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顧錦言 我曾愛過你,我便永遠愛你(3)

關於婚姻,顧錦言曾經有無數種設想。具體到,婚禮在哪個地方辦,用什麽音樂,現場用什麽鮮花布置。事無巨細,統統都想過。但,他從沒想過,結婚的對象,不是何可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和可可,一定會走下去,一定會走到地老天荒。

可不過,也隻是“他以為”。

在時間翻雲覆雨的手掌之中,他到底還是失去了他最珍視的那一個。如今,聽著鄔清這番話,他隻覺得心生淒涼。

這一生,還要怎樣,還能怎樣呢。找個合適的人結婚,相互陪伴著直到生命的終結。這樣做的話,至少,他的存在不會成為何可人的負擔。

顧錦言看著眼前的鄔清,她的臉色很蒼白,大約是這幾天沒怎麽睡好的緣故,臉上盡是倦意和疲態。

他點頭,“好。我們結婚。”

無關愛情,無關風月。不過是兩個受過傷的人,抱在一塊取暖罷了。

晚上,尹明安回家後,周延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放下包,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來,“我得跟我兒子說會話。”

“就知道疼兒子不知道疼老婆,我生氣了。”周延吹胡子瞪眼睛。

尹明安抬頭,吻她的唇角,還不忘吐槽說,“跟自個兒子爭風吃醋,果然是一孕蠢三年……”

話音剛落下,周延的手已經打上他的背,“小心我不要你了。我隻要我兒子就好了。”

兩個人鬧了一會,吃過飯,尹明安走過來,拿了外套遞給周延,“我陪你出去走走。”

周延穿上外套,挽著尹明安的手臂往外走。戶外的空氣很好,公園裏不少人,三五成群,站在一塊說這話。

“我今天去看鄔清了。顧錦言也在。”周延忽然想起那張即使笑起來的時候眼底裏也是一派死寂的臉,心底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他們倆,會好好的吧?”

尹明安將她的手握緊了些,“嗯。會的。”

現在顧錦言的景況,尹明安也是了解的。現在的顧錦言還是在踏實工作,認真活著的。即便隻是看上去。他的內裏已經腐爛不堪了,可外表,還在支撐著。尹明安明白,他還會活下去。這就夠了。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晚上,鄔清靠在床頭睡著了。顧錦言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無聲無息地出去了。他坐在醫院裏的長椅上,周圍是高蜓的水杉樹,靜默筆直地立著。近處,是高高低低的灌木叢。昏暗的路燈燈光將這些樹木的影子拓在地上,濃墨重彩的黑。

這世界,都是靜寂的。

顧錦言點了一根煙,沉默抽著。那煙頭在黑暗中忽亮忽暗,紅寶石一樣。

這雙腳,踩在這地麵上,卻沒有任何腳踏實地的感覺。像是踩在雲朵上頭,就連活著,都沒了實感。

卻忽然又人擋住了路燈燈光。顧錦言抬起頭,便看見鄔清的臉。

他將煙夾在指間,“醒了?”

鄔清在他身邊坐下來,伸長了腿,看著前方,“回去睡一覺吧。你好些天沒怎麽睡了。”

“沒事。”顧錦言說著,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搭在鄔清的身上,“我本來就睡得少。”

鄔清看了他一眼,抿著唇,沒再說話。這會已是淩晨,正是冷得時候,她將身上顧錦言的外套裹緊了些。那衣服上,還有著隱約的煙草味。

她向來討厭男人抽煙,可這會,倒沒了一絲半點的介意。

周延說起顧錦言的時候,格外強調了一句,跟她是同樣的人。大約也是因為這麽一句,她才同意見顧錦言。現在想來,也確實是。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著,並肩坐在一塊。

夜色很深,周遭靜極了,能聽見蛐蛐的叫聲。

鄔清轉過臉,看著身邊顧錦言的麵容,“回去吧。好好睡一覺。我明天休息,今兒在這呆著也沒事。”怕是顧錦言要拒絕,停了停,她又說,“往後還有好些日子呢,別在這就垮下了。”

顧錦言亦看著她,停了一會,才將手裏的煙掐滅,“也好。那我明天一早過來給你們送早飯。五香齋的粥,行不?”

“好。”鄔清將他的衣服拿下來,遞過去。

顧錦言接過,又重新搭在她的身上,“我送你到樓下。”

鄔清沒拒絕。兩個人一道往大樓走去。這一路,誰都沒再說話。可這沉默,卻並不叫人覺得尷尬。

到了樓下,鄔清將衣服還給顧錦言。顧錦言拿在手上,他的臉映在路燈微弱昏黃的燈光中,平添了幾分落寞,“你上去吧。”

鄔清看著他,就像看著另一個自己。鬼使神差地,她突然走上前,摟住了顧錦言的腰。她的臉貼著他的襯衣,溫暖的,鼻息之間都是煙草味兒,格外濃烈。

這一刻,她什麽都來不及想,沒辦法仔細思慮,便做了。

顧錦言也是愣了一會,才緩緩地抬起手臂,搭在她的背上。懷裏的女子,異常消瘦。身子單薄的,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似的。

那一張熟悉的豔麗的麵容,又浮現在了眼前。她站在風中,黑發在微風裏繾綣著,笑容明豔得能照亮整個世界。她回過頭來,杏核眼彎成月牙狀,看向自己,“呐,顧錦言,我們,私奔吧……”

閉上眼睛你最掛念誰,睜開眼睛身邊竟是誰。

此景此情,便是如此了吧。

顧錦言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就像很多年前輕聲哄著何可人一樣,對這懷裏這個有著和他一樣目光的女人輕言輕語地說著,“天氣涼了,快上去吧。”

如此溫柔。

但這溫柔,究竟是付與了誰呢?他心知肚明,不過是自我催眠。

回去的路上,車子裏靜悄悄的,這寂靜壓迫著人。他打開fm,電台裏正在放著時下大熱的歌,和女主播纏綿的話語。

車子開進小區裏的時候,電台裏,有女生富有磁性的聲音仿佛在低聲訴說著他心裏的悲慟與難過。“never/mind/i’ll/find/someone/like/you,i/wish/nothing/but/the/best/for/you/too。”

他靜靜聽著,直到車子駛進了院子裏,仍不願下車。

對我來說,一切遠沒有結束。

這一句,深深地,擊中了他心底裏努力想要隱藏起來的情緒。對他來說,過去從來就沒能夠過去。何可人早已經走了出來,越走越遠。唯獨他,還留在過去,邁不動腳步。

在這個夜晚,空無一人的院子裏,他伏在方向盤上,久久地,沒有抬起頭來。這樣突如其來幾乎要將他擊垮的悲傷,提醒著他,原來他還是活著的。

如今的這一切,並非是一場冗長的夢境。

於數辦他的。他還活在這人世間,還要活很久很久。

鄔清父母出院的那日,顧錦言替二老辦好了出院手續,開車送他們回去。這模樣,儼然是鄔家的準女婿。

兩位老人在整理東西時,護士還說,“你們家這女婿真是不錯呀。你們住院這段時間,我真是親眼瞧著他瘦下去的。”

鄔家二老笑得合不攏嘴。

鄔清待在一邊,也隻是低頭笑著。她想,她沒選錯。他是個好人,盡職盡責。這就夠了。她也會努力去做個稱職的妻子。

回到家後,二老看著忙前忙後陪著鄔清整理東西的顧錦言。鄔媽媽招了招手,“小顧呀,你過來。阿姨有話要問你。”

鄔清聽著這話,轉過臉看著自家媽媽,又看了一眼顧錦言,主動開了口,“媽,我想和顧錦言結婚。”

鄔媽媽睜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這話是從極為固執的自家女兒口中說出來的。就連鄔爸爸,也驚得不輕。

顧錦言在鄔媽媽旁邊坐下,握住了鄔清的手,“我原想著,是準備個求婚儀式後,再同你們說的。”

鄔清坐在顧錦言身邊,聽著這番話,也不辯解,隻是微笑著。

這樣看上去,倒還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麵。鄔媽媽點了點頭,對鄔清說,“你去燒飯。我有話,同小顧說。”

鄔清沒說話,看了一眼顧錦言,才鬆了手,往廚房去了。鄔媽媽見著自家女兒這模樣,隻理解成女兒怕自個這做母親的為難未來的女婿。1bohl。

待鄔清進了廚房,鄔媽媽才說道,“我們阿清呀,性子強的很。你別看她平日裏樂觀的很,可有些事情,特別鑽牛角尖。往後,你們倆在一起了,稍微讓著她點。”

顧錦言應下來,“阿姨,您放心。既然我選擇了阿清,一定會盡全力讓她過得安穩開心。”

有那麽一瞬間,顧錦言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鄔媽媽鄭重地似是要將女兒的一生交付於他。此情此景,他卻沒有任何欣喜,心裏平靜極了。這保證,他說得鄭重認真,是對鄔媽媽許下的諾言,亦是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可這其中,又有幾分愛意呢?

晚上,顧錦言回家前,鄔清下樓送他,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我沒跟你商量,就告訴我家裏人了,你不會不高興吧?”

她的頭發隻到肩膀,披散著,被風吹亂了。顧錦言伸手替她理了理兩鬢的發絲,“怎麽會……等下回你放假,我帶你去寧江吧,見見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