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人為什麽擔心少國主搶先占據王城,侯千辰自然明白。此一時彼一時也,少國主現在勢大,若是占了王城,怕是要跟大吳討價還價。大吳再收拾他,也需要花費一番手腳。
不過事情緊急這麽一逼,還真讓侯千辰想出了辦法。他飛熊軍本來就跟九雲宗有合作,九雲宗為他們提供一種“廉價”飛車。這是因為隨著飛熊軍深入南尼,物資運送不便。
南尼的道路條件,比大吳差遠了。這種飛車十分簡陋,隻有一個用處便是騰空運輸。相對於九雲宗以往煉造的那些飛車,不但速度慢、樣子醜,而且幾乎沒有防護能力。就是裝的多、造價低廉、靈玉消耗少,如果不是看著孫大人的麵子,這樣的單子九雲宗絕不會接。
如今飛熊軍的輜重營,有一百六十部這種飛車。
侯千辰把李無命叫回來,給他一百五十輛運輸飛車,每車能裝四十人,命他突襲南尼王城!
李無命嚇了一跳:“將軍,這種飛車在咱們後方運送物資還行,一旦上了前線,一具床弩就能射下來!”
侯千辰也想好了:“你去輜重營,再領取一百五十具陣盤,一百五十具連弩,全都帶在車上,此行兵貴神速,遇到敵人不要糾纏……”
如是這般交代了一番,於是大吳版的閃擊戰第一次出現在了戰場上。
……
且不說李無命帶著六千飛熊軍精銳,突然出現在了南尼王城,南尼權貴陣腳大亂,他神奇的拿下這座南尼國最重要的城市,隻說孫大人在金巴港中,身上潮的都要長毛了,也沒能等來伊爾達女士。
三萬西南狼兵來到金巴港之後,城中局勢穩定。已經大亂的南尼國也根本無力反攻收付這座城市。
於是孫大人大張旗鼓的“離開”了金巴港,回大吳去了。
但實際上,孫大人繞了一圈,又從海上悄咪咪的回到了金巴港——為的就是埋伏伊爾達女士一手。
南尼國沒能力反撲,可是七山之力的伊爾達女士極有可能會來,畢竟金巴港對於紅夷蠻種來說,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可是不知為何,伊爾達女士始終沒有出現。
他沒等到伊爾達女士,可是這一天鄭元秋親自來到了孫大人藏匿的宅邸,稟報道:“大人,我們俘獲了一艘紅夷蠻種的貨船,上麵有個人自稱是您的家仆。”
並不是每一艘紅夷蠻種的海船上,都有能夠和外界聯絡的神造物——這一類神造物十分昂貴。
所以很多已經在航線上的商船,並不知道金巴港已經落入了大吳人手中。他們跨越了大海而來,到了金巴港附近,就算是察覺到不對勁,也跑不掉了,氓江水師捉拿他們,真真是手拿把攥。
不論是鄭元秋還是孫大人,直接“沒收”紅夷蠻種的財貨,那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鄭元秋這段時間,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帶著手下的天機艦,出海去捕獲商船。
孫大人大約知道,鄭元秋這段時間,家資不斷膨脹。
今天他又抓了一艘貨船,將上麵的紅夷蠻種押下來的時候,卻有個人忽然跳出來,大叫:“我是孫大人的家仆,我叫蝠道人,你們去一問大人便知。”
孫大人沒想到,蝠道人完成了任務之後,竟然以這種方法回歸了大吳。
蝠道人同樣沒想到,自己離開才半年多的時間,大人竟然就把金巴港都攻下來了!
他附身在一個紅夷蠻種水手身上。原本計劃是到了金巴港,找個機會溜走,然後聯絡上二老爺,通過二老爺的情報係統,將自己護送回大吳。
“老爺,小人幸不辱命。”蝠道人見到孫長鳴,立刻跪拜下去。孫長鳴虛抬一隻手,將蝠道人扶起來:“你於社稷有大功,今後不必再也奴仆自居。”
“多謝老爺恩賜。”雖然嘴上這麽說,可蝠道人仍舊不敢造次。
“說說你在席蘭國的見聞吧。”
蝠道人便一一道來,詳細講述了自己如何完成此次任務,最後蝠道人躬身抱拳道:“老爺,還有件事情,小人也十分迷惑,隻能如實稟報老爺。”
“說。”
蝠道人腦後緩緩飛出一物,這東西隻有拳頭大小,像是一隻手握著一柄短劍,可是短劍卻又是一隻火把的形狀,頂端有虛幻的淡藍色火焰無聲燃燒。
“摧毀了【邪惡酒神蒸餾器】之後,小人便想辦法離開席蘭國,登上這艘商船的第三天,這東西忽然出現在小人身體中,小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
孫長鳴也詫異,吩咐道:“不要驚慌。”然後用自己的領域將蝠道人籠罩,親自來查看這件東西。
片刻之後,孫大人收起了領域,沉吟一下道:“此物……倒是個難得的寶物。應當是【縱火之手】、【邪惡酒神蒸餾器】和蒼稷劍姬那一劍最終的凝合之物,卻又頗有些了卻了前因後果、和之前三者完全無關的意味。
是一種全新的寶物。
應當是那個羅薩卡爾死後,這寶物在席蘭國最感‘親近’的人就是你,所以投入了你的身體中。
但是究竟有何用處……還需要你以後慢慢摸索。這東西不是神造物,卻也不是法器,有幾分後天靈物的感覺。
這是你的機緣,好好把握。”
蝠道人謹小慎微,道:“小人願將此物獻給老爺。”
孫長鳴哈哈大笑:“莫要小看了本官的氣度!”蝠道人慌忙道:“小人淺薄了。”孫長鳴又道:“本官也可以幫你分析出這寶物的具體功用,但是剛才本官試探了一下,這小東西隻對你親近,對本官十分排斥,若是深入查探,這小東西鬧起來,可能會傷到你。”
孫大人又給了一些對靈體大有幫助的賞賜,就讓蝠道人下去休息了。
然後孫大人將鄭元秋喊來:“明日本官便回去了,你跟伍元機閣下好生配合,一定要守住這座城市。”
“屬下領命。”
伊爾達女士不上鉤,孫大人不想再等下去,氓江都司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另外這一次偌大的戰功,總得給皇帝帶回去不是?
……
就在蝠道人放出那隻“火炬”的時候,金巴港外約麽二十裏的一座小村子內,伊爾達女士忽然神情一變,轉頭望向金巴港的方向,喃喃自語:“終於出現了。”
【邪惡酒神蒸餾器】這件神造物不可替代,被毀掉之後,皇室密種研究院借來了另外一件神造物,推測出來【邪惡酒神蒸餾器】的核心,其實並未徹底毀滅,而是變化成了另外一種形態。
研究院多方查找一無所獲,最後猜測轉化形態之後的【邪惡酒神蒸餾器】極有可能是被大吳朝的奸細帶走了。
於是才有了伊爾達女士趕來東土。她肩負著兩大任務,一是誅殺孫長鳴進行報複,二是找回【邪惡酒神蒸餾器】的核心。
伊爾達女士頓時便有一種衝動,直接殺進金巴港。可是如今南尼的形勢險惡,伊爾達女士想了想,還是決定明天先入城看一看,穩妥行事。
這一次的謹慎,救了她一命。
第二天一早,她入城之後就感應到了【邪惡酒神蒸餾器】的位置,然後就看到了孫長鳴!孫長鳴準備返程,自然把蝠道人帶上。
伊爾達女士暗罵一聲:這狡猾的大吳人!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原來埋伏在城裏,如果我殺入金巴港,就一腳踏入他的陷阱中!以後跟這家夥打交道,一定要加倍小心。
她目送孫長鳴離開,七山之力保證她不會被孫長鳴發現。但是此次東土之行,兩個任務全都失敗了。【邪惡酒神蒸餾器】在孫長鳴身邊,她拿不回來。
七山之力的心中,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等孫長鳴離去,她也轉身離開金巴港,一時間卻是心中動搖:遠征東土,對席蘭國真的有利嗎?
席蘭國的確是掠奪了大量的財富,可是現在看來,席蘭國在南尼的數十萬信徒,能夠活著回去的,不會超過一千。
再加上已經全軍覆沒的第三遠征軍團,席蘭國陣亡超過五十萬!多少財富,能買來五十萬條性命?而國中此時怕是已經吵翻天了吧?
……
正如伊爾達女士所預料的,席蘭國中,各方勢力、各種意見爭論不休!這個國家、乃至於這一片大陸,都已經遺忘了他們的祖先曾經是如何的貧窮落後,他們“發達”起來之後,不知為何便有了一種狂妄的自信,就是覺得自己能夠征服八荒、也應該去征服八荒。
他們輕易而舉的拿下了南尼國,便覺得這世上除了我們之外,餘者皆不過如此。南尼的成功,更助長了他們的狂妄。
然而他們的民族性格中,仍舊有著深入骨髓的“懦弱”,用大吳人的話來說,就是欺軟怕硬。
瞬間覆滅了第三遠征軍團,滯留在南尼的幾十萬信徒無法撤回,讓席蘭國上下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瞬間就清醒了。轉而向了另外一個極端:全線回縮。
但帝國內部,還有些好戰分子、狂信者,仍舊堅定不移的認為,為了吾神的榮耀,不管付出多麽巨大的代價,也一定要征服東土!吾神最忠誠的信徒,從來不怕犧牲。
這種人在席蘭國中備受排擠,大家遠征東土是為了發財的,不是為了送命的。高喊幾聲“為了吾神的榮耀”,那是做給下麵普通民眾看,你們這群傻貨竟然當真了?
好戰者和狂信者自然十分不滿,他們接連在帝國內部策劃了幾次刺殺,目標竟然直指教宗和皇帝!雖然全部失敗,卻也讓席蘭國時局動**,竟是無力去管顧南尼了。
……
孫長鳴已經帶著蝠道人返回了氓江都司,然後朝廷便對外宣布,天子禦駕親征,大吳朝即將全麵征服南尼!
一時間朝野嘩然!
朝天司所掌控的某些文人,以及大批的說書人,開始編造故事:陛下其實並不是在銅棺峽中遊玩,而是移駕氓江都司,那裏更接近南尼國,陛下忍辱負重,寧願自己背負著“罵名”,為我朝的這一次大用兵作掩護!
南尼方麵果然毫無所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短短幾日便丟失了數千裏的國土。
陛下更是英勇無畏,屢出奇謀,甚至親自駕馭自己的行宮戰堡,率領艦隊,奇襲南尼國後方的戰略要地金巴港,操炮轟塌了紅夷蠻種的主神廟,徹底切斷了紅夷蠻種和南尼國之間的聯係。
這一戰,讓紅夷蠻種支援南尼的航線斷絕,南尼國最後的希望,被陛下親手埋葬!
然後便是大量有關紅夷蠻種和南尼國互相勾結,殘害我大吳百姓的故事,這一部分倒不是編的,全都是實實在在的證據。
這些證據讓朝野之間憤怒無比,雖然朝堂中有些老成持重的大臣,覺得天子親身犯險有所不值,卻也絕不敢說不應該征討南尼——誰敢這麽說,下朝之後回家的路上,一定被京師民眾用臭雞蛋和爛菜葉給淹了。
前線不斷有捷報送來,今日占了三城,明日奪下雄關,**在飛熊軍奇奪南尼王城!那真是舉國歡騰。
隨後,有一段修真手段記錄的影像流傳出來,正是陛下的飛車行宮炮擊金巴港的那一段。朝天司急忙請罪:是我們的一名小旗,無意間泄露出去的。
京師的百姓們,可都是親眼看見陛下的飛車行宮出京——現在一看,可不就是陛下乘坐的那一尊嗎?
原來是我們誤會了陛下,以為陛下是貪圖享受,原來這飛車行宮,乃是行宮戰堡,我朝的戰爭利器啊!
一時間,皇帝在國中的聲望達到了一個頂點——如果是正常的皇帝,或者是一個正常的人類,這個時候心裏是很慌的,甚至會被無窮巨大的愧疚包圍。
可是咱們大吳朝的皇帝,他就是個奇葩,虛榮頂了天,對於孫大人這一番“操作”那是十分的滿意!這下子,朕的武功那可就是真的直追太祖了!日後史書上評價,朕無論如何也能撈個“中興之主”的評價吧?
但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孫長鳴大人卻很冷靜。
自己是把皇帝哄的舒服了,至少在南尼國戰事結束之前,皇帝不會在自己認真做事的時候出來幹涉。
但皇帝的聲望太高了,也有不利的方麵。如果將來形勢所迫,孫大人必須將皇位上換個人,怕是整個天下都不答應!
可孫大人豈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早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若真到了那一步,皇帝可以“暴斃”,大不了舉國悲痛一下。
孫大人現在的全部精力,都在南尼國的戰事上。那些入股飛熊軍的權貴、富商們,興奮地無以複加,同時又感覺有些“不真實”,而內心惶恐。
孫大人一麵安撫他們,一麵調集各種物資源源不斷的送往前線,還要時常關心一些前線的戰略,忙的有些腳不沾地。
但是孫大人仍舊是走一步看三步的習慣,百忙之中還是分別叮囑侯千辰和鄭元秋,幫自己留意某個合適的“人選”。
這段時間飛熊軍和氓江水師方麵,俘獲了大批紅夷蠻種的高官,他們按照孫大人給出的挑揀,篩選了一些人,秘密送往氓江都司。
孫大人每天都會擠出半個時辰的時間,跟這些紅夷蠻種的高層“商談”一二,同時心中斟酌,到底選擇哪一個。
這一天他總算是找到了自己心儀的人選。
此人名叫達哈洛特,是紅夷蠻種在南尼方麵的一位主教。在教廷中的地位,僅次於南尼大主教,和另外一位主教排在第三。
他出身顯赫,家族在席蘭國實力雄厚,而且和現在的教宗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他來到南尼國是攢資曆的,卻沒想到遭遇這樣的劫難。
達哈洛特自幼養尊處優,所以思想上有些理想化。對於席蘭國和大吳的戰爭,他持支持態度,仍舊認為憑借高階信徒方麵的優勢,必定可以最終擊敗大吳。
他不認為席蘭國應該及時止損,而是堅定地認為,暫時的挫折,是‘吾神’降下的考驗,帝國一定要戰勝眼前的困難,否則整個席蘭國將會失去進取的“銳氣”,接下來一蹶不振。
甚至在麵對孫長鳴的時候,他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主張。身為戰俘卻態度倨傲,仍舊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光,來點評大吳朝的方方麵麵。
在他看來,大吳朝一切因為過於追求“華麗”,而顯得陳舊腐朽,看似龐大卻隻是個花架子,隻要一擊,便能讓它轟然崩塌。
孫大人沒有同他爭辯——大致的態度便是,心裏麵說著:對對對,你說的都對。然後當天便安排他跟另外一個俘虜,南尼國偽國主的二兒子住在隔壁。
這位達哈洛特的主觀能動性很強,當天晚上就找到了“機會”逃走了,而且還很“熱心”的帶上了偽國主二子一同越獄!
氓江都司經辦此事的人,是柳四白——柳四白花了許多心思,才讓整個過程看起來極為可信,氓江都司不斷追擊,卻總是在關鍵時刻犯下錯誤,讓兩人逃出生天。
他們搶了一艘小船,就敢直接下了氓江,順著大江準備進入東海,逃回席蘭國!
柳四白都感覺心累:你特麽的知不知道氓江裏有多危險?盡管近些年來,因為江神大人的庇佑,氓江中的那些妖獸不大敢襲擊來往船隻,可你一艘小烏篷船,就像橫跨大海回到席蘭國?
你真以為你神的信仰,能夠保佑你不被大海中的巨獸一口吞了?
柳四白當場就有些後悔接下這個差事了,他費盡心思保護這艘小船不在氓江中覆沒,還得做的不能被船上兩人看出來……
以阿羽和孟河北為首的眾人,很是取笑了柳四白一番:大人當初選人執行這個任務的時候,你積極主動接下來,有苦頭吃吧?
關鍵這還沒完,辛辛苦苦終於將他們護送到了東海,柳四白還得跟阿斑大人聯絡,請他幫忙安排大船,將這兩人送回席蘭國。
阿斑大人氣將他臭罵一頓:你這不是為難人嘛?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當柳四白大人目送這兩位喬裝打扮登上了那一艘遠洋大船……差點落下老淚。
但心中最苦的還是:哪怕是自己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也隻能到此為止了。從東土返回席蘭國,這一路上充滿了各種凶險,這兩位能不能活著抵達席蘭國,其實希望還是挺渺茫的……
孫大人並沒有選擇一個對大吳朝態度綏靖的紅夷蠻種,因為孫大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紅夷蠻種。
你們在我大吳犯下了滔天罪行,隻把你們趕回去就算了?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孫大人從一開始就準備遠征紅夷蠻種大陸——但是也要審時度勢,至少目前還沒有這個能力。
看起來選擇一個綏靖的紅夷蠻種放回去,他在席蘭國內活動,阻止席蘭國繼續派出遠征軍,可以給大吳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但那對於席蘭國來說,也是休養生息。
而大吳朝麵對席蘭國唯一的優勢,就是孫大人手中的氓江水師。
他恰恰需要席蘭國不斷地派出遠征艦隊,而自己指揮氓江水師在大海上,不斷地消滅遠征艦隊,才能夠持續的給席蘭國放血,削弱他們的國力,等到時機成熟,再登陸席蘭國,追討血債!
對於大吳來說,氓江水師可以以戰養戰,並不消耗國力,仍舊處於休養生息的狀態。
達哈洛特回去之後,每一次遠征艦隊失敗,席蘭國內部必然會再次掀起一場政治鬥爭,對於席蘭國來說,也是一種內耗。
除了安排達哈洛特返回席蘭國之後,孫大人也想好了,還需要在南尼方麵,給紅夷蠻種留下一個據點。若是將他們全都趕下了海,恐怕紅夷蠻種就不會來了。
孫大人最初想留下一個狹小的港口,但後來覺得海島似乎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