來的船樓,不知道這裏不能停靠?”那侍衛黑著臉問道:“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舉起的皇榜上,就是冷衍的畫像。苗苗一眼就認了出來。“沒見過,奴家天天不是在江裏捕魚,就是在岸上結網,哪能什麽人都見過。”

“哼。”那侍衛皺眉道:“這是船樓,你當爺眼瞎了。你們這些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這上麵能做什麽,以為我不知道?”

“爺,這您可就說錯了。”苗苗皺了皺眉:“我們是正經人家。若不信,你隻管瞧瞧這船上可還有別的姑娘。”

“管你有沒有姑娘,我們現在是找人。”那侍衛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人馬上就上了船。

上船倒也罷了,竟然還對苗苗動手動腳,一個捏了捏她的肩膀,一個又想去摸她翹起的臀。

“我說你們最好自重一點。”苗苗躲開了,臉上有些不高興。“要找人就好好找,別沒事找事。”

“好大的口氣。”那首領皺著眉頭道:“裝的還挺像的。人要是從你這船上找出來,你就是個死。要是沒從你船上找出來,那你就得讓爺我們幾個快活快活。”

“天下烏鴉一般黑。”苗苗沉了口氣:“沒門。”

那侍衛首領頓時竟惱了,敢卷起袖子,就看見侍衛們拔出了刀。

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從船倉走了出來。

“誰?”他問了一聲。

“這穿的東家已經說了,是正經人家,不做買賣。”冷衍凝眸,步子沉穩的走出來。“這裏有些銀子,請各位喝茶。”

他出手大方,一錠銀子就是五十兩。

“有銀子當然好辦事。”那侍衛問了一句:“你們可搜到穿上還有其他人了?”

“並沒有。”那侍衛謹慎的回答。

拿了銀子,他們轉身就走了。

苗苗才鬆了口氣,忽然又覺出哪裏不對來。“糟了,咱們得趕緊把橙兒找回來。這一帶平時根本就沒有官兵巡查。肯定是六爺動用了關係。看來咱們不能留在這裏。”

“走。”冷衍皺眉:“去找橙兒,然後馬上離開這裏。”

“好,你等等我。”苗苗想著冷衍的藥還在穿上,就趕緊拿了個包袱皮把藥包起來。在知道他身份之前,這樣對他好,是根本就沒有私心的。可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這樣對她好,就顯得不那麽單純了。

也許,老天太心疼她了,才會把這個男人這時候送到她身邊來。

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能把失去的都討回來?

“別拿了,走吧。”冷衍催促了一聲。

“好。”苗苗看著他的時候,就想起了描繪他肖像的那張畫,心頭一緊。“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