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考官稽肅大人一方麵飛快的聯絡朝廷請求支援,另一方麵總要找些事情做,不能顯得自己自己個主考官懈怠無能,於是他高聲喝道:“將出來的那人叫來問話!”
於是孫長鳴被傳喚過來,稽肅心情極度糟糕,態度不可避免的惡劣起來:“三萬人進去,為何隻有你一人走出來?”
孫長鳴有些莫名其妙:“大人是在審問我?”
稽肅越發不耐煩,惡聲惡氣道:“此事你必須交代清楚!都是進了短命穀,為何隻有你走出來了?”
甚至心中煩惱之下,稽老大人差點說漏了嘴:大家都買了題,都拿著京營的安全線路圖,怎麽隻有你走出來了,其他人怎麽回事?
孫長鳴背著手,冷哼一聲道:“老大人是不是忘了,這是龍蛇榜,本就是彼此競爭先後的,我能出來、他們不得出來,隻能說明我是最強!”
周圍其他人也都無言以對,主考官的問話的確大有問題,人家進入短命穀,是為了爭奪龍蛇榜,彼此乃是競爭關係,怎麽能讓出來的為沒出來的負責?
孫長鳴緊跟著又說道:“如果他們在短命穀中出了什麽意外,那也是你這個主考官,庸碌無能組織不力!”
稽肅重重一拍桌子,惱怒罵道:“反了、反了!你是主考還是我是主考?本官現在就罷黜了你,龍蛇榜上,必定沒有你的名字!”
三關考核隻進行了第一關,按說孫長鳴沒必要跟稽肅鬧僵,免得後麵兩關被刁難。
但是孫長鳴就是心頭不痛快!況且此次參加龍蛇榜,他誌不在上榜,隻是為了完成跟梁玉指的交易。
稽肅喊出了威脅之言,卻發現下麵站著的孫長鳴,隻是嘿嘿冷笑,並無惶恐之態。稽肅的副手在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稟告道:“老大人,此人乃是朝天司氓江都司指揮同知,是柳值和呂廣孝的人。”
稽肅一下子想起來了,難怪這名字聽著耳熟,前段時間南獄鎮府那邊要新設立氓江都司,朝堂上某些人還爭論了一番,原來是他!
稽肅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覺得所有的壞事都趕在一起了。家裏被搶了,龍蛇榜要辦砸了,我堂堂主考官心情不爽,想找個出氣包,還踢到鐵板了!
這人肯定是罷黜不下去的呀,自己毫無道理,真的鬧起來,呂廣孝和柳值肯定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陛下也護不住我。
稽肅老臉掛不住,一甩袖子冷哼而去,卻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他這邊還沒走遠,天空中原本在飛車裏開心看熱鬧的伍元機和趙逍遙一起落了下來,關切詢問孫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稽肅一口老血差點又吐出來:兩位第六大境護持?!
真的鬧起來,不但呂廣孝和柳值要讓自己罷官;罷官之後怕是還沒結束,這兩位第六大境還要追殺自己啊。
好在這個時候,朝廷支援的第六大境終於趕到了,不是別人正是愛子心切的宋公權大人。
他從京師方向飛遁而至,人在高空已經焦急發聲詢問:“到底怎麽回事?”
“宋大人——”稽肅一聲悲愴長呼,終於來了依靠!他急忙將事情說了,然後搬弄了一下是非:“隻有那個孫長鳴走了出來!”
宋公權眼神一動,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先將人救出來再說!”稽肅竊喜,現在不是時候,那就是說把人救出來之後,就是時候了!
而且宋大人用了“追究”這個詞,你品。
孫長鳴在遠處看到,那位“宋大人”冷冷朝自己瞥了一眼,而且似乎還在趙逍遙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已經猜到:“這是馬其誌的親老子宋公權?”
伍元機頷首:“正是。我們九雲宗之前做過中獄鎮撫司的生意,所以認得這位宋大人。”他說話的時候,努力不去看趙逍遙,免得他尷尬。
偏生隻有趙逍遙毫無所覺,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宋公權,甚至壓根沒想過,雇主到底是誰。這幾天一門心思撲在了那一枚虺字異文上。
宋公權心中掛念著兒子,雙足在地麵上一頓,咚一聲彈射到了高空上,地麵上留下一個地麵龜裂的深坑!
稽肅在山穀口翹首以盼,甚至心中充滿了惡意的幻想著:最好宋公權出麵弄死那個孫長鳴,他們都是朝天司的,狗咬狗莫要牽連到本官。
可是地麵上的眾人滿懷期待等了足有一刻鍾,隻見到宋公權大人繞著整個山穀正著飛了三圈、反著又飛了三圈,卻始終沒有出手救人。
伍元機在孫長鳴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山穀中的異變有些奇特,我剛才在上麵暗中觀察了,不好破解。”
孫長鳴暗自點頭,短命穀這廝絕不簡單,畢竟是非常罕見的異類修真。雖然從修行層次上來說並不算高,但是能夠施展的力量卻非同小可!
宋公權又轉了幾圈之後,雖然心中十分焦急,卻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因此猶豫著不敢出手。這時忽然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宋大人需要幫忙嗎?我們北獄鎮撫司可以替你出手。”
孫長鳴眼睛一亮:梁玉指大人來了。
宋公權暗中咬牙,沉聲喝道:“不必!本官心中已有成算。”
中獄鎮撫司已經被壓得抬不起頭來,今天如果再是梁玉指幫忙解決了問題,中獄鎮撫司上下以後在朝天司,永遠是第五等的人。
而且宋公權非常肯定,梁玉指隻要出手,必定會“無意”將自己的孩兒遺落在短命穀中。
“嗬嗬——”梁玉指淡然一笑,也不現身:“那本官就為宋大人壓陣好了,期待宋大人展現神威。”
宋公權被逼到了牆角上,不得不出手了。但他畢竟也是一路摸爬滾打登上指揮使高位的人,頂著巨大的壓力,並沒有立刻倉促出手,而是先施展了各種勘察探索手段,不停地試探著短命穀,又過了大約一刻鍾,心裏有了幾分把握,這才將雙手朝身後一揮,淩空俯衝下來,兩隻寬大的衣袖,在身後獵獵生風好似兩隻巨大的翅膀。
他落到了十丈左右的高度,忽然橫飛筆直衝向了穀口一個位置。
伍元機不由點頭:“宋公權不愧是資深第六大境、中獄鎮撫司執掌者,已經找到了這山穀的破綻。”
孫長鳴悄悄捏住了一枚聯絡靈符,有一股意念送過去。
而且孫大人豈會放過這個裝杯的機會,負手而立高深莫測的輕輕搖頭:“宋公權過於自信,小覷了這山穀,本官是從山穀中走出來的,此地絕不簡單!”
緊跟著,伍元機便看到宋公權信心十足的一頭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氣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大聲響,一圈圈震動擴散,氣牆上泛起了幾層漣漪,宋公權堂堂第六大境竟然被震得在空中踉踉蹌蹌穩不住身形,後退了幾百丈,等他停下來,衣衫破裂發髻散亂好不狼狽!
“呃……”伍元機頓時對大人又高看了一眼,想不到大人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還在我之上啊!
孫長鳴從聯絡靈符中,收獲了某位異類修真的感激。
宋公權也有些迷茫:“不應該呀,本官仔細檢查了這裏,這位置必是陣眼,以本官第六大境的層次,應該可以衝進去才對……”
梁玉指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是一幅好同事的關切語氣:“宋大人有沒有被震傷?若是需要幫忙,盡管開口,本官義不容辭!”
宋公權窩火不已,這女人實在陰損!
而孫長鳴忽然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暗中注視了自己一下,這種感覺有幾分熟悉,是梁玉指。孫大人一陣心虛:你看我做什麽,跟我沒關係啊,真的沒關係……
孫長鳴心中為柳值大人默哀:你怎麽偏喜歡勾搭這種女子?太聰明了呀,柳大人你把握不住的,日後怕是要吃苦頭呀。
宋公權沒有搭理梁玉指,又繞著山穀飛舞幾圈,這個時候周圍的那些人坐不住了,一起聒噪起來:“到底能不能解決?若是無能就換一個人!”
這些人關心中山穀中自己的少爺、同伴、少主等等,原本還並不擔心,畢竟有第六大境出手了,可是第六大境出師不利,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他們也慌了起來。
“都給本官閉嘴!”宋公權勃然怒喝,他心中飛快推衍,仍舊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陣眼就在那裏,可是為什麽就是進不去?
京師方向又有幾道身影飛遁而來,有人喊道:“兵部的人來了!”
宋公權暗中鬆了口氣,連忙迎了上去,這裏乃是兵部的校場,山穀的封印也是早年兵部的大能布置,他們對這裏更加了解。
等到看清了來人,宋公權欣喜拱手:“是藺老爺子。”
來人是兵部的一位“侍郎”,修為並不弱於自己,而且擅長陣法。六部中這一類的官員很多,簡單來說就是隻有虛職,其實並不管具體的事務,類似於朝天司的供奉。
藺老爺子拱手回禮,道:“宋大人,咱們不必客套了,快跟老夫介紹一下情況。”宋公權就說了自己被“陣眼”彈出來的事情,藺老爺子頷首,到了山穀上方,揮手落下各種小巧的靈陣試探著山穀。
宋公權滿心期待的守在一邊,過了好一會兒,藺老爺子也是疑惑:“山穀中的力量發生了神秘的變化,可是奇怪的是,兵部在其中設置的陣法,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仍舊可以運轉,反而成為封閉整個山穀的助力。
而且……宋大人的推斷沒有錯,目前來看唯一能夠進入山穀的陣眼便在此處。”
宋公權焦急:“陣法乃是兵部前輩布置的,兵部應該有破解之法吧?”
“咳咳,”藺老爺子幹咳,傳音給宋公權道:“當年那位前輩乃是第七大境,而且天縱奇才,若非天軌所限,必然能夠邁入第八大境的……”宋公權啞口無言,卻也不能去責怪藺老爺子,誰能想到安安生生數千年的短命穀,偏生在龍蛇榜中發生了異變?
藺老爺子斟酌一下,對宋公權招手:“咱們下去跟眾人商議一下。”
藺老爺子率先落地,對周圍共收道:“梁大人、盧大人請現身一見。”
梁玉指公然從孫長鳴身後的虛空中走了出來,孫長鳴縮了一下脖子,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她從孫長鳴身邊經過的時候,雙唇未動卻有有一句話飄來:“總司衙門指揮僉事盧方龍,廣慶堂在總司衙門的靠山。”
暗中還有一位大佬,大約是照顧宋公權的麵子,來了之後沒有馬上現身。
孫長鳴心中有數了,投給梁玉指大人一個感激的眼神,可惜梁大人背對著他媚眼給了瞎子看。
盧方龍也從遠處現身,四人會合一處低聲商議起來。
孫長鳴有些意外的是,盧方龍竟然也是一位第六大境!雖然說孫長鳴從盧方龍身上,並無過濃烈的“危險”感知,證明他可能是初入第六大境,或者在第六大境中並不擅長鬥法,但這也是實實在在的第六大境啊!
在普通人看來,朝天司當然是所有的權力歸結於總司衙門,但實際上總司衙門早已經成了一個擺設,五大鎮撫司掌握著朝天司幾乎九成九的力量,如柳值、梁玉指這些指揮使,也都在朝堂中各自找了靠山,柳值大人背後就是呂廣孝。
朝天司名義上的最高指揮者,總司指揮使賀天遊大人在三十年前就不大管事了,專注於自身的修煉,據說是壽元將盡,一直在想方設法突破到第七大境。
所以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麵。
可是隻是一個擺設的總司衙門,除了賀天遊本人外,竟然還有第六大境的尊者?
一絲疑惑在孫長鳴心中一閃而過,還沒往深處去想,就聽到幾位大人那裏,爆發了激烈的爭論,梁玉指聲音高亢尖利:“荒唐!三萬修子隻出來了這麽一個,你們還要將他送回去?若是再出了什麽意外,這一屆龍蛇榜豈不是全軍覆沒?”
孫長鳴心中一動:讓我回去?
卻見那位藺老爺子很和善的朝著孫長鳴招手:“孫大人,你也是朝廷忠臣,過來聽一聽吧。”
孫長鳴依言過去,臉上卻是做出一副“忐忑”的神情。
梁玉指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孫長鳴:“別聽他們的,我朝天司向來不會讓自己人被欺負了!”
盧方龍苦笑一下:“隻是商議一下,盧某何曾出賣過自己人?”
隻有宋公權背著手,在一旁冷冷盯著孫長鳴。
藺老爺子說道:“孫大人,這事情老夫大概有了推斷:應當是一次性三萬天驕挪入短命穀,引發了短命穀中發生了異變,如今短命穀被封閉,高階修士不得入內。
便是兵部用來封鎮這山穀的陣法中樞,也隻能將第六大境以下的修士送進去,除非有修為不遜於當年布下陣法的第七大境,強行打破這陣法封印。
但是第七大境一時間難以尋找,拖下去山穀中那些天驕們怕是凶多吉少。”
孫長鳴卻是緊閉著嘴不接話。
藺老爺子隻好道:“現在有個辦法,卻需要孫大人挺身而出。你既然能從短命穀中走出來,想來這山穀對你來說不算危險,你進入其中,盡可能將其他人救出來……”
孫長鳴連連擺手:“下官能力有限,是萬萬不敢擔此重任的。”
梁玉指也是半點不給麵子:“什麽狗屁辦法,稽肅出的餿主意,你兵部又罩不住自己的校場,卻讓我們朝天司的人去搏命?總司衙門也是無能,護不住朝天司自己的人!”
稽肅和藺老爺子極為難堪,藺老爺子勸說道:“梁大人,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這三萬天驕,可是咱們大吳朝修行界未來的希望,萬萬不能這樣折損在裏麵呀!”
宋公權心亂如麻,唯一的骨血失落在穀中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天馬上就要黑了,說不定穀中還會有什麽變故!他煩躁道:“梁玉指,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況且對於孫長鳴來說,也未必有多危險,你若再橫加阻攔,本官現在就進宮,向陛下求取聖旨!”
梁玉指勃然大怒,瞪眼道:“走,咱們一起進宮,本指揮使也要跟陛下好好說一說你和稽肅做的醃臢事!”
稽肅急忙勸說:“哎呀呀大家都別生氣,都是為了公事。”稽肅以己度人,覺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隻是這個“重賞”不要從本官的荷包裏出便好。
“藺老爺子,畢竟是在兵部的地頭上出的事,讓孫大人出麵,兵部總要給些補償才是。”
孫長鳴暗中對稽肅的觀感頓時從負麵無窮大的數值,回升到了負麵幾十億的程度。這老家夥,上道!
藺老爺子苦笑不已,我在兵部做不了主呀。
倒是盧方龍道:“本官可以做主,升孫大人指揮同知,為氓江指揮使。”
孫長鳴隻有兩個字評價:小氣。
這種惠而不費的小手段,你堂堂總司衙門指揮僉事,也好意思拿來收買人賣命?難怪總司衙門一蹶不振。
梁玉指仍舊搖頭:“絕不可能,你們若是硬要逼迫,咱們就去麵聖。”
最焦急的宋公權忍氣吞聲,咬牙道:“孫大人,若你願意去救人,本官私人願意贈送你一件六階法器!”
孫長鳴耳朵一豎,想起來了呀:趙逍遙之前說了,通過玉真樓懸賞第六大境截殺自己的花紅,可是兩件六階法器、一顆六階妖丹呢!
宋公權雖然是朝天司五巨頭中最拉胯的一個,畢竟也是五巨頭呢,家底應該十分雄厚。
不過自己一手導演了現在的局麵,把馬其誌困在其中,現在卻又通過救人的行動,從他親老子手中賺取好處……多少有些道德包袱呀。
所以呢為了克服這種道德包袱,得加錢!區區一件六階法器遠遠不夠,至少也得達到自己的花紅不是?
孫長鳴哼哼一聲:“宋大人何必逼迫屬下?六階法器人人想要,可也得有命花才行才行啊。”
他隻要開口了,某些意圖也就表達的很明白了。梁玉指自以為擁有的“談判天賦”立刻發揮:“一件六階法器就想讓我們朝天司最有前途的年輕俊傑賣命?宋大人,在我們北獄鎮撫司,和孫長鳴的南獄鎮撫司,人命可不像你們中獄那麽廉價!”
宋公權窩火要死,分明是吾兒的仇敵,現在卻要花錢請他去救吾兒!可是急切間沒有別的辦法。偏生稽肅和兵部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兩件!”宋公權伸出兩根手指:“兩件六階法器,但必須先將我中獄鎮撫司的人救出來。”
梁玉指拖長聲音“哦”了一下:“中獄鎮撫司這次有幾人參與啊?”
宋公權狠狠瞪了梁玉指一眼,該死的老娘們明知故問!我中獄鎮撫司一共派了十四人參加,其實都明白是為了給馬其誌保駕護航。
梁玉指就是要逼得他當眾說出先救馬其誌的話,徹底坐實那個傳聞。
宋公權索性氣道:“救的人不對,本座不給錢!”
梁玉指沒有再刺激他,卻仍舊搖頭:“這事情沒得商量,孫長鳴不會白白去送死。”
“兩件六階法器,一枚六階妖丹!”
已經達到花紅了。
梁玉指侃侃而談:“這些東西聽上去珍貴,可是孫長鳴注定是要邁入第六大境的,你這些寶物可比得上一位第六大境?”
“兩件六階法器,一枚六階妖丹,一件六階寶材!”
梁玉指掃了孫長鳴一眼,說道:“兩件六階法器、一枚六階妖丹、一件七階寶材!宋公權,我知道你們中獄鎮撫司寶庫中,有一根七階蛟犀寶角,加入這一場交易中,我就幫你勸說孫長鳴,想辦法將你想救的人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