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檮杌的隕落

劉易一指對岸,喝道:“過河!”

便在這一刻,高踞在應邑宮殿之中的檮杌的忽然之間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心悸。

天地之間再忽然黑暗之中,變得閃亮起來。

“噗……”檮杌噴出一口金色的鮮血來。

然而整個人就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原本意識如同潮水一樣的湧現出來。

“原來我是檮杌,我不是應天子!這裏也不是真正的上古洪荒,而隻是意識海之中的幻化……”

想著,又噴出一口金色的鮮血來。

一種強烈的遺憾,不甘心等等情緒湧上心頭。

早在上古應天子君臨天下時候,檮杌不過隻是應邑之中的一個低級將領,低級神人。

那正是檮杌的年輕的時候,應天子的強大,神族的輝煌,一直烙印在他識海的最深處。

當年在真正的曆史之中,人道崛起。神人沒有識海演化的這般戲劇性。但是卻也不遑多讓。

人道崛起,天柱成形。革命伐天,神族大敗。最後絕地天通。結束了人神混居在一起的偉業。

當時的那位人王,就憑著如此功業,正位五方帝君之中的北方黑帝。

當年人道大軍殺入應邑,檮杌見著大勢已去,可恥的投降了。最後甚至成為上古王朝之中的四位司農的大神之一。

然而,他深心之中,卻一直不服氣人道的勝利。總是以為這些弱小的人族,不配統治著蒼茫大地。隻有應天子的時代,由神族統治大地的時代,才是真正的完美。

隻有那位統治著人神的應天子,方才是真正最為強大的神靈。

隨著曆史的再次輪轉。均田製最後被取代,他這位順應大規模農業生產而生出的農神。就被掃入曆史的垃圾堆裏。

更加把他的野心和遺憾都盡數深藏在了心底,回味著這一切,檮杌百感交集。這個時候。隻見著應邑整個都顫抖了起來。

“陛下,陛下……有熊族帶著那些叛逆們殺了過來……”

“陛下。那些奴隸們也都開始造反……”

各種壞消息之中,卻不斷傳來慘叫聲。原本為帝星所護的應邑,光芒已經黯淡下來,四野之中遊**的,千百萬年積累下來的無數怨魂野鬼們,衝入了應邑之中。

留下無數的哀嚎,便是許多強大不可一世的神人,也都被這些無盡的怨魂給纏住。撕扯成了米分碎。

各種慘叫,彷佛是為這應天子奏響了最後的哀歌。

這個時候,檮杌似真似幻的張開了眼睛。這些怨魂哀嚎,都是從身邊傳了過來的。

在現實的世界之中,中土的大軍已經殺入南荒,處處都是烽火。也處處都是南荒巫人的恐懼的哀嚎。

他們拚命祈禱自己的祖神,然而檮杌卻沒有一點回應。最後這一切都變成了怨恨,曆代以來,一直犧牲供奉殘暴的祖神檮杌,就是因為祖神是他們最大的保護神。

而現在。當南荒遇到滅頂之災的時候,檮杌卻不出現。原本壓製在南荒之中無數年月的各種怨氣統統爆發出來。

整個聖山都被黑雲所籠罩,數以億萬計的怨魂從南荒各處山山水水之間。那些躲藏之處走了出來,盡數的圍在了聖山周圍。盡數發出各種如哭如泣的鬼哭之聲。

檮杌再次閉上了眼睛,幻境內外,盡數一般模樣。他還是寧願死在幻境之中,如同一個真正的應天子那般的死去。

應邑已經被聯軍的大軍圍困,正在準備最後的攻城。

劉易這個時候,就指揮著大軍站在城外。他麾下的部隊膨脹了數十倍,不僅應邑的奴隸們紛紛反戈。原本沒有參加討伐應邑的部落,這個時候卻都紛紛響應。帶著部隊前來匯合。

甚至連那些神人們。都有著太多看到大勢已去,紛紛投降的。這時神人雜居的時代。各個部落的強大戰士,那些巫師族長們。往往也都有著神族的血統。

這個時候,就算是討伐東夷的部隊倉惶回師,回來救援應邑,劉易也有著戰而勝之的信心。

可以說檮杌輸定了!

然而,到了現在。這整個幻境卻已經是兩人的神力,神魂,法則,甚至可以說是心血所幻化,根本就沒有可能輕易的退出去。

除非一方徹底的隕落,敗亡!

劉易微微一笑,是該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了。就要下令軍隊進攻。

卻在這個時候,應邑的核心之處,那宮殿之中,開始燃起熊熊大火。

“應罪人放火自焚了!”有人來報。

劉易臉色不變,淡淡的說著:“殺進去!”

整個應邑都在顫抖,整個世界都開始坍塌。劉易有些惆悵的看著這麽一幕。

在這方意識世界,幾乎都已經忘記呆了多少歲月。一切的努力奮鬥都在其中,無數的朋友戰友,喜怒哀樂,都將隨著檮杌的敗亡,而隨著這方世界的坍塌消失,而徹底的消失。

劉易輕輕歎息著,檮杌死了!

南荒之中,無數的怨魂就衝向了聖山。伴隨著一道金光何其衝天而起。彷佛整個南荒都在震動的聲響之中,聖山垮塌下來。

而在意識世界之中,卻沒有如同劉易所想象的那樣,徹底的垮塌下去。依舊還有著殘餘。

劉易吃了一驚,忽然就明白過來。這是自家和檮杌兩人灌注而入的精氣殘餘。

兩人在這方識海世界這種無數次鬥法,無數心血精神灌注其中。所謂萇血化碧,不外如是!

想著,劉易一伸手。將許久未曾動用過的山嶽真形圖給拿了出來,無數的地脈形氣,和世界殘餘匯合在一處。頓時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劉易最後從靈池之中站了起來,他手中拿著一個如同水晶球一樣的透明圓球。

圓球之中,似乎還能夠看到山川河流,有著生靈。有著飛禽走獸。

劉易的眼神之中閃爍著歡喜之色來:“沒有想到,最後居然落下了如此寶物。既然是識海世界得地脈形氣所幻化而成,不如這就叫做世界珠好了!”

說著。這世界珠閃了一閃。從手中消失,落入識海神池之中。就好像一輪明月。載浮載沉的飄在神池之上。照亮整個識海。卻也被整個靈池之中的神力,緩緩滋潤著。

這是一件真正的法寶級數的寶物,是劉易和檮杌兩個最為頂尖的大神的精氣神,糅合地脈形氣所形成,構建的一方世界。

下一刻,劉易一揮手。靈境之中,有著數百個,最為虔誠的。全心全意信奉劉易的鬼魂飛了起來,化為流光,落入這世界珠之中。

他們落下,就來到一處綠草如茵的肥沃所在。

這些魂魄們都驚疑不定,互相看著。都發現自己身上帶著淡淡的金光。都從其他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力量。

不由都敬畏的叩拜下去,知道這是劉易的威能。

劉易微微一笑,這才走出神池所在。一步踏出,就看到了沐瑤和丹唐,雲姬站在一處。

這讓劉易首先就是一驚。但是卻就借著就笑了起來。

見著沐瑤和丹唐站在一處,容貌都有著七八成的相似。簡直比雲姬更像是一隊姐妹好。然而迥異的氣質,卻輕而易舉的把兩人分了開來。

這就清楚的說明。丹唐和沐瑤,原本就是單獨的個體。起碼現在就是如此!

“你記起來了?”劉易問著沐瑤。

沐瑤輕輕點點頭,帶著調皮味道的一笑:“好像想起了一點什麽,就是你這個壞人,明明自己早已經知道了,卻從來不告訴我!”

劉易搖搖頭,正想解釋兩句。卻不知道從何而說起,最後幹脆的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個時候,丹唐卻噗嗤一笑。說道:“你莫要看他表麵一副明白人的模樣,其實現在心中卻是一片混亂的。大概你一直以為沐瑤妹妹是我的一縷殘魂所化是吧?所以這才害怕她想起我。也害怕我和雲姬見到她……”

劉易張口結舌了半天:“難道不是?”

丹唐橫了劉易的一年,雲姬已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姐姐說的果然是呢。這人看著一副明白模樣,其實現在根本都還是糊裏糊塗的!”

劉易說不出話來,隻好苦笑聽著。

“不過說起來,沐瑤妹妹和我們也算是有緣分呢,既然能夠算是我們的姐妹,也能夠算是我們的女兒。卻是我等精氣感化草木而生……”

“原來如此……”劉易歎息著說。

“昔年我被淹死在丹湖之中。父親那時候還沒有成為紅帝,依舊不過隻是人間的帝王。雖然我們身體之中有著神血。卻也是一般。

因此,父親請了巫師,將我身軀葬在此處。已經算出鳳來山此地為鳳凰之穴,布置下大陣,日後精氣涵養,自然能夠借助鳳凰升天之勢脫殼上升。

後來,果然如同父親所料。我借得鳳來山之靈氣,一舉化神,成為神靈。然而當時卻有著一絲靈氣,沾染到了山中草木。那草木卻借著這般精氣賦予靈性,緩緩化形……這就是沐瑤妹妹了……”

劉易這次算是真正的恍然大悟了,早就看著鳳來山之中的靈穴變動過。當初還以為是地震之類的情形,所導致。

沒有想到,鳳來山的靈氣居然早已經爆發過。讓丹唐成就了神靈。那麽後來自家所見的鳳來山之中的靈氣,卻就不過隻是爆發之後的殘餘了。

難怪此山最初叫做鳳來山,後來叫做風來山了。卻是鳳凰已經飛去的意思!

歎息著,不過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劉易過去拉住三女的手,說著:“這次南荒整個平定,我檮杌的恩怨已經完結。如今主意識就可以沉睡,構建我們自己的世界了……”

說著,微微一笑。手中炫耀的多出了一顆世界珠來。

雲姬先就跳了起來:“這是什麽……難道是……怎麽可能?”

“這是什麽?”沐瑤好奇的看著雲姬震驚的模樣,有些不理解。

“這是世界寶物,非虛非實。卻是天神真正的基礎,日後的家園。五方帝君都有著自己的洞天。卻就沒有想到,夫君居然也有了。雖然隻是一個雛形而已!難道夫君已經深刻的領會到了這般高深的空有法則麽?”

“無非就是精神和物質之間而已……”劉易輕描淡寫的說著。

語氣之中,就有著隱藏極深的炫耀味道。

就好像男人總喜歡在自家喜愛的女人麵前吹牛一般。

事實上,若非是機緣巧合。劉易也不可能凝聚出這顆世界珠來。

“真的這麽厲害?”沐瑤有些傻眼。看著眼前這刻不起眼的珠子。

劉易微微一笑,世界珠發著淡淡的光芒。就將三人盡數的裹了進去。

下一刻,四者就出現在了一座十分相似鳳來山的山頂之上。然而麵對著一座大湖,卻就像極了丹湖。長天一色,白雲倒影在湖中。

劉易輕笑著:“如今這世界珠,不過也就隻有福地的水平而已。想要演化成洞天,都更不知道需要多少時候!”

“反正不急,神道歲月悠久。不如我們就慢慢按照自家心意來慢慢的編織這整個世界吧……”丹唐微微一笑:“而夫君,還要繼續玩一場叫做爭霸天下的遊戲哩!”

昌平二年秋。九月。車騎將軍,使持節都督江餘雲三州諸軍事的範貞出兵南荒,大破南荒數百部落。

南荒震恐,相與投降者極眾。乃編降者為軍,前驅直入,斬殺南荒巫人十數萬。不肯投降者盡數貶為奴隸。投降附庸者,盡數遷出大吳山,安置在餘州雲州。

又遷移北地渡江的難民十數萬,在雲航湖地帶,築雲航城。為屯田之法。得上等良田數十萬傾之多,日後此地富饒,冠絕江左。一地所熟。能支整個江左所用。不過,那就是十餘年之後的事情了。

而就在昌平三年,青陽道再次出兵攻打洛含關。朝廷驚恐,催促範貞出兵勤王。

一時間,整個天下的局勢,又變得再次風起雲湧起來。

虞書走入大都督府的內院之中,見著整個內院之中的氣氛凝重。不由微微詫異。

雖然說這方世界風氣開放,並沒有太多禮教束縛。然而能夠以一個男子之身,隨意出入大都督府的內院的。也就是虞書一個人了。

然而,今日的內院之中氣氛卻顯得格外凝重。就找人問了一聲:“朝廷有著遷都之意。李夫人要提早一步從洛城趕來江左。”

這人說著,就有些一些惶惑的之意。

大都督府的內院之中。向來以虞夫人為首。而現在正牌的大夫人,那位身份高貴的皇後妹妹,大將軍千金的李夫人就要來了。

“……爾等想來也都聽到了一些謠言……,我就不多說了。管好自己的嘴巴。你們要記住,隨著夫人嫁過來,便是我範家的人,日後我範家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但是若是你們不識好歹……”

範貞的聲音從房間之中傳來,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其中帶著的狠厲,卻是個個聽得清楚。

不一刻,便見著幾個管事滿頭大汗的走出房間來。但是奇異的卻是,幾個人臉上帶著一絲紅暈,宛如醉酒一般。

見到虞書之後,也都恭敬施禮,然後才退了下去。

虞書心中稍稍納悶,這些個家夥,怎麽被罵了一通,反而都有些興奮的意思。

不過轉眼一想,就有些明白。這些管事,都是李家派來的,隨著李夫人陪嫁而來。

原本以範貞的手段,收拾他們本就是小菜一碟。更不要說,還有那檔子事!

想到那檔子事,便是虞書這般性格,心頭也有些狂跳起來。

這刻,就見著範貞從房間之中走出,臉色平淡,見不出喜怒來。虞書心中就生出淡淡的敬畏,如今隨著權力地位的提升,這含章越發喜怒不形於色。

很多時候,連他這麽親近的人,都不知道在想什麽。因此心中就越發的敬畏起來!

“阿書,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範貞含笑問著。

虞書淡淡的苦笑一聲:“洛城傳來消息,潘瑜死了……”

“什麽?”範貞一震:“阿瑜怎麽死的?”

當初範貞和潘瑜為好友,誌趣相投。一起在鳳來山。幫著劉易共度難關的事情,曆曆如在目前。而現在,潘瑜的死信卻就傳了過來。便是現在的範貞也難免震動。

“被大將軍所殺……”虞書苦笑著:“如今朝堂之中。大將軍和太後鬧起了生分。雖然說,都是那些宦寺們從中挑撥。但是阿瑜這個尚書令……卻就成了出氣對象了……”

說著。兩人都是若有所思,再無興趣說話。潘瑜才高八鬥,誌氣不凡。文章傳世,所謂洛城紙貴者也。

潘瑜一向得太後看重,便是範貞幾次想請其過來,太後都不肯放人。任其為掌管皇家機密的尚書令……

然而,現在,卻就那麽被大將軍大將軍給殺了。醉翁之意不在於酒啊!

從中也可以看出。如今朝堂之中,政治鬥爭是何等激烈尖銳了。

“如今外敵窺視在側,朝堂不思一致對外,勠力同心。反倒是內鬥不休……”範貞在虞書麵前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歎息著:“當今這位李太後,卻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

虞書深以為然,原本太後和大將軍是父女二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起碼可以穩定朝局。

但是卻沒過兩三年,這父女兩個就為了權柄鬥了起來。虞書也頗為了解大將軍李單的為人,雖然平庸了一些。但是並不是那種野心極大,不肯容人之輩。

反倒是那位太後,所作所為。卻就有些過分了。

範貞冷冷一笑:“她那位妹妹,倒也和她像了七八分啊!阿書,看好小銀母子。實在不行,就把小銀母子接到你家去住吧!”

虞書一驚:“何至於此?真的有這麽嚴重?”

範貞搖搖頭,不想多說。那女人似乎得知了什麽消息,居然來信斥責於他。說他範貞仗著李家之勢,方才有著今日權柄,然而卻不思回報,反而和賤婢生出孩子雲雲……

這種事情。對於任何一個男人都是奇恥大辱。更何況範貞這般誌在天下之輩。

他冷笑著:“我準備接應朝廷渡江……”

虞書一愣:“不是說要勤王……”

說了一半,就知道自己說的是傻話了。雖然範貞出兵滅了南荒。

然而南荒本就是無數部落集合。到現在還有無數大小部落不斷反叛,甚至攻擊雲航湖處的軍屯。沒有三五年時間。根本不可能將其掃平。

再加上範貞到這江左來,統共也就三年多的時間。任著大都督也不過一年多而已。根基還是不深啊!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哪裏真可能出兵去勤王?勝了還好說,這敗了……恐怕江左也非其所有了。

“這朝廷大義名分還不能丟!”範貞的冷冷的說著:“我已經上表,請朝廷巡狩江左。不過我看著朝廷定然一時半刻下不了決心。

再者,我江左人口稀少。這次雖然不能夠大規模出兵,但是我當出兵,占據楚郡。

一來,朝廷緩急有事,可以隨時救援。二來,楚郡本就為江左屏障。楚郡一失,大江之險阻,就被分去一半。因此,這楚郡我是一點要占住的!

可惜啊,我現在兵力不足。要不然那妖賊李誌占據成州。我當出兵將其趕出去……”

說著,就深深遺憾。

成州為大江之頭,金城千裏,天府之國。而楚郡為大江之腰,七寸所在。更是重要之極的地方。

在另外一個世界,便有著一句很著名的詩:“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從大江之頭,建造水師,順流直下。長江天險便不服所有。

而從楚郡更是中央突破,那就是曹操赤壁之戰的節奏。若是水師大戰勝利了還好說,若是失敗。就要重蹈蒙元滅宋的覆轍了!

南宋在蒙古的攻擊下撐了那麽多年,然而一旦襄陽被破。大軍渡江,就隻剩下崖山的結局了。

因此,這兩處所在,重要到極點。要想劃江而治,這兩處所在,不能納入懷中,簡直就是睡覺都睡不安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