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吾有上中下三策
以至於燕州大地,各種武裝林立。然而如今李奇打著朝廷的旗號一來,各地的武裝都紛紛響應。
雖然在李奇看來,這些都是烏合之眾。但是人數多了,聲勢就壯大。也讓平常百姓更有信心。跟著造反!
一時間,幾乎遊行一般,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硬仗,就打到了燕州城下。將此城重重包圍了起來。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就再無此那麽簡單的事情了。燕州重鎮,為抵禦北方巫人的最重要基地。
修建的城高池深,易守難攻。北方巫人的主力都幾乎緊縮在城中。
把那些善於野戰,騎兵無雙的巫人給嚇的躲入城中不敢出戰。這要說出去,自然是十分威風。
然而,這個時候,卻同樣也讓李奇有些苦惱。如此一來,想要打下這個燕州城就十分困難了!
“回營……”李奇歎息一聲,打馬返回營地。看起來這些巫人是打定注意堅守不出了。
他也隻有等著軍中就地砍伐樹木,製造出各種攻城器械,才能攻城。
回到帥帳之中,李奇有些發呆的拿出範易發來的信件。
上麵提到,讓他盡可能的拿下燕州,最好全殲北方巫人。更是和提到了一個暗子……
然而就算有著暗子幫忙,想要短時間做到這一切,也都不容易。無他,恐怕西靈人不會坐視大軍拿下燕州不理。
青陽道是迅雷不及掩耳拿下的,西靈人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但是越發如此,就顯得燕州就越重要。西靈人定然會插手幹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雖然手下看起來人數眾多。但是這些烏合之眾,很多時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一旦被巫人騎兵強行突擊。這些烏合之眾就可能崩潰,連他本部人馬的陣型都給衝垮。
畢竟他手下不過兩萬人馬而已,前一陣子。範易拿下洛城之後,又給了他一萬援兵。
不過。這人數還是顯得太少。打敗北方巫人不難,全殲就困難了。而要徹底控製整個燕州,那就更加困難了。
卻在這時候,有人來稟報著:“將軍,外麵有人求見?”
“哦?說些什麽沒有?”李奇有些皺起了眉頭。
自從他帶兵入燕州以來,各地豪強紛紛前來投靠求見。有一段時間,李奇真的是一口飯都要分三次咽下去,要見三個人……
雖然怕耽誤了世子大事。每一個求見者,李奇都要親自見麵。但是這顯然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
“那人說有大事要和將軍說,關於城中巫人的……不過,那人穿著,似乎好像穿的……”
李奇一愣,那就是穿的不怎麽樣了。難道求見者是貧寒人家出身?
不過不管怎麽樣,李奇還是說著:“有請!”
說著就站了起來迎接,這大多數來求見李奇的,起碼都是在一鄉一縣有著巨大聲望的人物。
見一麵,就能收服一地人心。所以雖然辛苦。但是李奇卻不敢擺出任何架子來。
果然,很快就有著一個穿著一身洗的發白,但是卻幹幹淨淨的麻衣。看起來。也不過四十來歲,模樣清臒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李奇含笑問道:“這位先生求見,不知道有何見教?”
“在下姓王,叫做王普。今日前來求見講究,為的正是這燕州城之事?”
難道是個狂生?這麽好大的口氣!李奇不動聲色,第一個升起了這個念頭。
不過這裏可不像是另外一個世界明清時候。這時候大部分的知識都還壟斷在世家大族手中,知識沒有普及,所掌握的大部分都是精英。尋常百姓,能夠讀書識字的不多。
而不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明清時候。隨著科舉的流行。知識早已經流傳入下層社會。所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也!
那就出現了太多。隻會死讀一些詩書,掉幾句書袋。就自以為王佐之才的人物出來。
在這個時候,敢在他李奇麵前口吐這般大言的,定然是有幾把刷子?
“王先生有何良策?”李奇客氣的請教著。
這位王普淡淡一笑:“其實這事情難不倒將軍,拿下這燕州不過等閑事耳……”
好大口氣,李奇還正在為此事苦惱,卻聽到此人居然如此口氣說話。眉毛就擰了起來,心中微微生出不悅來。要真是很簡單的事情,豈不是說他李奇是笨蛋,苦惱了這麽久,都想不出那麽簡單的辦法?
“如果在下所料不錯的話,巫人今夜就會開城突圍……”幸好這位王普也不打算賣關子,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什麽?”李奇驚呼出口。被這王普一言點醒,忽然之間就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北方巫人若是不肯憑城堅守呢?
沒錯,在他們中土之民眼中。見到燕州這般大城,如此難攻,心中第一個念頭,定然是憑著城池堅守。這幾乎是種族特性了!
然而,那些仗馬快意奔馳,從來不在意城池的巫人們,也會如此想麽?
就算是這北地巫人,以燕州做了帝都,成為北燕的都城。但是他們一定會死保燕州城?
那些西靈人的王帳甚至設在冥澤,而非是漢地的任何一個大城之中啊!
“多謝先生提醒,剛才是在下怠慢了!”李奇迅速的說著。不管此人是否隻是一得之愚,然而這時候提醒自己這些,就已經很重要了!
“且慢!”王普淡淡的笑道:“不知道將軍是要奉命拿下燕州城,還是要全殲北地巫人?甚至是控製整個燕州呢?”
李奇一驚,這句話問的十分刁鑽。這三個問題看起來差不多,然而李奇心中清楚,其中的結果差的就太遠了。
而且這人還有意無意的提到奉命……這就是在言語之中試探的並不隻是李奇了,而是範易……莫非這是試探世子的胸懷氣魄?
方今之世,不僅君擇臣。臣亦擇君。有著大本事的脾氣古怪,卻沒有那麽容易輕易肯歸心投靠的。
李奇甚至聽範易講過一個史書之中沒有記載的故事。說是某個朝代,有位占據江左的朝廷之中。叫做桓溫的權臣北伐,打到了舊都關中所在。
就有一個不修邊幅的士子求見。捫蚤論天下,舉手投足之間,天下各路群雄彷佛一個個被他按死在身上的跳蚤一般。
桓溫見了大為心折,知道此人是不世之材。然而王猛論定桓溫不是真心北伐,沒有常駐關中之意,不肯投靠。後來那位桓溫成了關中興起的前秦的宰相,使前秦雄霸當時。
這個故事,雖然李奇翻了很多史書都沒有見到。但是既然從範易口中所說。那定然是真的。
得一人而興天下,失一人而亡一國的教訓不要太多。
世子雖然打下了大半個中土,然而還有西靈那個強敵在側。卻非是可以輕忽英雄豪傑之時。哪怕現在暫時還不能確定此人真是那般的不世之材!
因此,李奇越發對王普越發的客氣了幾分,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世子替大將軍出征,自然要戮力克複,恢複天下!”
這王普就同樣高看了李奇一眼,心中讚歎著。原本以為這李奇並不是太過出色。卻被範易寄予方麵之任,未免有些不識人!
但是這時候親自和李奇接觸之後,心中就開始讚歎了起來。也許此人軍事才能並不是那麽驚采絕豔。然而卻有著大將之風。剛才這一句話,更是說的王普都隻有擊節讚歎的份兒了!
看起來,範家的那位世子,果然不是普通的人物。
既然生出了如此念頭,王普就笑道:“想要全取燕州,那就困難一些,不能讓這些巫人逃掉了……”
李奇大點其頭,心有戚戚焉。打敗這些巫人不難,尤其是在想到這些巫人會倉惶逃走之後。但是想要一心攔截這些盡數是騎兵。來去如風的家夥們逃走,就非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隻要讓其逃走。就會後患無窮。成為邊患不說,更有可能投靠西靈。引西靈騎兵殺入……
北方巫人占據燕州近二十年。熟悉地形等各種情況,引西靈騎兵殺入燕州,麻煩就大了。
“我有三策,以供將軍選擇。”王普說著。
李奇愕然,跟著這個叫做王普的家夥說話,總有一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自家隻是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個辦法,而王普就已經想到了三個成熟的策略。這讓李奇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計將安出?”
“下策是圍三缺一,故意放跑這些巫人。將軍派人在半路伏擊之!”
剛才李奇隱約想到的,就是這個辦法。隻是還沒有徹底想明白該如何實施。
然而這個時候,這位王普已經來到了帥案之前。用著各種令箭之類的東西,擺出了一個簡陋地形來。
然後說明著如何圍三缺一,如何利用地形,促使北燕騎兵逃竄到預定陷阱,然後伏兵殺之。
這就非是紙上談兵那麽簡單,卻是對於燕州城附近地形如掌上觀紋一般清楚,才能夠提出如此計劃。
聽的李奇大為讚歎,卻問著:“王先生此計策大好,怎麽說是下計?”
王普聽了,淡淡說著:“這計策有些複雜了,若是其中出現一點變動,就會放跑巫人。再者,如此埋伏,也很難留下三萬騎兵。頂多攔截下一部分而已!”
李奇聽了,不得不讚同。騎兵之間戰線比步兵鬆散多了。馬匹身形龐大,奔馳又快速,中間留下巨大空隙,防止衝撞。
因此,這燕州城之中的三萬騎兵逃竄而出。那就是方圓數裏的規模。要多大的埋伏圈,才能將其徹底裝入其中?
因此,想要全部留下,根本就不可能。頂多留下一半到三分之一,就算不錯了。
“中策就是立刻派兵拿下並修複燕山關!隻要此關修好,隔絕燕州和草原。如此就斷絕了這些巫人逃回關外的之路,已經是甕中捉鱉之勢!”
李奇聽的眼中一亮。迅速的扯開地圖。仔細觀察。
燕州城北三百多裏之外,便有著連綿大山,如同天然屏障。隔絕了中土和關外。其中有著天然通道,那就是燕山關所在了。
隻是。大虞時候,北方巫人衰落,被阻隔在陰山一線。那裏離著燕山又數百裏,等於是中土戰線推進草原如此之多。這燕山關就處在內地,失去了戰略作用,幾乎都被廢棄。
因此,被這王普一提醒,李奇才醒悟過來。看著地圖。說著:“此地關城廢棄已久,恐怕非是那麽快修築而起……”
王普淡淡的說道:“我還有著上策,上策便是圍而不攻。死死建築長圍,將其困死城內,讓其沒有逃走機會!”
若是王普一上來,就提出這個所謂的上策。李奇想都不用想,就要唾他一臉。
但是,現在見識了此人本事之後。雖然還有些想不通,然而,卻就開始深思起來。不會輕易的就那麽開口否定。
“這上策最好結合中策一起用,那燕山關是一定要修起來的。就算不防北方巫人,也要防著西方巫人……”
李奇苦惱問道:“王先生既然知道。西方巫人隨時可能插手,為何不讓我等速戰速決。反而做這種費力費功的事情……”
“無他,為全取燕州耳!隻要困著這些巫人三個月。我就可以進城,說服這些巫人投降……”
“啊?”李奇一下子猛然明白過來。這王普提的三個計策是假。從始至終想的就是這麽個一個計策,修築燕山關,擋西靈援兵於燕州之外。築長圍,困死北方巫人於燕州城之內。等著他們彈盡糧絕,一舉逼降之。
如此,不僅一舉解決邊患。更重要的缺少能夠一下子多出幾萬騎兵來。
這是極其重要財富。燕州雖然不缺馬匹,也不缺善於騎馬的戰士。但是要組成一支能戰的騎兵。卻非是簡單的事情。
世子為何要全取燕州?除了消除北方的敵人之外,難道就沒有指望燕州提供生力軍的期望?
而這生力軍。顯然並不是那些烏合之眾。
想到此處,李奇一下子就對這位王普心悅誠服。說道:“先生果然大才,吾不如也!當向世子表明先生大功!”
這個時候,那王普才放心下來。一直觀察著李奇的神色,為自己小命有些擔心。
畢竟,這世界上嫉賢妒能的家夥實在太多。王普一無所有,遇到這麽一位將領,隨手把其殺了,將其功勞占為己有,此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
所以,若非實在沒有辦法。王普另可去直接求見那位範易世子,也不願意求見範易手下將領。這就是作為老板的和手下的利益不一樣,格局不一樣了。
然而,此刻見到李奇一臉誠摯,躬身行禮。這王普就有些感到不好意思,似乎自家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味道。
自嘲一笑,心中想道,這位世子當真會用人啊!
這拿下燕州,最大的問題並不是軍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
李奇此人軍事才能隻能說是合格,並無太多驚采絕豔之處。然而此人性格寬宏厚重,勤勞王事。卻是來這燕州的最佳人選。最容易收服燕州這些各方勢力之心啊!
如此,就有些悠然神往。也不知道這位範易世子。又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大凡能夠建功立業之人,都有著不凡之處。
而範易以南伐北,三萬大軍滅成州,下漢郡。百萬雄師渡江,橫掃北地,幾乎快要一統天下。
今日得見,手下大將李奇又是這般人物,可見其麾下人才鼎盛。真的是平定天下的命世之主的規模啊!
“如此,就先行此上策!”李奇下定了決心:“不過,也該稟報世子一聲。”
當夜,巫人準備出城逃竄。然而剛剛開城門,立刻金鼓齊鳴,萬箭齊發,又將其射了回去。
第二日,各路義軍就開始被命令著,挖掘土方。築造長圍。
所謂的長圍,無非就是挖掘坑道而已。卻在坑道一側,將土石高高堆起。形成工事,將敵人死死困在城中。
這是最蠢。最費力的攻城辦法。然而在兵力充足的時候,卻也是最穩妥的辦法。然而非幾個月,數年時間不能見功。
甚至最為極端的,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之中,蒙古困襄陽長達五年。一直到其彈盡糧絕……
這往往是各種攻城手段都不成功之後,方才施展的沒有辦法的辦法。自家所消耗的也是天文數字。
然而,李奇卻上來就施展了此種戰術。
消息沿著大河水路,用了將近一個月才傳到了洛城之中。
這個時候。範易先沒有評價此事如何。反而歎息,看起來應該修築一條運河,使燕州城附近的河道和大河相連,如此不僅消息,便是物資往來就方便太多了!
不過,這也是想想而已。這是另外一個世界隋煬帝之功,以隋朝大一統的富強之姿,都被大運河給拖垮。
現在範易甚至沒有統一天下,就想勞民傷財的修建運河。哪怕規模遠遠不及,卻也沒有那麽容易。
“汝等擬訂人選。”範易淡淡的說著:“向燕州派遣官吏,還有征召燕州的豪傑士子,來我幕府之中!”
這是一開始。就要異地為官了。周安心領神會,說著:“是!”
“那燕州城之事該怎麽辦?”這雖然問的含蓄,但是說的還是李奇用著費力不討好的功夫,築造長圍的事情。
範易淡淡一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已經派了阿奇獨當一麵,這些事情,就由他指揮去!”
周安心中凜然,想不到範易居然如此信任李奇,頓時不該再多說,躬身而退下去。
“還有。各地官吏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修建地神廟。此事,一定要抓緊!”
“是!”
國之大事。為唯祀於戎。各地設立地神廟,取代青陽道的信奉的青神陽天,自然是頭等大事。
誰讓範家父子信奉地神君呢?甚至有著傳言,地神君還是範家家神。
想到這裏,連周安都為之一陣羨慕。範家眼看著要席卷天下了,日後那地神君跟著,豈不是更要……
打住,神靈之事,非凡人所易插手……
幽都是一個奇妙的所在,宛如獨立的鬼域,甚至都有些陰世的雛形。
上古時代的應邑就建在此處,隨著上古神族的敗亡,此地就開始喂煞氣所籠罩,不斷向著大地深處墜落而去。
日後在這附近,又是中土和草原上的巫族的分界線,雙方之間在此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的大戰。
古戰場一層層的疊加起來,更是形成了地神君原先進入過的那一片危險的古戰場的鬼域。
然而,此地不過也隻是幽都的外圍而已。昔日應邑的所在,再無人敢於深入。甚至當初北方黑帝坐鎮陰山,就是為了防備其中的一些恐怖存在,逃出之後,肆虐人間。
而據說就是因為這片龐大的古戰場,殺氣大盛,鬼怪橫行。以至於連普通的軍隊都不敢輕易通過。
因此,把北方巫人給隔絕在了幽都以北。也罷塞外的巫人分割成了北方巫人和西方巫人……
隨之而來的,就是占據北方的巫人交通不暢,開始衰落。而西方巫人,有著西域諸國可以搶掠,又處在商道上。開始變得日漸強大。
在這幽都附近,已經數百年沒有發生過戰爭了。而大軍從這古戰場穿過,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五萬西靈騎兵,從冥澤出發,繞過大漠的邊緣,在草原上,曆經了這麽多天的艱苦跋涉,終於來到了這幽都的外圍。
盡管是白日,但是走到此處範圍,依舊覺著到處灰蒙蒙的,陽光也是慘白,讓人看不清楚一兩百米之外的情形。
戰馬都顯得不安,這些騎兵們也一樣。雖然隻有五萬騎兵,但是準備的馬匹,卻起碼有著十多萬。
每個人都是一人兩馬,甚至三馬。如此才能承受長距離的快速移動,否則這些馬匹早就承受不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