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鰍也已經察覺到了不對頭,好懸就要一抬頭鑽進來——它要是進來了,被洛威看見,你說孫大人是滅口呢、滅口呢、還是滅口呢?
孫大人悄然收回二弟,懸都龍龜明顯鬆了一口氣,二弟又在葫蘆裏鬧騰,大哥你說話不算數,給我吃的卻不讓我吃到嘴,你放我出去,我今天一定要吃了它……
孫長鳴隻能尷尬的對懸都龍龜笑了笑,好在懸都龍龜十分“懂事”,本體往一沉,時間不長咬著一頭七階海獸回來,孫長鳴把葫蘆往下一落收進去,老二在裏麵高高躍起一口吞了下去——這還不消停,嘀嘀咕咕的說著大哥的壞話,隻不過是吃飽了之後迷迷糊糊,漸漸就睡著了。
懸都龍龜將元神回歸本體,識海之境也隨之散去。它在大海中起起伏伏,張開嘴來突出了一枚“龍珠”交給了孫大人:“若有需要,便以此物相招。”
孫長鳴收了之後心中踏實許多,麵對桑島己方已經有了獲勝的把握。
柳值對國師,自己率領懸都龍龜和天機艦隊,一同進攻必然是摧枯拉朽!隻是現在大吳朝實在無力兩麵開戰,還是要先解決了南尼國。
孫長鳴目送懸都龍龜離開,心中針對桑島的一些作戰規劃已經成型,卻忽然嘀咕了一句:“就怕柳大人不是國師的對手啊。”
於是孫大人很鬱悶的發現:兩國對戰,己方的最強戰力,可能是雙方力量對比中最弱的一環?
“不行,我得督促柳大人,要努力修行奮勇攀登!”
這句話他隨口說了出來,洛威恰好聽到了,嚇得暗自一哆嗦,恨不得自己能跟狗子一樣垂下雙耳假裝什麽都聽不到……
大人這也太橫了,身為下屬、一個第六大境要去督促第七大境的上司修行?!
……
孫大人帶著洛威回到了東獄鎮撫司的第四天,他在衙門裏滿臉肉痛的送別了柳值大人的使者,使者帶走了最後一筆兩億靈玉,整肅東獄鎮撫司、柳值大人討要的三十億靈玉終於付清了。
最後三次,每一次都要柳值大人“暴怒”的派出使者,遠道趕來東獄鎮撫司、或者是氓江都司,當麵向孫長鳴催要。
孫大人這一番表演,跟兩位大人“鬥智鬥勇”,終於是隻用了三十億就打發了兩人,無論是呂廣孝還是柳值,都沒有得寸進尺的想要再從他手裏摳出點來。
事實上這一次的真實收益,除了孫長鳴自己之外,整個東獄鎮撫司再也沒有人能說清楚。他請來的那些賬房先生們,也隻是各自負責一部分,並不了解全部。
孫大人並不是私人貪墨了這筆巨款,他也有很多花錢的地方。天機艦且不說了,一艘一個億啊!孫大人看著天機艦煉造出來喜得開了花,但也是肉痛肝顫。
除此之外,孫大人著手在南尼國和桑島各自構建一個龐大的情報網。
這就是孫大人自東海歸來,總結要做的第三件事情。
這事情原本應該由朝廷來做,事實上這情報網在幾千年前本來是有的,但是後來朝廷腐敗墮落,維係這種情報網的花銷太大了,這麽一大筆錢,大家合起夥來貪墨了,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他不香嗎?
於是大吳朝在外邦的情報網全部廢棄。等到柳值崛起,他倒是有這個意識,可是他沒有孫大人搞錢的本事,心有餘而力不足;再加上朝堂內鬥也牽扯了柳大人太多的精力,也就隻能先把外邦的事情放一放。
在南尼國方向的情報網鋪開相對容易,兩國本來就有大量的貿易,商隊往來不絕。飛熊軍也有大批探子滲透在兩國交界處,順著這些線索鋪開就是了。
困難的是沒有足夠的人才。
不是說隻要一個對大吳朝忠心耿耿的人就能派去南尼當探子,他需要很多專業的素質,而且要長得像南尼人。
在桑島方向就更加困難一些,因為隔著茫茫大海,雙方交流較少。有一個現成的渠道是【萬利生】的商隊,但孫大人幾經考慮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捷徑。
【萬利生】是為了賺錢的,萬錢來現在也算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將,可【萬利生】不是萬錢來一個人的。借助【萬利生】的渠道,一旦被桑島查出來,對於他們在桑島的生意是個毀滅性的打擊。別忘了桑島還有一位神人一般的國師。
孫大人命令阿斑在守墨港附近,收編那些來往大吳朝和桑島的小商隊,並且尋找大吳朝在桑島的混血兒,一步步的進行滲透。
這工作孫大人將阿斑派往守墨港的時候就已經暗中開始,孫大人去守墨港抓捕懸都龍龜的時候,這張情報網剛剛開始布置,還不能發揮什麽作用。
到了現在,才算是初步打開了局麵,孫大人準備驗一驗桑島情報網的成色。
桑島情報網的骨幹,是阿斑靠著自己的私人關係,從柳值大人手底下挖來的朝天司精英。朝天司本來就是搞情報的,這方麵人才不少。孫大人也曾向向柳大人求助,可是掌控東獄鎮撫司,柳大人已經支援了兩千人,孫長鳴剛一開口,就被柳大人毫不留情的噴了回去,無奈絕了這個念頭。
但是阿斑鞍前馬後追隨柳大人很多年,柳大人忍痛割肉支援了他一批精銳人手。
孫大人將阿斑叫到了東獄鎮撫司,交給了他一個任務,阿斑明白大人的意思,對這一次的行動十分重視。返回守墨港之後,他再三考慮一咬牙決定自己親自跑一趟桑島。
……
桑島乃是國名,由四座大島以及周圍眾多的小島組成,總麵積大約相當於大吳朝的一郡之地。中央人口最為稠密那座島嶼稱為“本島”,是桑島的根本所在,各方麵的發達程度都遠超過其他三島。
四座大島之中,最為窮困的就是最北麵的“北州島”,這裏氣候寒冷多山地,種不出多少糧食,卻是藩國林立民風悍勇,彼此爭戰不休,民眾賦稅極重,生活十分困苦。
阿斑綜合了各方麵的情報,選擇了北州島的一處小漁村。除了這裏之外,他還另外選擇了四個地方,兩個位於城市中,兩個都是村落。
過了不久,小漁村中便爆發了一場惡性事件,一個卑賤的漁民之子,竟然憑借一己之力,殺死了他所在藩國的國主,以及國主麾下的三十六名武修!
這個漁民之子受到大批強者的追殺,卻總能在關鍵時刻脫困而去,似乎有什麽強大的力量,在暗中幫助著他。
隨後,另外四個地方,也發生了類似的事件。
這些事情在北州島內部引發了一定範圍的關注,藩主們憤怒的是,居然有賤民膽敢反抗我們的統治,必須要殺雞儆猴,否則以後那些賤民都會學習他們!所以立刻派出我們強大的武修,無論如何也要將這些膽大包天的賤民的屍體,吊在我城堡的門樓上!
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事件背後的意義,哪怕是那些追殺者回來之後,向他們稟報,這些賤民好像是修行了“妖術”,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們也並沒有在意。
賤民嗎,都是如此,不知怎麽得到了一些妖術,就以為可以憑此掀翻我們的統治?做夢呢。
而對於高高在上的國師,她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這些小事情甚至沒有傳到本島,更別說被國師大人知曉了。
畢竟這樣賤民反抗然後被殺的事情,在桑島每天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事情的熱度在十幾天之後就慢慢消退了,除了那些派人追殺的藩主們,幾乎已經沒有人注意到,這五處地方“造反”的賤民,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被吊死,也不知道他們究竟逃到了哪裏。
到了此時,阿斑才算是暗暗鬆了一口氣,悄然潛回了守墨港,向大人報告:“行動成功!”
孫長鳴大悅,誇獎了他一番。
孫大人弄明白了“采納萬物”法門和篩魂幡之間的關係之後,就憋著壞算計一下桑島。他故意將“采納萬物”的法門傳入桑島,有了這種速成的法門,桑島的底層民眾,就有了手段,可以反抗藩主們的統治。
而且這種修行法門一旦流傳開來,就會在桑島內極快的形成一批強大的修士,和原本的修行者們形成一種對立。
當然一旦國師大人注意到了這一點,隻要篩魂幡一搖,這些人立刻灰灰,但總能給桑島添堵不是?況且內鬥必然會損耗桑島的國力。
並且以如今的形勢來看,這種修行法門就像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了可就關不上。修行法門在桑島民間流傳,隻要桑島還是現在這種藩國製度,就會不斷有被壓迫的賤民,鋌而走險的修行這種法門,幹死他們的藩主。
阿斑選擇的地點也很有講究,第一個地方是小漁村,北州島的大海中可是有許多可以用來當做“采納”材料的海獸。
孫大人其實頗有些期待:以桑島人偏激的性情,加上他們的生存環境,將來這一脈的修士,恐怕會大量改造成“兩棲生物”!說不定會有……美人魚?
那麽那個古老的問題就來了:這種生物,到底上半身是魚、還是下半身是魚?
可是孫大人等了許久,都快到了侍者的第二次比試了,北州島上還是靜悄悄一片,他期待中這一脈修士“廣傳法門、大收門徒”的局麵根本沒有出現。最初的那五個采納萬物的修士,也被追的要麽逃到了海外荒島上,要麽藏進了深山裏……
阿斑又調查了一下,情報網傳來了分析,他們忽略了一點:桑島人骨子裏有一種“秘傳”的情節——這一點甚至比大吳朝還要嚴重。
沒有經受師父十年以上的心性考驗,此等高深秘法豈能輕易傳授給你!那五頭蠢貨也是如此,都覺得自己的法門,乃是“蒼天神賜”,不能輕易傳授出去!
阿斑氣的吐血,你們說什麽“蒼天神賜”是吧,那老子就真給你弄一個“神賜”,於是北州島的某一處海岸邊,忽然有大龜馱著一座巨大石碑登岸,隨後將石碑安置在岸邊一座獨崖之上,便再次悄然消失在大海中。
有武修路過此地,見此神異景象心知此石碑必然不凡,於是在石碑下悟道,果然得到了一部了不得的功法,武修憑此修為大進,一步跨入第五大境!
可惡的是,這武修仍舊覺得“秘法不可輕傳”,自己悟道後就準備出手毀了石碑。還好這次阿斑有了準備,提前動用桑島情報網,大肆散播“流言”,武修還沒來得動手,已經有大批武修、忍修趕來阻止了他。
沒多久那一座石碑下就聚滿了參悟者,而他們能夠參悟出來的隻有一種法門,就是“采納萬物”。
這次,這法門終於在北州島上流傳開來……
直接的結果便是,武修反殺藩主的惡性事件數量大增。
……
海邊暮色迷人,汪洋已經漸漸變得深沉,水天之間是一片晚霞的深紅色,褐色石基白色主體的天守閣就在海天之間,恢弘大氣之中,又帶著秀美和婉約——就如同國師本人的氣質一般。
容顏絕代的國師大人坐在天守閣的最上冊,批閱完一堆奏章,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雙額,然後開口道:“忍四,最近各地有什麽異常情況嗎?”
空****的房間內,忽然出現了一個跪在地上的人影:“北州島出現了一座石碑,上麵記載了一部奇怪的法門,以自身變異為代價,獲得強大的力量……”
國師安靜的聽完報告,其實在忍四開口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石碑上記載的是“采納萬物”法門。
而那個流言顯然也是用心編造的,故意提到了“海中巨龜”指向懸都龍龜。
國師揮手讓忍四退下,然後用手指在自己的眉心敲了一下,一道光影飛落出來,在地麵上一轉化為了第二個國師。這具分身悄然而去,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就出現在了北州島。
天守閣中,國師繼續批閱奏章,幾天之後,國師已經弄清楚了“采納萬物”法門在北州島上傳播的完整過程——從那個小漁村開始的過程。而整個北州島,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國師曾經來過了。
天守閣內分身重新化為流光,流入了國師的眉心。
她敲了一下身邊的一隻木魚,傳令下去:“過幾天的比試,取消了。”
這件事情相關的兩個人,猛鬼大將以及負責另外兩位“天才”的一位第六大境,同時聽到了國師的命令,兩人一起朝著天守閣的方向叩拜:“遵命。”
後麵的事情國師沒有交代,他們也不能問;國師今後再也不會提起這件事情,那麽這件事情所有相關人員,為此所付出的努力,也就成了一場空。
國師起身來走到了窗口,隔著大海遙望東土,喃喃自語:“是柳值、還是那個孫長鳴?”
“本國師小覷了吳朝英雄,嗬嗬嗬,這樣棋逢對手才是真有趣呢。”
桑島人視她為神明,這幾百年來她也的確如神明一般,隻要出手便會成功,漸漸地也會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反倒是最近,決定開始對大吳朝動手,卻是遭遇了三兩次的小挫,激起了她的興趣來。
懸都龍龜終於出世,這是國師等待已久的一個機會。
大吳朝雖然已經十分虛弱,但它的體量太龐大了,即便是桑島如今的國力達到了自身的曆史巔峰,想要用桑島鯨吞大吳,也是癡人說夢。國師需要大吳朝進一步的內耗。
她對於“采納萬物”的使用方法,和孫長鳴猜測的完全不同。她的本意是先挑選三名桑島天才修行“采納萬物”,等他們到了第五大境、甚至是第六大境,然後將其派往大吳朝傳道。
這種速成的法門,必然會在大吳朝掀起一場風暴,不設門檻的傳道會讓大吳朝許多不得誌的修士,毫不猶豫的轉修“采納萬物”。
新老兩種修行體係對抗競爭,會大大加劇大吳朝的內耗,嚴重削弱大吳朝的國力。到那個時候,才是桑島鯨吞大吳朝的時機。
甚至國師還會在戰爭的初期進行一些“操作”,讓采納萬物的修士節節勝利,誘使大吳朝更多的修士轉修,隨後篩魂幡一出,便是獵殺時刻!
“想不到啊,周密布置這許多年,竟然被大吳朝的高人一眼看穿了本國師的謀劃。竟然跟本國師玩了一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北州島事件背後,隱約可以看到大吳朝的影子。他們搶先一步將“采納萬物”傳入了桑島!
國師沒有親自進入落天原,不知道篩魂幡有許多隻,也不確定大吳朝手中到底有沒有這寶物,但是她一向料敵從寬,原本的計劃隻能放棄。
對那三位修行采納萬物的天才,國師自然也就再無半點興趣。
北州島事件,更是被國師認定是大吳朝的高人,對自己的一次挑釁和警告!國師一直沒有遇到真正可以稱之為“對手”的人,現在忽然出現了一位,身體內某些因子被喚醒了,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興奮。
“采納萬物計劃失敗,那隻能動用備用方案了。不過在這之前……本國師倒是要看看,一眼看破了本國師大計的高人,究竟是誰!”
她再次用手指在眉心一敲,一道流光飛出,穿過了窗口朝大海飛去,穿過了茫茫東海,落在了守墨港附近的一座山崖上,原地一轉化為了國師的模樣,然後朝著守墨港走去。
分身的力量隻有第六大境,當初長穀川七郎被殺的時候,她便是去了分身也救不得手下,反倒可能賠上這一具分身。
但是盛裝豔麗的第六大境分身,走進守墨港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守在城門口的那些士兵,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
天守閣中,國師本尊給猛鬼大將傳遞了一個命令:“北州島的事情,是你的錯誤,你自己去處理。”
……
孫大人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十分“平靜”,東獄鎮撫司和氓江都司都已經步入了正軌,需要他時常分出一些精力處理的,是東獄鎮撫司偶爾會發生一些“事故”,孫大人了見其成,將東獄鎮撫司隱藏的一些問題暴露出來,這些問題全部處理之後,東獄鎮撫司就會徹底落入孫大人的掌控。
明顯可見的,東獄鎮撫司轄區範圍內,各種情報越來越詳細真實。
但是這天孫大人忽然接到了柳值大人的聯絡靈符,柳值大人開口就告訴孫長鳴一個消息:“陛下想要回京了。”
托孫大人的福,皇帝陛下心心念的出巡終於成行,他乘坐氣派十足的飛車行宮,在數十輛機關飛車的護送下,出去浪了好幾個月。
沿途官員、百姓跪地迎接,在皇帝眼中所看到的,是大吳朝上下一片國泰民安欣欣向榮之相。
皇帝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而這一路上的確有些煩擾地方,但孫長鳴暗中已經給柳大人出了個餿主意,朝天司在陛下出巡的沿途,暗中搜羅美人敬獻上去。
這些美人要麽是當地有名的風月佳人,要麽是各大世家中本就有心的大家閨秀。皇帝出巡的原因就是在皇宮裏呆膩了,出來之後發現朕竟然如此受歡迎,美人們爭先恐後自薦枕席,一時間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皇室的一些禦用丹師,更是趁此機會獻上了許多雄風猛藥,皇帝玩的天昏地暗,將一切的政務都丟給了內閣大臣們,呂廣孝老大人在這段時間,很是推行了幾個改革政策,沒有皇帝掣肘,老大人隻要對付朝廷中的那一批奸臣,反倒輕鬆了許多。
不過這麽長時間下來,皇帝也玩膩了,於是起了回京的心思。
孫大人道:“皇帝總是在外麵,也是勞民傷財,回京也好,老大人應該很欣慰吧。”
柳值卻是沒有半點喜悅之意:“老大人沒有明說,但是本座看得出來,老大人其實並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