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這一片光禿禿的石山,魅魃和界英才各自隱去。孫大人轉身對閣主說道:“天下傳言,閣主虛空規則的造詣已臻化境,本官很想開開眼界,就請閣主帶我們前往京師吧。”
這不就是平白使喚人嗎——閣主哼了一聲,打開了一條虛空通道,直達京師城外。
孫長鳴暗中觀察,不如自己的“破虛”神通方便,因為閣主完全是憑借自身的虛空造詣,構架的短期通道。
這也恰恰體現了閣主在虛空領域的造詣,孫大人暗中點頭,將閣主拉上船這步棋,走對了。
勝遠伯又不解了:“大人來京師做什麽?”
“還需要一位見證人呀。”孫長鳴回答著,抬腳進了京師,然後聯絡了阮三生:“徐公子此時在何處?”
“正在鹿鳴書院,跟幾位士子談論詩文。”
孫長鳴就來到了鹿鳴書院外。勝遠伯和閣主嚇了一跳:你們朝天司太肆無忌憚了,隨時監視閣臣全家?!
“幾位,書院不接待外客……”書院門口的侍者上前阻攔,卻發現自己和對方完美的錯過了!他們隻是普通人,不明白這是高深的虛空神術,還是鍥而不舍的追上來,想要拉住三人:“你們莫要硬闖,裏麵有貴人,衝撞了可能會招來滅門大禍……”
孫大人已經來到徐公子麵前,徐公子看到勝遠伯意外道:“伯爺找我?”
勝遠伯苦笑指向孫長鳴:“是孫長鳴大人找你。”徐公子就明白了,卻是傲然一笑:“孫大人是否有些過於跋扈了?本公子不支持你的計劃,你就打上門來?本公子還是當朝次輔的孫子,若是普通人得罪了孫大人,真不敢想象,會被折磨到什麽地步!”
孫長鳴看了看其他的士子,果然一個個義憤填膺,自己帶走了徐公子,這些讀書人隻怕立刻就會大肆散布朝天司的惡名。
說不定還會寫幾首詩詞,亦或是雜記之類的文章,讓自己遺臭萬年。
孫大人頷首,這徐公子有些水平。
“非也。”孫大人反擊道:“是次輔子孫的門檻太高,本官想見一麵,也得給你的隨從遞名片封紅包,本官又很窮,隻能自己闖進來了。”
徐公子啞然,你這狗官血口噴人啊!我用“名聲”要挾你,你就用“名聲”來反擊我。今天兩人的說辭傳揚出去,大家就是個兩敗俱傷。
徐公子也是心有戚戚焉,棋逢對手啊,這個狗官不好對付。
“罷了,孫大人有什麽目的,就請明言吧。”
“就是想邀請徐公子這等風雅人物同遊一番,順便給本官的虛空通道做個見證。本官給你介紹,這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天玄閣閣主,他也是要做見證的。”
徐公子一驚,看向了閣主,天玄閣非同小可,也被這狗官脅迫了?閣主滿臉苦澀,卻也隻能輕輕一點頭。
徐公子想了想,答應下來:“好,不過既然遠行,總要跟家中長輩道個別。”
孫大人怡然不懼:“本官陪你回去。”
次輔徐老大人聽說孫長鳴要帶走自己的親孫子,卻仍舊是古井無波,對徐公子說道:“你既然答應了孫大人,那便跟他去吧。孫大人號稱我朝年輕一代第一天驕,你跟在他身邊,要虛心請教,必然會有長進。”
“孫兒記下了。”
勝遠伯和閣主有些奇怪:次輔大人的如此輕易就範?這位徐公子莫非不是您的親孫兒?豪門水深啊……
從徐府出來,一行四人便出了京師,孫大人微笑對天玄閣主說道:“來的時候,勞動閣主大人開路,這回去嘛,本大人來吧。”
閣主隻覺得一陣恍惚,再看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大海邊,遠處有一些矮小黑瘦的人正在捕魚。
“南尼國!”閣主吃了一驚,回憶剛才的經曆,孫大人的手段和自己不同,很難評價孰高孰低,但孫大人分明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感覺。
他歎了口氣,道:“大人果然天縱奇才。可是大人憑此便自信能夠架設這樣一條虛空通道,本閣主仍舊覺得是狂妄自大了。”
孫長鳴嗬嗬一笑,也不反駁他。
“諸位隨我來。”孫大人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有一艘天機艦隱匿在附近,接到了孫大人命令後立刻趕來,接了四人送到了海外的一座荒島上。
雲凡帶著數百校尉在島上等候:“大人,您要的寶材已經準備好了。”
孫長鳴頷首:“從此之後封鎖此島,沒有本官的命令,任何靠近的人格殺勿論!”這座島嶼是孫大人再三斟酌之後選定的,位置本就十分隱秘,而且遠離席蘭國的最後據點。
今日之後,會有氓江水師的六艘天機艦隱匿四周,還會有一位第六大境坐鎮。等到大型虛空通道建成,守衛力量會更加強大。
孫長鳴對勝遠伯三人說道:“諸位可以先去休息,若是想看的也可以留下來。”然後他就專心準備架設這條臨時虛空通道。
三人全都選擇留下來觀看。
孫大人心無旁騖,徐公子看他滿懷自信,而且對於各種寶材的處理手段十分專業,不由悄悄詢問天玄閣主:“閣下覺得有希望嗎?”
閣主哼了一聲:“本座的判斷永遠不會改變。若論架設虛空通道的各種手段,本座可以做的比他更好,但是本座沒有信心,能夠將虛空通道直達紅夷蠻種大陸。”
“其實我朝修士還是有些坐井觀天了,紅夷蠻種的修行體係同樣非同小可,他們也有許多驚才絕豔的天才,其中必然也有擅長虛空法則之人;可是這麽多年來他們前來我東土,也隻能乘坐海船遠涉重洋,這已經足以證明,這條虛空通道根本不可能建成。”
徐公子心中踏實了,頷首不再多言。
他和孫大人天生立場敵對,這種敵對甚至不會因為他們個人的態度而改變。所以那一場大會召開之後,他立刻拉攏了一批人反對孫大人的計劃。
如果孫大人真的成功了,對他在年輕一代中的威信,將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並且會因此而影響到徐閣老的一些計劃。
剛才還真有些被孫大人唬住了。
雖然隻是一個臨時通道,孫大人也足足準備了七天時間!勝遠伯三人一開始還很認真地觀看,但時間太長了,他們也就各自休息,偶爾過來看一眼。這一天雲凡忽然來通知他們:“我家大人請三位過去,一起通過虛空通道,欣賞一下紅夷蠻種大陸的風土人情。”
天玄閣主一身輕快:“甚好,這場鬧劇終於要收場了。隻是待會失敗了,孫大人不要因為麵上無光遷怒於我等。”
勝遠伯心頭不安,真的失敗了那就弄巧成拙,孫大人必然威信掃地,連帶著自己也會成為笑柄。
他對孫大人的信心,也不是那麽足的,畢竟天玄閣主名聲在外,他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做出這樣的斷言,很難讓人對孫大人還能有什麽期待。
雲凡也不反駁天玄閣主,隻是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荒島中央有朝天司的校尉裏三層外三層把守,勝遠伯他們進來之後,看到中央平整出來了一座石坪,上麵矗立著三座散發出特殊靈光的石柱,每一根都有五丈高低。地麵上篆刻著無比複雜的陣法,所有的結構渾然一體,搭配之後讓人感覺,這一切十分順暢的融入了整個天地。
孫長鳴站在三根石柱的中央,對三人一招手:“幾位準備好了嗎?”
天玄閣主長歎一聲,勸說道:“大人,雖然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本座還是想勸你一句:你這條所謂的虛空通道,一定會出問題的,可能會引發可怕的虛空風暴,到時候整個島嶼,包括周圍的海洋,都會陷入虛空裂縫中,一切的一切都會被虛空罡風絞得粉碎,永遠的消失!
你定要冒險賭一把,實在是很不理智的行為,不如懸崖勒馬……”
孫長鳴點了點頭:“能勸這一句,足見閣主宅心仁厚。本官原本打算此事過後,征召你天玄閣為朝廷效命、為陛下盡忠,現在本官改了主意,便隻為朝廷效命吧。”
天玄閣主好懸一句“好個狗官”罵了出來!你就是想讓我天玄閣上下上戰場送死是吧?現在不想坑害我們了,但也不打算就這麽放過我們,難道我還要謝謝你?
徐公子將一切看在眼裏,倒不會天真地認為孫大人刪掉了“為陛下盡忠”,就以為可以憑此去皇帝耳邊進讒言,彈劾孫大人。他覺得天玄閣是可以拉攏的勢力,因此低聲勸說了天玄閣主:“閣下一片好意,可惜此獠本性貪婪且涼薄,閣下也就不必再勸了,這是他自己找死。”
天玄閣主也是如此認為,重重點了一下頭。徐公子又說道:“還得請閣下護持小子一二。小子修為尚淺,若是這虛空通道真出了問題,在這座島上,隻能依靠閣下了。”
徐老大人將他放出來,自然是暗中準備了保命的法器。不過徐公子正要借著個理由,欠下天玄閣主一份恩情,將來自己主動報恩,一來二去就可以將天玄閣拉攏至祖父麾下。
這種事情徐公子做起來駕輕就熟,也是頗為自得:祖父有自己相助,當然是如虎添翼。再看呂廣孝手下的孫長鳴,幹的都是什麽事兒?真不明白這個氓江都司指揮使,是怎麽闖下如此大的名頭?
孫長鳴已經張開雙手,兩團靈光飛舞而出,分別落入了陣法當中。陣法根基中,埋設有整整一億靈玉!孫大人隻是負責激活這個陣法,提供能量的是這一億靈玉。
隨著一陣陣連續不斷的“滋滋”聲,龐大的天地元能釋放出來,陣法向周圍的虛空中,放射出一片淡金色的波紋。這些波紋蔓延擴張,讓人恍惚間產生一種錯覺:整個虛空好像開裂破碎了。
波紋持續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一直蔓延到陣法外四百丈,這才逐漸消失。
然後間隔了半個時辰,第二道金色波紋開始擴散。如此反複七次,金色波紋已經蔓延到了千丈之外。
第七次之後,那三根巨大的石柱上,忽然飛快的由下向上竄起三道流光,然後嗡的一聲,石柱中央的空間浮現出了一片光華**漾的門戶。
又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這座門戶才算是穩定下來。
孫長鳴當先走了進去:“時間不多,三位快一點。”
勝遠伯詫異:“真的成了?”他趕忙跟進去,頗有幾分驚喜,孫大人沒有辜負太後的信任!
天玄閣主冷笑搖頭:“去看看吧,也不知他這條通道,最終導向了何處。”
徐公子頷首,兩人一起走進去:“咱們戳穿他的謊言。”
可是他們穿過了虛空通道,清楚的看到通道的另一頭,在一片碧藍的大海上。這裏景色優美,比起大吳朝引以為傲的東土也是毫不遜色。
並且出口高懸在半空中,他們可以遠眺到一片茫茫大陸。
大陸上可以見到幾座依托著海邊懸崖建造的城堡,碎石鋪成的道路,好像灰黑色的飄帶,從城堡下蜿蜒伸向遠方。
大片的紅夷蠻種在城堡和道路之間的田野間勞作。
他們培育了明顯具有妖獸血統的牛馬,或是在耕田、或是在拉車。幾座城堡之間,矗立著一座高大的神廟……
以天玄閣主三人的見識,一眼就能看出來,此地乃是貨真價實的紅夷蠻種大陸,而不是孫大人利用手中的夷奴偽裝的。
“這裏……”天玄閣主第一個啞口無言,心中曾經無比強大牢固的自信,轟然就崩塌了。天玄閣幾十代人鑽研虛空法則,他們甚至已經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地步,自始至終都覺得在虛空法則上,天玄閣領先整個東土所有的修士,橫壓人妖兩族!
可是閣主自認為做不到的事情,孫大人竟然真的辦到了!
這可不是閣主的斷言被打臉這麽簡單,閣主已經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了,閣主對天玄閣千萬年以來,所堅持的修行道路產生了動搖。
我們犧牲了其他的一切修行,全力攻研虛空法則,卻還不如一個外人?!
徐公子也呆住了,這樣的結果他從未預想過。實在是讓他措手不及。但是震驚之後,他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終於明白孫大人為什麽能闖下偌大的名頭了。
孫大人身上有許多的不足,尤其是在他這種世家出身的權貴子弟看來,隨便就能挑出許多毛病。但是孫大人有一個最為突出的優點:能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哈哈哈……”勝遠伯縱聲大笑,這次押對了!但他趕緊捂住自己的嘴,這可是紅夷蠻種的地盤,不要樂極生悲,萬一笑聲將紅夷蠻種強者引來……
孫大人攤開兩手:“三位見證人,都看清楚了?沒有人懷疑本官作假吧?因為這座臨時虛空通道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徐公子看向天玄閣主人,後者有些僵硬的搖搖頭:“不會。”聲音中有著無盡的苦澀。
孫大人於是一揮手,虛空通道封閉、收縮,帶著他們回到了東土海上的荒島。孫長鳴不給他們多想的時間,說道:“願不願意參與這個項目,仍舊是大家的自由,本官隻希望三位回去之後,將今日見到的情況,如實的轉告給各家。
此外,天玄閣既然涉及到了這件事情中,想要脫身怕是不易。不如就請閣主留下來,協助本官一同建造這座虛空通道。”
閣主抬頭看向孫大人,發現對方正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自己,心頭便是一沉:唉,終究還是得罪了這狗官,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天玄閣!說什麽協助建造,算是給我們留下了最後一絲顏麵吧。
天玄閣主隻得頷首:“天玄閣,從命就是。”
孫大人心裏已經樂開了花,他是真的有把握建造這座虛空通道,但也是真的需要天玄閣的幫助。並不是單純地要整治對方。
不過閣主誤會了……那也無所謂,反正我朝天司惡名滔天,不在乎多這一條。
勝遠伯當即道:“我這就回去,將此事大肆宣揚。大人放心,很快就能湊足份額!”他看了一眼徐公子:“以徐公子的人品、氣度,應當不會否認今日親眼所見的一切吧?”
徐公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當然不會。”
所謂認賭服輸,徐公子身上的確有很多“二代”的臭毛病,但是這一點上沒毛病:賭品好。否則在京師的圈子裏是混不下去的。
他心裏很不痛快,可是天玄閣主都認栽了,乖乖去給孫大人幹活贖罪,自己回去之後也隻能捏著鼻子給孫大人當個見證。
孫大人看出他的心思,並不戳破,卻是用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與他作別。這個眼神搞得徐公子莫名其妙,一路上都在揣測孫長鳴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甚至懷疑這位孫大人是否真的如同傳言一般,有著龍陽之好!
畢竟這次自己也見識了,孫大人身邊的確是沒有關係親密的女子。
不幾日,徐公子和勝遠伯回到了京師,帶回來的消息讓整個京師的權貴們喜出望外!這些人並非不願意投資——所有人都羨慕入股參戰的那幾家——他們隻是懷疑孫大人是否有這個能力,現在孫大人證明有,能帶著他們也一起賺錢,他就成了權貴們你爭我奪的“朋友”。
孫大人的友誼價值千金!
這之後就是對於份額的爭奪,勝遠伯方麵自然取得了最大的一部分,餘下來的各家瓜分,那些曾經不看好的,比如徐公子、趙金諾背後的家族們,這個時候自然是十分被動,想盡了辦法也沒弄到多少份額。
徐公子和趙金諾因此受了連累,在自己的圈子裏不斷被抱怨、疏遠。趙金諾還好一些,他是身份尊貴但是本來就不怎麽拋頭露麵‘徐公子就很難受了。
祖父成為次輔這段時間內,他已經習慣了前呼後擁、眾星捧月的感覺。現在突然被孤立,自己說話也沒有人聽了,還有人總在背後議論自己——落差太大,徐公子無法接受悶悶不樂。
十幾天之後,份額已經被瓜分得差不多了,最後剩的下部分也就更加搶手。平日裏夜夜笙歌的徐公子,已經連續在家裏呆了三個晚上……沒有人約自己出去!徐公子又拉不下臉來去約別人,隻能悶悶不樂的自己憋在房間裏。
他正無精打采的斜躺在一張軟榻上,忽然開門聲響起,祖父大人走了進來。“爺爺……”他剛站起來,徐老大人抓了旁邊的衣衫丟給他:“穿好衣服,隨我出去。”
徐公子不明就裏,但是祖父在家中極有威嚴,他不敢多問快速套上了外衫跟著祖父從府裏的後門出來。
借著夜色,爺孫倆由一位第六大境貼身保護,很快就來到了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宅邸。門子看到是他們,也似乎早有準備直接開門放行。
正堂內已經坐了兩個人,一主一客相談正歡。客人徐公子認識,乃是大宗正趙繼宗;主人他也認識,正是朝天司總指揮使柳值!
徐公子著實吃了一驚,而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麵,柳值看到徐老大人,微笑起身相應:“老大人來了,快快入座。”
之後柳值開門見山說道:“剩下的這一部分份額,乃是事先商議好的,留給您們二位。您們可以自己持有,也可以通過別人代持,或者出讓給製定的人員……”
徐公子感覺一陣霹靂在頭頂上炸響:怎麽回事???
接下來三人的商議,徐公子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一直在思考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他渾渾噩噩的被祖父拉著回了家。坐定下來祖父吩咐人給他上了一碗涼茶,等他喝了之後,祖父才問道:“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你錯在哪裏了嗎?”
徐公子醒悟過來,不服氣道:“你們把我當成了棋子!若是你們事先告訴我,這是你們聯手做的一個局,我豈能任人擺布?”
徐老大人搖搖頭:“回答的不對,你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