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賦盡高唐,三生石上;後來君居淄右,妾家河陽(11)

到如今,回想起那一天,都能夠感覺到夕陽將整個清河城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昏黃光線,記憶罩在溫柔的光線之中,被鍍上了毛茸茸的光圈。

清河城種滿了高大的香樟樹,在頭頂撐開了一個巨傘,遮蔽了光線。

遲安然從商場回來,包裏放著特意分開包裝的情侶手鏈。這情侶手鏈是Tiffiany今年的主打款。她起了壞心思,不同遲宇新說,隻將男款送給他,自己偷偷地戴著女款那條。

想到這個,她都忍不住想要笑。

隻是,在剛一轉角的地方,她忽然看見遲宇新的車從自己身邊飛馳過去,然後猛地一個急刹車。車輪胎摩擦著地麵,冒著青煙。然後,遲宇新從車子裏大步跨出來,大踏步地往路邊的沿湖公園走去。

她心中好奇,隔著一段距離,緊緊跟著他。

公園的湖邊上坐著一個女子,隔著太遠,看不清容貌。隻看見她的身形,瘦弱的仿佛隻要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遲宇新一把將那個女子拉起來,手緊緊地抓著那女子。然後伸手將那人圈進懷裏,大約是在哭的緣故,兩個人以這樣的姿勢站了許久許久。

遲安然也就這麽站著,站到雙腿發麻發木,幾乎有些站不住。14887356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遲宇新脫了身上的外套,披在那女子的身上。

遲安然一時看得呆了,直到遲宇新那輛卡宴絕塵而去,她才回過神來。這才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涼的,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當天晚上,遲宇新的生日宴上,遲安然沒再見到那女子。隻是,原先精心挑選的禮物,卻怎麽也沒辦法說出口。

晚宴結束後,遲宇新單獨載著遲安然。她一反常態的沉默,低著頭,始終不肯說話。

車子開進自己的車庫時,遲宇新突然淡淡地開了口,“今天是怎麽了?情緒這麽低落。”

遲安然正準備解安全帶的手登時停住,她撇了嘴,咬住下嘴唇,一臉的猶豫不安。心裏五味雜陳,各種情緒被打翻,無法辨明,心底裏忐忑不安。

許久,她才開了口,“今天下午……那個女的是誰?”

許是因為底氣不足的緣故,就連這種質問,都無法理直氣壯。

遲宇新愣了愣,然後笑起來,“就為這事?”

那表情與語氣,好像她隻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心情在對方眼裏,卻隻是小孩子鬧脾氣。

這反應,讓遲安然的悲傷氣惱瞬間迸發出來。

“是!就為這事!我討厭你有事情瞞著我!我討厭你把我當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麽在乎的是什麽!你呢?”

丟下這話,她怒氣衝衝地下了車,猛地摔了車門。車門關上的聲音震得耳朵有些發疼。

遲宇新坐在車裏,臉上是她讀不懂的情緒。

估摸著,他應該是在車裏坐了許久。

遲安然回到家以後,沒理任何人,迅速地回了房間,躺在**,用被子蒙住自己。她哭了停,停了哭,漸漸地哭得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她聽見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和開門的聲音,迅速地閉上了眼睛。

空氣中的煙草氣息愈來愈濃,除了遲宇新還能是誰?

遲宇新在她的床邊上坐下,久久的凝視著她。她閉著眼睛,心中惶惶不安,想要去看看他此時此刻是何種表情何種眼神,卻又不敢去看,不敢去探究麵對她,他是怎樣的情緒。

害怕被拒絕,害怕對他而言,自己僅僅隻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那種情緒,那種禁忌的,見不得光的情感,是如此懦弱的,卑怯的,連期待被肯定,都不敢坦然不能夠正大光明。

那樣的小心翼翼,隻因為麵對著的那個人,是他。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很久,仿佛很長很長,連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漫長起來。心裏像是踹了一隻小兔子,突突的跳著。

對方的呼吸聲越來越近,漸漸逼近自己。

如到昏撐被。然後,他的唇,貼上了自己的唇。

溫熱的。伴隨著同樣溫熱的撞上鼻間的氣息。

鼻息相聞。

世界忽然就靜了。

原先陰霾的情緒,倏忽之間撥雲見日,消失不見。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另外一個世界,又遙遠,又真切。

唯有遲宇新,是如此真實的存在著。

於是自己的感情終於被肯定。這肯定,幾乎讓她熱淚盈眶,忍不住要哭出聲來。10sSE。

呐,原來在我偷偷的怯怯的喜歡著你的時候。我也是被你喜歡著的。

那顆感情的種子,像是得到了賴以生存的土壤,生了根,發了芽。此後,在他的寵溺之下,日複一日的長成了蒼天大樹。

隔日清晨,遲宇新送她去學校,下車前,她將那手鏈往遲宇新扔上去,臉上仍是熱熱的,她連看也不敢看他,一路小跑著走開了。

這之後,向來不佩戴任何首飾的遲宇新便一直戴著這手鏈。

事實上,那一天,原本應該是悲傷的一天,卻因為那個吻,一切都被染上了溫暖的浪漫的玫瑰色。

那時候有一首叫《第一次》的歌。後來,每每聽到那個溫柔清澈的男聲在唱著,“如果真的選擇是我,我鼓起勇氣去接受……第一次我吻你深深的酒窩,想要清醒卻衝昏了頭”,她都會想起那一天。

人生中第一次親吻。

第一次知道,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獨孤無望的喜歡著對方。

此時,遲安然靜靜看著她,濕而腥的海風不斷地吹過來,她的頭發在風中翻飛著。“你生日的那一天晚上,要我提醒你嗎?還是要繼續裝作對這件事失憶?”

那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喜歡的,是自己的親哥哥。以為這注定是一段禁忌的無法見得光明的感情,於是他不提,她也就選擇配合他裝作那時候她是真的睡著了,裝作對此毫不知情。

到如今,裝作不曾知曉,已經毫無意義。

剝開了層層厚重的時光,到最後,藏在時光背後的真相,或許會讓我們不忍直視,淚流滿麵。

而這邊,何可人將那電影再看完之後,抬起手臂,借著並不明亮的光線看著手臂,已經快要十二點了。這期間,遲宇新並沒打任何一通電話來。當然,這才是遲宇新該有的樣子。

身上連一丁點溫度都沒了。整個人都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的深水裏,四肢百骸漸漸失去了知覺。

沒一會,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顧錦言。

猶豫了片刻,她終究接了電話,電話那邊,顧錦言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像春風一樣,柔柔的,擦著臉而去,“可可,生日快樂。”

這便是了罷?

遲宇新今天心血**地帶著她來到這地方,一反常態的親自下廚,估摸著也是為了這個。可惜,他難得的溫柔,隻因為遲安然,連支撐到十二點都沒能夠。

她粲然一笑,“謝謝~”

不管心底裏究竟是怎樣的情緒在洶湧著,即便那情緒像海浪一樣要將自己淹沒打翻,也要堅持微笑著。

如果害怕哭泣的話,那就隻能讓自己變得強大,拋卻那些軟弱的情緒,甚至拋去禮義廉恥,才能在任何境地下,都能微笑。

“在市內嗎?”

“不在。”

電話裏沉寂了些許,顧錦言才說,“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明天你收到了,就算不喜歡,也要收下來。”

難得的霸道任性。

很多時候,顧錦言都是那一個由著你任性,由著你的喜好的人。過多的為被人思考,反而忘了去考慮自己。

何可人低了眉,又將那電影調到了開頭,“什麽禮物呢?”

“明天你見到就會知道了。”

這麽故意的賣關子,愈發的不像是顧錦言。

“你不會給我寄封血書過來吧?”到了嘴邊的諷刺的話,卻突然轉了個彎,變成了這麽一句帶著玩笑意味的話。

連帶著電話那邊,原先小心謹慎的顧錦言也放鬆了些。

“如果是呢?”

“如果我是吸血鬼的話,我會喜歡的。”

顧錦言在那邊輕輕笑了幾聲,那聲音低低的,他的身後,有此起彼伏的響聲。顧錦言的聲音在那聲音之中無法聽得真切。

隻是,那一句,卻依舊清晰地,準確地鑽進了自己的耳裏。

“無論如何,我都感激尹姨28年前,將你生了下來。謝謝你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那時候的何可人,一心想著念著依賴著的,都是仇恨。

卻從未想過,為何他會獨獨提起尹芬。

從沒細細地揣摩過,那一句“我都感謝尹姨28年前將你生下來”的背後,究竟掩藏著怎樣的情緒和事實。

就在這時候,有電話插播進來,她擰了眉,“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再見。”然後看也沒看,就接了下一個電話。

這聲音,幾乎讓她打了個冷顫,手機差點從手指間滑落。

“和遲安然見過幾麵了吧?這生日禮物的前奏,如何?”薑瑜幾乎可以說是有些得意。

所以說,遲安然這麽突然的回國,也就是薑瑜的推波助瀾了。

何可人勾了唇角,笑容明媚妖嬈,“自然是很好。那一期遲安然主持的《麵對麵》,你應該也看過了吧?”