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怕是寧府吃過的,最尷尬的一頓飯。
寧璞珍心裏既高興又失落。失落就不用說了。
能看著寧曆晟和溫紫粹人前受氣,這種感覺相當的美好。
“爹總是記得我們姊妹倆喜歡吃什麽。”寧璞玉擱下了筷子,滿足一笑:“謝謝爹。”
寧曆晟臉色緩和了不少:“側妃如何說這樣見外的話。為父自然惦記閨女喜歡什麽。”
“是啊。”寧璞玉嘖嘖讚歎:“我離開家半個月,摘星樓內打掃的一塵不染。便知道爹惦記著女兒。”
冷衍端起了下人遞上的熱茶,茶盞擋住了唇邊的冷笑。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她是被寵壞了的掌上明珠。
所以她任性,她不服輸,她總是盲目自大,以為天下第一聰明。
原來這不服輸的勁頭,卻是在挫折裏練就的本事。想到這裏,多少都有些心酸。
“爺,宮裏送信過來,皇上急召您入宮。”馮铖得了二殿下的允準,走上前恭敬的行禮。“馬車已經在府門外備好了。”
“好。”冷衍側首對寧璞珍道:“你們自行打點回府。”
“是,爺。”寧璞珍起身相送。
寧曆晟與溫紫粹更是熱絡的不行,再三的道別。
唯獨寧璞玉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笑容淡淡的目送她離開。
“時候不早了,璞玉咱們回府吧?”
這個家,根本就沒有一丁點溫度。寧璞珍才不稀罕留在這裏。
“不急。話還沒說完呢!”寧璞玉的臉色,嚴肅的有些嚇人。方才那點淡淡的笑,早已泯滅無蹤。
寧曆晟沉了口氣,示意管家領著下人退去。隨後才慢悠悠的開口:“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茵茹必須住在摘星樓,派專人伺候。若你不肯從寧府裏挑可心勤力的丫頭,那我就直接從二皇子府挑人送過來。吃穿用度,如我從前一般。醫藥更是不能缺,不能少。”
溫紫粹已經聽不下去了:“做夢!”
她瞪著一雙淩厲的三角眼,語氣也是陰毒至極:“沒叫她爬滿蛆蟲死在那陰三間裏,已經是給你了天大的麵子了。她是什麽身份,還想讓我們當祖宗供起來嗎?”
寧曆晟則沒有吭氣,隻是一直盯著寧璞玉的眼睛。
他生的這個女兒,像極了她那個潑皮一樣的娘。
“她若死了,我管保你們也好不了。”寧璞玉饒是一笑。
“哼?嚇唬我?”溫紫粹笑聲格外尖細刺耳:“就憑你?”
寧璞玉沉了口氣,讓自己不要因為這樣的賤人失去理智。
“如果,我稟明二殿下,你們拿我同母異父的親姊姊做人質,要挾我潛伏在二皇子府暗偷消息。實際上,你是要幫三殿下奪取江山……”
“你瘋了?”溫紫粹被她這番話嚇得腿軟。“你這樣說,就不怕自己的命也丟了?”
慢慢的站起來,寧璞玉很討厭被她這樣打斷。
溫紫粹的聲音尤其的難聽。
“我死不要緊,我就算不死也得讓你們逼瘋了。你的侄女,不是嫁給三殿下為妻了麽?寧家勾結三殿下的手腕,和勾結二殿下沒有什麽區別。我想,二殿下即便全信我的話,也必然會相信你們。”
寧璞珍聽得心驚肉跳:“璞玉,你別再說了。”
“姐姐,對不起也要說一次。”寧璞玉歎了口氣:“你對爺是真的有情。即便來日東窗事發,璞玉也必然不會牽累你。”
“老爺,您看看,這就是原配夫人生的、教出來的好女兒。”溫紫粹氣得臉如豬肝色。“她這樣猖狂……”
話還沒說完,寧璞玉已經站在她麵前。
“你也知道我娘是原配夫人。那麽,你就該明白,當初她能壓著你,時至今日,我一樣能騎在你頭上。”
“璞玉,不許對長輩無理。”寧曆晟看似是在喝止寧璞玉,實際上,他也是想叫溫紫粹閉嘴。“你的要求並不難做到,但是……”
“你放心。”寧璞玉明白他要說什麽。“隻要茵茹沒事,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她的病。等她康複,我會送她遠遠的離開皇城,隱姓埋名的度日。絕對不會讓你蒙羞。且……我一定好好待在二皇子府,協助你加官進爵。”
寧曆晟略微思忖,便點頭答應:“好,一言為定。”
“走吧,姐姐。”寧璞玉拉著璞珍往外走,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定期叫人送東西回來,病探望。你們別指望能騙得了我。如果茵茹不好……魚死網破。”
“老爺,您瞧瞧啊,您就由著她這麽張狂?”溫紫粹氣得咬牙切齒。
“她是二殿下的側妃,席間你不是也瞧見了。”寧曆晟心裏有些不踏實:“這丫頭還真是有兩下子,還不足一個月,就籠絡住二殿下的心。”
“您……您還誇她?”溫紫粹氣得臉色鐵青。“這有什麽的啊,不就是**的活好。你們男人,不就認這個?”
“胡言亂語。”寧曆晟瞪她一眼。“原配夫人**出來的閨女,就是比你這續弦夫人**的好。”
“那能怨我麽?誰知道老鴇子的女兒成了麻雀,她不會勾搭男人,我犯得著費這個心?”溫紫粹惱火的不行。心裏卻暗暗在想,幸虧這寧璞玉是嫁給了二殿下。
這要是嫁給了三殿下,碧婷肯定爭不過這個鬼心眼的賤丫頭。
和茵茹告別,寧璞玉匆匆的上了馬車。
三年的時光,她都沒有醒悟,卻在這一次回府把什麽都看透了。
半道上,馬車就被馮铖攔住了。
寧璞珍看他表情凝重,不由擔心起來。“你怎麽在這兒,是不是爺有什麽事?”
馮铖搖了搖頭:“爺沒事,皇子妃放心。不過是爺有幾句話,叫奴才轉告寧側妃。”
“哦。”她怕自己掩飾不好眼裏的失落,連忙放下了簾子。“洛晴咱們走。讓馮铖慢慢轉告璞玉就是。”
“小姐,您別難受。”洛晴小聲的寬慰。
“不難受了。”寧璞珍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的呼出來。“我怎麽覺得我這心,都有些麻木了呢。”
寧璞玉有種不好的預感,在看見馮铖的那個瞬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馮铖點了點頭:“側妃最好有些準備,不是個好消息。”
按著心口,寧璞玉皺眉問道:“是不是找到妙音了?”
馮铖低下頭,遞過了手裏的物件:“側妃可認得?”
芽枝雙手接過來一看,心頭就是一驚。她趕緊接過來遞給寧側妃。
雖然嘴上什麽話都沒有說,但她已經認出這是妙音的銀釵。
“你在哪兒找到這個?”寧璞玉嚇得臉色發白:“快帶我去!”
“側妃不必去了。”馮铖很是難過:“是在山崖下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屍首已經被豺狼啃噬的麵目全非。”
“屍首?”寧璞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天一早,她勸我別出府。可我偏偏要她換上男裝,陪我從竹林後的小門溜出去。我告訴她,如果我們走散了,讓她自己回府,千萬別逗留。我怎麽就沒想到,那些人抓不住我,斷然是不會饒了她的。”
芽枝嗚嗚的哭了起來,心疼的不行。
馮铖心裏也不好受:“側妃放心,奴才已經將屍首安葬好了。”
“安葬了?”寧璞玉詫異的不行:“為什麽?為什麽不等我見她一麵?”
“豺狼啃噬……已經支離破碎了。”馮铖不想過多的形容那種慘況:“奴才稟明了爺。爺是擔心側妃您受驚,才吩咐安葬。”
“是我害了她……難道她走了,都不讓我去送一送嗎?”寧璞玉隻覺得心疼的難以承受。
“爺還吩咐,打今兒起,側妃就不要擅自出府了。”馮铖警惕的看了四周,才又接著說:“這些人很可能是殺雞儆猴,目的就是警告寧側妃您。”
“到底是誰?”寧璞玉不想就這麽算了。“她不找我,我也要找她問明白。”
“爺想說,自然會對您說。可若是不想……”馮铖長歎了一聲:“奴才還是先送您回府吧!側妃若想對妙音姑娘盡心,大可以多折些紙元寶化給她。”
“人都死了,化什麽有用嗎?”寧璞玉放下了簾子,無聲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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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冷水從頭上潑下來。
昏迷中的女子一個激靈,登時就驚醒了。“救命……救命……”
身前的女子,輕紗遮麵。雙眼淩厲而陰冷的目光,叫人看著害怕。
“沒有人會來救你。省點力氣吧!”
“小姐會來救我的!”妙音哭的淒涼:“小姐會來救我的。”
“嗬嗬。”女子彎下身子,捏住了她的下頜:“你那位小姐,現在正在二皇子府享受榮華富貴呢。你不過一條賤命罷了,她會在乎?”
“小姐不會不管我的……”妙音很害怕,身上疼的鑽心。“你到底想幹什麽?”
“都是女子,我也不預備刁難你。就給你指條明路吧!”
妙音畏縮著身子,看著兩個彪形大漢從門外走進來。
“瞧瞧你,這麽年輕就死了,多可惜。”女子笑聲婉轉陰戾:“可別說我沒人情味。就算要死,也得讓你嚐嚐鮮不是。”
“你想幹什麽?”妙音怕的一直往後躲,卻掙紮不了她的鉗製。
“行了。”女子鬆開了手,轉頭對身後的大漢說道:“今晚,她是你們的了。”
“不,不要,我求求你,饒了我吧!”妙音連連叩首:“我求求你。”
“我說了,能救你的,就隻有你自己而已。你想活命,就要好好的記住,是誰害的你成了今天的樣子。皮肉之苦或許可以忍受,但這種摧殘……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忘不掉。就讓這樣的恨,在你心裏滋長,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你自然曉得誰是你的恩人,誰有是你的仇人。”
說完這繁華,她轉身拍了怕身後一人的肩:“好好享受。”
還沒走出多遠,就聽見妙音撕心裂肺的嘶吼。
“真是的,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女子柔婉的嬌笑一聲:“寧璞玉,你欠我瀠繞的,早晚叫你連本帶利的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