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獨步東西豈百裏(一)
身為武者,對於力量的精微控製,實乃最基本中之最基本。/無論一拳擊出抑或一掌劈下,之後能夠造成什麽效果,可以有多大破壞力,如果落空的話該當如何應變,打到實處又要怎麽接續施展後著……以上種種問題,皆需要事先已盡數了然於胸。否則的話,就永遠也稱不上是高手。
三日之前,楊昭才和黃金雄獅交過手並將對方狠狠擊敗。自己當時下的手有多重,他自己當然知道得清清楚楚。黃金雄獅雖然亦堪稱當世絕頂高手,可是被河南王的暗黑冰火第三重天“無雙覺醒”十成功力乘以四同時轟個正著,雖然還不至於致命,但按照常理推論,黃金雄獅至少也應該要閉關潛修靜養兩三個月的時間,其傷勢方能初步痊愈。至於其功力,假若幸運的話,經過長期苦修以後,當可重新恢複十成水準。但其成就也就從此行人止步,不要想再能顛峰了。
然而,眼前所見之現實,卻和“按道理應該……”的情況完全大相徑庭。/黃金雄獅非但傷勢盡愈,而且單憑靈覺中所感受到的氣勢,楊昭已經知道對方如今所負修為,比起三日之前少說也要再強出三成以上。短短時日,究竟為何能夠有如此神屋書龍敵無進步?這非但令人驚詫,更簡直就是無法以常理去進行解釋了。
雄獅氣勢霸道無倫,名副其實就如那萬獸之王一般,不受羈絆,不可製止,絕對絕對地“擋我者死!”原始野性,凶悍蠻惡,令任何人在接觸到這股氣勢的瞬間,都會本能地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巨大威脅。霎時間,楊昭雙瞳本能地急遽收縮,不假思索地,大日火龍形相已然透體浮現。咆哮火龍與怒喉狂獅兩相對峙,金光熱浪驀然如山洪海嘯,不可抑製地同時往四麵八方狠狠擴散。以兩人腳邊的方圓之地為核心,堅固地板忽然全成糜粉,更猶如流沙般緩緩向下凹陷成坑。波及範圍由半尺而至三尺,再由半丈逐漸擴張至三丈,巨坑所及之處,屋內所有桌椅幾案等陳設統統不能幸免,隻在眨眼之間,早被兩股雄強無儔的勁力狠狠震碎化為飛灰。甚至連這整所房屋,也開始“吱吱嘎嘎~”地出慘叫呻吟之聲,仿佛隨時也可能轟然跨塌。
兩大高手相互抗衡,縱使仍未出全力,卻已經令普通人無法在大廳之內立足存身。阿史那始畢心驚膽顫,惟恐遭受池魚之殃,隻想趕快逃出大廳去,盡量有多遠就跑多遠。然而他之前所站的位置,恰好就在楊昭和黃金雄獅之間,當真進既不得,退亦不能,當場慘成磨心。迫不得已之下,他惟有拚命催動真氣,竭力苦苦撐持下去。這突厥王子雖然並非普通人可比,但其修為在兩大高手眼中看來,也實在是不值一哂。僅僅片刻工夫,阿史那始畢早覺渾身骨頭也被壓迫得裂折如碎,痛苦處絕對並非筆墨可以形容。他眼前金星亂冒,猛然張口“哇~”地噴出大蓬混合了點點肉屑的殷紅鮮血,隨之雙膝軟,“劈啪~”頹然倒下,再沒了絲毫動靜。
阿史那始畢修為低微,然而始終是東突厥可汗的嫡親長子,地位非同小可。他又沒作過甚麽大奸大惡之事,更沒有和河南王有甚私人仇怨。楊昭縱使再怎麽不把對方放在眼內,總不好無緣無故就將阿史那始畢置諸死地。見他噴血暈倒,心中登時微驚,下意識便將乾陽真氣收了三四分。黃金雄獅雖然野心廣大更兼誌向高遠,但同時也是極重情義之輩。無論如何,啟民可汗總是對自己有知遇提拔之恩,盡管眼下一時對己疏遠,但黃金雄獅亦從未想過要就此反叛東突厥,更不屑於用借刀殺人這種卑鄙方式除去阿史那始畢。見得王子吐血,他心中驚訝便不會在楊昭之下,當即同樣本能地斂氣撤勁,收起自己的〖黃金元氣〗。如此你收一分,我亦收一分,不過眨眼時間,雙方勁力收斂殆盡,震動不休的大廳,好不容易方才徐徐恢複平靜。舉目環顧,卻早已滿目瘡痍。除去四麵的四堵牆壁,大廳內所有陳設都被徹底破壞,化為一堆粉末。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阿史那始畢不幸卷入兩大高手的無形對決當中而身受重傷,但黑巫天女還有那頭跟隨黃金雄獅從大秦一直來到東方的獅子銀髯,卻因為站在黃金雄獅身後,故而連半根毫毛也未受傷。銀髯聞到血腥味,立屋書龍敵無刻搖頭甩動長髯,出充滿渴求的低沉咆哮。黑巫天女輕聲喝叱著,執起羊頭怪杖一揮。阿史那始畢當即被隻看不見的大手將他身體托起來懸空飄浮,更隨著羊頭怪杖移動的軌跡而自動移向黑巫天女。天女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與脈搏,微微恭身,低聲道:“傷得不輕呢。但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的,主人還請放心。”
並沒有特別回頭去關注阿史那始畢,隻因為雙方雖然已經各自收勁,但彼此所散之氣勢,仍給予雙方一種強大壓迫感,讓他們都無法分心旁鶩。黃金雄獅沉聲道:“妳和銀髯,都一起帶著王子出去吧。用最好的藥替他治療,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明白嗎?”
黑巫天女微微恭身,低聲答應了。也不轉身,就這樣保持著讓阿史那始畢憑空懸浮的姿態,兩人一獅退出大廳,順手“轟~”地將大門閉上。黃金雄獅眼神轉趨淩厲,向河南王沉聲道:“好,現在沒有人會來打擾了。你我便再來拚個痛快吧。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輸給你那種卑鄙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