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人正要將利用奈何橋磚開啟虛空門戶的方法,和給它們準備的護持寶物一起賜下,卻忽然心生感應,抬眼望向了東土的某個地方——旋即飛快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以免被對方察覺。心中,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可惜……本官現在不能出手。而對方敵友未明,也不可貿然派人前去接觸……”

孫大人暗自搖頭,不再去關注那個方向,將一應寶物賜下,吩咐道:“你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

二弟吃了神樓之後,送來的龐大暖流讓大哥直接跳了一個大境界,自演第六座小天地並且晉升為第八大境,獲得了“心靈”的力量。另外還有一個隱形的好處,孫大人之前雖有感知,卻始終沒有揣摩明白,這好處的作用到底是什麽,但是就在剛才,這好處忽然顯露出來:

孫大人感應到已經自我修補到可以容納第八大境的天軌,又向“上”兼容了一部分。這個變化對於下界來說毫無所覺,不直接引起任何變化。但是剛剛完成這種修補,上界便立刻有了反應,有一絲力量降臨下來。

這“好處”的作用之一,是讓孫大人可以準確地感應到,天軌自我修補也就是源複蘇,到底到了哪一階段。另外一個便是借助天軌,可以發現一些“外界”的力量介入八荒世界。

都是來自於“神樓”的屬性。但孫大人並不確定,這“好處”能夠享受多久,也可能源複蘇到了可以容納第九大境力量的時候,就消失了。本質上來說,這能力和神樓一樣,都是借助了天軌的漏洞達成。

就在孫大人心生感應的那個方向,相隔七千四百裏,大吳東獄鎮撫司界內,一座不起眼的小縣城外,荒林之中孤零零的矗立著一座小小道觀,已經不知多少年沒錢修繕,隻剩下正殿和三間廂房沒漏雨可以居住,觀中一個老道士帶著兩個小徒弟,雖然格外清苦,可是老道士卻始終自傲,時常和人吹噓:我青玉觀乃是真仙傳承!

可惜這世上相信他這話的,恐怕隻剩下他自己和兩個小徒弟了。而他唯一能夠拿出的證據,便是正殿中所供奉,那一尊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曆史的神仙塑像。

神像牌位上寫著的名號是:鴻道真君。

在孫大人心生感應的那一刻,數萬年來暗淡無光的牌位忽然浮現出一絲仙芒,逐漸將“鴻道真君”四個字點亮,隨後有一股龐大的力量帶著一絲意誌降臨在這個小小道觀中。

孫大人若是躲得稍慢一瞬,就會被這位強大存在發現。

道觀中一師二徒修為極弱,仍舊酣睡毫無所覺。這意誌轉了一圈也是有些無奈:“以下界的時間來算,已經過去了兩萬餘年,偌大的世界中,本尊的道場竟然隻剩下了這麽一處。”

“雖然資質普普通通,但是恒心可嘉,這份造化便賞給他們,畢竟是維係了本尊的傳承沒有徹底斷絕。”

於是酣睡中的三人,便同時夢到了師祖真仙,受了恩賞,領了個“重塑幽冥”的任務,懵懵懂懂的醒來,卻發現正是午夜子時,師徒三人本以為隻是南柯一夢,卻又驚愕發現自身竟然被直接拔升成了第七大境!

師徒三人聚在一起,立刻取出了道觀內僅存的香燭,傳了布丁遍布的法袍,畢恭畢敬的對師祖進行了一次祭典,然後才按照師祖所說的方法,嚐試著打開了一條通往幽冥的道路。

……

孫大人賜下了斬神台和葫蘆老大,看著萬魂王四個走進了那一扇極不穩定的陰冥門戶,心中已經從天軌的細微感應中,明白了剛才降臨的,乃是一位強大的真仙。

晉升第八大境之後,孫大人又可以將自己的小天地收束為葫蘆,但其他的葫蘆乃是孫大人自有的小天地,所以第八大境其間,葫蘆老大會備受重用。

旋即孫大人又感應到:“他們也打開了通冥之路?是了,天軌逆變最大的影響,可能不是飛升斷絕、三荒隱匿,而是陰冥破碎。”

“陰冥是整個大世界構架的最下一層,卻無比重要,事關六道輪回,更掌握著許多上仙、大能轉世曆劫的秘密。”

“因果報應也有很大程度上需要陰冥配合,陰冥破碎之後,八荒世界的秩序徹底崩壞,魂魄不經審判,不通過六道輪回直接轉世,前世罪孽無法清洗,投胎好壞全憑運氣,甚至凶厲之鬼便能搶奪個好人家……”

“上界那些存在,恐怕比我們凡俗之人,更急於重建六道輪回的秩序。”

“除此之外,恐怕也是擔心大能轉世的秘密,在陰冥中還留有某些記錄……”

但是孫大人很快發現了:“那三人是循著陰冥未曾破碎的時代,勾魂使者押送魂魄前往陰冥的通冥之路去的。陰冥破碎後,這些道路必定也受到影響,隻怕是充滿了各種凶險。

本官的鬼卻是直接定位奈何橋,過了河便是閻羅大殿,怎麽算都是我們更快一些。”

孫大人又暗中搖頭,那位真仙直接入夢,將世間僅存的三位傳人拔升為修王,也不知道祂是否向三人說明了這樣做的弊端。

“便是說了,他們也不會拒絕。一直隻是不為人重視的小修士,忽然有一步登天的機會,這天下有幾人能抵擋住這種**?”

孫大人起身來,沒有折返氓江都司,而是直接去了京師。

……

呂廣孝大人和柳值這段時間意氣風發,對於大吳朝內外的變法進展格外順利。但有反對者,便以紅夷蠻種大陸的利益進行交換,若是還有人不服氣,那就施展雷霆手段,直接丟到西北防線,去跟妖族死戰。

大吳國力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而且隨著源複蘇,國中強修提升迅猛,有多出五六位第七大境!

皇帝又胖了幾分,這個天子做的當真是無比順心,每天就是吃喝玩樂,什麽事情都丟給呂廣孝和柳值,然後朕就可以混個“中興之主”的稱號!等到朕百年之後,這廟號一定十分光彩!

可是三人都覺得這段時間總有些不對勁,有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好像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天子用力的回憶了好幾天,但是他已經許久不大用的腦子,很快就疼起來,放棄了,管他呢,反正有什麽事情,呂老大人他們會解決。

呂老大人忙得腳不沾地,也沒功夫去回憶,隻有柳值隱隱意識到其中的大奧秘,努力想要回憶起來。

所以當孫大人突然出現在柳值麵前的時候,柳值錯愕了一下,瞬間全都明白了。一時間柳值也是無限唏噓,還有點想掩飾,不被孫大人看出來。

這位自己一手提拔的得力屬下,竟然已經遠遠超越自己,成為東土第一位大隱境!讓人有些難以接受啊。這才幾年啊……當初剛見到他,比自己可差得遠呢。

然後柳值大人跟孫大人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不要跟本座顯擺,本座知道你第八大境了,本座現在很不平衡,心態快要爆炸了,你再得寸進尺,本座可能要揍你!”

“本座就不信你敢還手!你要是真還手了,本座就讓你打死算了,讓你背上一個恩將仇報的大惡名!”

孫大人笑了:“屬下怎敢?大人若是出事了,梁姐姐還不扒了我的皮?”

若是以前,柳值一定會被踩到尾巴一樣跳起來,叫嚷著“本座跟那個女人沒什麽關係”之類的話,但是今天卻隻是哼了哼,回道:“你知道就好。”

柳值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孫大人用自己的“力量”暗中推了一把柳大人的“心理”,做個好事幫兩人破了那一道心坎。

這並非是直接動用了“心靈”的力量,而是擁有了這種力量之後,在不暴露的範疇下,產生一種被動的影響。這個範圍十分有限,隻能局限於孫大人密切接觸的人,暫時範圍不超過身外十丈。

孫大人也不會把每年三五次的“力量”使用機會,用在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上。便是沒有孫大人推這一把,他們早晚也會滾到一起去,隻不過中間還要夾著一個探瑪茜罷了。

柳大人畢竟境界差了太多,沒有覺察到。並且柳值大人還不知道,這“狼子野心”的下屬,雖然沒跟他顯擺境界,卻暗中用境界擺了他一道!

“你來找本座有什麽事情?”柳值淡淡訊問,話語裏酸氣直冒:“你現在貴為第八大境,有什麽事情擺不平的,還要本座出馬?”

孫大人便將妖族的事情說了,柳值激動起來:“真要對妖族動手了!?”

在這件事情,柳值和孫大人的誌向完全一致,始終堅信非我族類應當趕盡殺絕。柳值當年鎮守西北,便想揮軍遠征九巫妖廷,可惜朝廷沒有那個實力。

可是緊跟著柳值又道:“你真要將這份破天之功送給我?以朝廷如今的實力,加上你的謀劃,此戰幾乎必勝。一旦徹底征服九巫妖廷,這份威望可以轉化為萬民信仰!”

“如果將來你修行之路上出了差錯,或者是飛升失敗,便可以憑借萬民信仰轉修神道,幾乎是瞬間就能立地成神!”

孫大人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自己有二弟,幾乎不做他想,必然要走肉身飛升那條路。孫大人嬉皮笑臉的:“就算是報答大人的知遇之恩,怎麽樣,當初發掘我,是不是大人這輩子做的最賺的一筆買賣?”

柳值哼了一聲,斥責他:“第八大境了,還沒個正形。”不過內心還是暖和感動,知道這是孫長鳴故意用玩笑話,讓自己容易接受這份好意。

“我明白你的誌向,肉身飛升永遠是修行者的第一追求。”柳值點頭:“這份好意,我收了。”

兩人立刻去見呂廣孝,呂廣孝境界不高,見了孫大人雖然有種“恍然想起”的感覺,卻沒有多想,三人立刻規劃遠征九巫妖廷的事情。

三天之後,呂廣孝和柳值的聯名秘折便遞到了皇帝麵前,皇帝將他們招來詳細詢問之後,大吳朝龐大的朝廷機器暗中運轉起來。

各種戰略物資運往西北方向,從紅夷蠻種大陸抽調回精銳修軍……戰爭準備事務紛繁龐雜,至少需要半年時間。

也正好趁著這個時間,魅魃盡力收集妖庭的各種情報。

孫大人準備親自往九巫妖廷走一趟,先把焚丘要的東西拿回來。但是在臨走之前,柳值和呂廣孝將他請來。

柳值慎重詢問:“戰後的安排,我和呂大人想跟你再商議一下,妖族到底怎麽安排?當真全部殺了?”

這個問題孫大人也想過。雖然口口聲聲要“趕盡殺絕”,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九巫妖廷有千萬妖族,真的全殺了大傷天和也很難辦到。千萬人怎麽殺?全都乖乖跪下砍頭,也要殺上好幾個月吧?

而且這樣做勢必會激得妖族拚死反抗,會給大吳造成巨大的傷亡。

呂廣孝老成持重,說道:“將他們趕下海……也並非良策。我們想要的是一勞永逸。趕下海去他們會占據一個個海島,日後說不定又壯大了。若是那個時候我們大吳正好虛弱,隻怕又是一場人族慘禍。”

孫大人道:“全部編成軍戶,分成批次送往紅夷蠻種大陸參戰,能消耗多少就消耗多少。最好將他們組內的男丁全部耗盡,女性在我朝內部消化,過上幾代之後,便不會再有妖族的概念了。”

呂廣孝還是有些擔憂:“怕隻怕……將來這些人妖混血,也會成為一大隱患。”

孫大人隻說了兩個字:“教化。”

呂老大人皺著眉,仔仔細細的思索起來,孫大人隻說了兩個字,但其中實施起來十分複雜,不是簡單的教授人族的禮儀那麽簡單,包括了從根本上抹除妖族曆史的部分。

對於這一點孫大人有經驗,上一世那些殖民國家有許多“經驗”可以借鑒。孫大人道:“具體的執行方法,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會寫一份奏疏交給大人。”

呂廣孝頷首:“倒是可行。”

隨後孫大人辭別兩人,飄然離開京師。在孫大人轉身出了屋子的那一刻,呂廣孝已經記不起來剛才誰來過了。柳值在內心對抗著某種近乎於“規則”的力量,對於自己記憶的屏蔽遮掩,十分辛苦,抗爭了足有半個時辰,最終還是暗自一歎放棄了:“這家夥……本座有些追趕不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