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貴妃滿心的邪火沒處撒。

皇帝對她的寵愛已經大不如前了。若再這個時候得罪太後,無疑是自尋死路。

她是要強,卻也的看清形勢。

想明白了,她生生忍住委屈:“太後明鑒,臣妾莽撞行事,皆因心係衍兒之故。恭慧皇貴妃乃是臣妾的胞姐。姐姐走得早,臣妾是看著衍兒長大的。對他的疼惜,絲毫不亞於寅兒。這回冶兒的事情,叫皇上與太後都傷了心。臣妾也是五內俱焚,生怕……生怕這個不懂事的側妃壞了衍兒的名節,這才會前來問罪。”

含了一口怨氣,硬生生的咽下去,宸貴妃隻覺得心口鬱悶的厲害。

“太後,您也瞧見這寧側妃的性子了,一張利嘴比刀片還要鋒利。臣妾苦口婆心的勸說,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在場的人都能為臣妾作證,她的確出言譏諷,以下犯上。還請太後念在臣妾情急,而寧氏的確大不敬治她的罪。”

話已經說的這麽明白了,宸貴妃還是不知進退。

太後對她早就心生怨憤,如今這麽看,她的恩寵也算是到頭了。

“你說在場的人都能作證,寧側妃以下犯上,大不敬是嗎?”

“回太後的話,的確如此。”宸貴妃微微揚起頭,眉心裏沁著一抹堅決。“臣妾絕無虛言。”

寧璞玉不動聲色的看著,很確定宸貴妃絕不是太後的對手。

“你是沒有虛眼,不過這些人也不會有實言!”太後看著地上的茶盞碎片,凝眸道:“他們都是你的人,你是她們的主子。身為奴才,該怎趨炎附勢,諂媚迎合自己的主子,他們一個一個比你清楚得多。”

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宸貴妃也是無可奈何。“太後,您才見這寧側妃一回,您何以信她?”

真的是很奇怪,這些年,太後鮮少過問各皇子府的事。

漫說是側妃,就算是正妃也極少前往太後宮裏請安。

每每入宮,十有八九會被太後請出來。這一回,她到底為什麽要幫寧璞玉?

“哀家少過問後宮的事,你們就當哀家瞎了眼睛是麽?”太後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宸貴妃臉上。“那瀅妃身邊的近婢,是怎麽無故失蹤的?”

“太後,臣妾如何能得知。”宸貴妃自己還鬧不明白呢。好好的那個叫薑汁的丫頭怎麽不見了。要不是她忽然失蹤,瀅妃早就因此獲罪了。

太後點了點頭。“這件事,你說不知情,哀家暫且相信。”

“多謝太後。”宸貴妃稍微寬慰了一點,又覺得不對勁。不懲治寧氏,卻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太後不經意的抬起頭,見不遠處的廊下曬了許多奇怪的東西。“那是什麽?”

寧璞玉順著太後的目光看了一眼,連忙道:“回太後,那是二殿下昨日與妾身一起挖的野菜。挖的太多了,所以曬幹了保存起來。”

“太後!”宸貴妃借著這個話頭,再一次把火挑了起來。“您聽見了吧!自從衍兒納她為妾,成日裏做的盡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女兒事。堂堂的皇子,卻要在這裏挖野菜,這傳出去像什麽話。這樣的人,繼續留在衍兒身邊,隻會使他失去鬥誌,將來焉能擔當重任……”

“行了。”太後蹙眉:“哀家知道你有太多心思。哀家不拆穿你,你見好就收吧。”

“太後,您這樣處事,恕臣妾不能心服。”宸貴妃拉長了臉,不肯罷休。

其實太後在心裏已經默默給了她一次機會。

隻要宸貴妃肯低頭,承認這件事情辦的太過莽撞。那麽她也不願再追究。

可惜,方才故意扯開話題,她還是不依不饒。

太後繃著臉,眉頭先是蹙緊,隨後又慢慢的舒展開。“春光甚好,讓哀家想起了豆蔻年華的好時候。誰沒有經曆過懵懂無知的歲數。宸貴妃昔年,不是也差一點成了旁人家的媳婦嗎?”

這話驚得宸貴妃瞠目結舌:“太後……”

“你以為哀家當年沒有追查過關於你的事?哀家的兒子,當時可是皇太子,是將來的一國之君。能留在他身側侍奉的,必得是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想起當年的事情,太後不免有些後悔。“早時,哀家更屬意你姐姐。你可知其中的緣由?”

看著宸貴妃的臉色,一分一分的難看下去,太後的笑容反而更加明顯了。

“寧側妃所言不虛。”

寧璞玉順勢行了個禮:“太後慧眼識真。”

這兩人一唱一和,擠兌的宸貴妃滿臉通紅。“太後,臣妾當年莽撞無知的事情,怎麽可以成為旁人口中用來詆毀臣妾的罪證。自入宮起,臣妾一心一意的服侍皇上,不敢有半分私心。幸而上天眷顧,讓臣妾為皇上誕下麟兒,才有了如今的尊貴。這丫頭,分明是存心揭短,叫臣妾與寅兒蒙羞。”

“旁人提及你的過去,便是揭短。你提起人家的傷心事,反而成了人家不忠不貞。”太後唏噓不已。“那會瞧著,你姊姊恭慧是真的聰明,以為有這麽伶俐的姐姐,妹妹也差不到哪裏去。可惜啊……哀家終究是看走了眼。”

看著宸貴妃的氣焰,一點一點的低下去,太後依舊沒客氣。“你不僅樣貌輸她,連心智也輸她。皇上與她能交心,與你,不過是懷念她罷了。自從恭慧去了,哀家就想皇上身邊能多幾個可心的人。為什麽呢?還不是你根本就攏不住皇上的心。當哀家是瞎子!”

指甲掐進肉裏,宸貴妃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樣的羞辱,這麽多年了,她還是第一次體會。

“哀家知道你不服氣。”太後輕佻的撇了撇嘴:“你仗著皇上表麵的恩寵,仗著自己貴妃的身份,也仗著有寅兒承歡膝下,越發不把旁人放在眼裏。最近這幾個月,你屢次在皇上麵前數落衍兒的不是,詆毀二皇子妃、寧側妃的事,當哀家真的不清楚麽?”

狗急跳牆,人被逼急了,也斷然不會說出什麽好聽的話來。

“臣妾明白,從才入宮的時候,臣妾就不如姐姐會討太後的歡心。沒像姐姐那樣替太後您老人家捏過腳。”宸貴妃幾乎是嘶吼出來的這句話。“現在好了,這位寧側妃又可以像姐姐那樣捧著您的香腳,得了繼了!”

“來人。”太後一聲令下,園子的門被猛然推開。

“宸貴妃有虧德行,言語無狀。傳哀家懿旨,禁足崇明宮半年。期間不許四殿下探望。”太後一字一句,格外的嚴肅。

“太後!”宸貴妃猛的站起來,隻覺得頭暈眼花:“你就非要跟臣妾過不去嗎?逼走臣妾,對您有什麽好處?”

卿馨嚇得臉色慘白,緊忙去扶情緒失控的宸貴妃:“娘娘,多說多措,您千萬別再開口了。得罪了太後,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走開。”宸貴妃蘭手一指:“就為了這個賤婢,你非要和臣妾過不去是不是?太後,這麽多年,臣妾對您是如何孝敬的,難道您都能置之不理。這賤婢有什麽好,您偏要為了她與臣妾作對。”

“你們還愣著?”太後惱道:“沒見到宸貴妃失心瘋了。若她不想去崇明宮,就直接給哀家丟到瘋人院去。省著在這裏丟人現眼,有失體統。”

這一句,驚得宸貴妃哽在當場。眼前一黑,她整個人向後栽倒下去。

“糟了!”寧璞玉一看這架勢,顧不得身上疼趕緊走過來。

“快,解開她的衣領。”

卿馨嚇壞了,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說讓你解開衣領的紐扣,還愣著做什麽?”寧璞玉催促的同時,從身上摸出銀針。

“是。”卿馨趕緊哆嗦著解開了衣領。

寧璞玉飛快的下針,在好幾處穴位上深深的紮了幾下,不停的轉動銀針。

好一會兒,才聽見宸貴妃“嗯”的呼出了一口氣。

這才鬆了口氣,寧璞玉拔出了針,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貴妃受驚了,送回去後趕緊請個太醫來瞧瞧。驚厥可大可小。”

雖然卿馨不喜歡寧璞玉,但這回是真心實意的向她致謝。“多謝寧側妃救命之恩。”

“不必,舉手之勞而已。”寧璞玉轉回到太後身邊,將銀針收好。

太後看著她,和藹的笑了,眼底卻又充滿了疑惑。“你有這樣的好本事,哀家竟沒看出來。”

“不過是雕蟲小技,讓太後見笑了。”寧璞玉溫婉可人。

“隻是,她想要你的命,你為何要救她?哀家不知你會醫術,想來宮裏知道的人也不多。再說,你完全不必拿銀針出來,即便是有這個本事,也可以不施救。畢竟她是自作孽,沒有人會指責你什麽。”太後已經很久沒見到有這份善念的人了。

稍微想了想,寧璞玉很簡單的回答:“她怎麽想是她的事,我既然有這個能力,就不能見死不救。”

“可是你沒想過,她醒過來,可能還會繼續傷害你。而你救了自己的仇人,很可能讓自己萬劫不複。”

“我若要報仇,隻管用光明正大的功夫。”寧璞玉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既然能救人,就決不能把這份救人的本事,變成害人的伎倆。”

“好。”太後眸子一亮,眼底唯有讚許之色:“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人。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不光吃到了幾道好菜,還結實了你這個好姑娘。來,跟哀家去其壽凰宮。”

“太後。”寧璞玉不太想去:“多謝您的美意,可璞玉此身未明,就這麽離開這裏怕是……不好。再說,等下二殿下回來,要是看不見妾身會著急的。”

太後搖了搖頭,假意生氣:“話說的那麽好聽,還不是惦記你夫君。走吧,哀家自然會讓人告訴她你哪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